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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見狀,不由也跟著往老婦人看的地看了過去。


    這一瞅,兩人立即對望了一眼:“那不是陳珂嗎?”


    確實是陳珂。


    陳珂飛馬從臨水河畔走過,馬速不減,周圍的人紛紛向外閃開。旁邊就是臨水河,有人收勢不即使,身不由己的落入水中。沒避開的撞到了旁邊小販的攤上,又是一陣人仰馬翻。陳珂卻看都不看自己引起的騷動,頭都不回的衝了出去。


    “真囂張。”裴謝堂怒啐。


    她最囂張的時候,都沒像陳珂這般當滿大街的人是死人呢。


    這要是踩死了個把人才,陳家是賠還是不賠?


    她想著,下意識的問出了口。


    那老婦人眼中含淚:“他們這種做大官的,哪裏將我們的死活放在心上,踩了就踩了,怪自己命不好。要是去找他們,說不定到頭來還被說是自己眼瞎,衝撞了他們的馬兒,輕了扣個妨礙公務的罪名,重了說不定得被亂杖打死!”


    “還有這樣的事情!”朱信之都愣住了。


    老婦人看了他一眼,將剩下的話全咽了下去。


    這人是淮安王爺呢,比那些大官還大了個官,他要是問罪自己在這裏胡說八道,她一個賣瓜子的可吃不了兜著走。


    裴謝堂忙說:“大娘你別怕,王爺是好人!”


    “對,你且與我說說。”朱信之軟了聲音:“要是陳家一向如此過分,下次上朝我必參他們一本,為你們出出氣。”


    “哎,街洞口那家姓李的,他那小兒子就是被陳家人縱馬踩死的,老李上陳家去要說法,陳大人說他胡說八道,讓人打了一頓,殘廢了。”老婦人唏噓:“從前挺好的一個人,自從兒子死了之後,精神是一天不如一天,如今殘廢在床,媳婦也跟人跑了,他的精神頭我瞅著就已經過啦,八成是瘋了,也沒錢看病,好可憐的。”


    朱信之臉色越發沉。


    這些事情,他還當真是從來沒聽說過。


    陳珂的馬轉眼就不見了,周圍的人紛紛驚魂未定的怒罵,卻又不敢大聲的罵,都怕陳家呢!


    朱信之見狀亦是十分難受。


    他見到的陳珂和陳昭兩兄弟素來都是笑嗬嗬的,平日裏待人禮貌溫和,亦十分有分寸,不知道何時起,陳家人也變成了這般模樣。


    從貪汙案到舞弊案,再到泰安王府偷東西,如今街頭縱馬,朱信之覺得自己看人的眼光還不夠準確,從來都沒瞧清楚這些朝廷官員放在表麵笑容下的那顆心到底是紅的還是黑的,是冷的還是暖的,是石頭做的還是血肉做的!


    朱信之握緊拳頭,眸色越發遠。


    裴謝堂拉拉他:“好啦,難得出來一趟,這些事情以後再說。你看那邊。”


    裴謝堂抬手指了指前方。


    臨水河上,一艘畫舫由遠及近,不多時,就能聽見畫舫上的歡歌笑語,那畫舫好大,舞姬在上麵跳舞也不見畫舫晃動。


    在舞姬對麵,一群男子席地而坐,觥籌交錯中好不愜意。


    朱信之看了一眼,忽地一聲冷笑:“我還說陳珂是有十萬緊急的事情,你瞧,原來人家是為了去會這幾人。”


    裴謝堂順著他的手看去,那畫舫上一群青年男子麵容陌生,自然十分不解:“他們是誰?”


    “你不認得。”朱信之冷笑:“這幾人都是今年科考的新貴,三天後就要入殿試了。”


    裴謝堂聽了,不由認真看了一眼。


    今日倒真是巧合,還給撞見了這些。


    朱信之寒麵瞧著那些,隻見陳珂同這些人把酒言歡,似乎已經十分相熟,想到曆代科考後,那些入仕的人或多或少都跟陳孟兩家保持關聯,他終於是明白了這個道理。陳家的手伸的很長,竟已滲透到科考之中。


    難怪,孟家已成泥,陳家卻分毫未動,感情是有那麽多人替人家說情!


    朱信之越想越氣,忍不住就要上前,裴謝堂手疾眼快一把將人拉住:“王爺,你幹嘛?”


    “我倒要去問問陳珂,此舉到底是何用意!”朱信之很誠實的問。


    “你是傻子嗎?”裴謝堂轉著眼珠笑:“難道你要衝到人跟前,大聲質問他,陳珂,你幹嘛,公然結黨營私啊?你覺得陳珂也跟你一樣是個傻子,大大方方的就承認嗎?”


    朱信之望著她,沒說話。


    裴謝堂翻了個白眼:“我的好王爺,你都在朝廷上六七年了,為何還如此天真?”


    “嗯?”朱信之不解。


    裴謝堂拉著他往回走,走到方才賀滿袖開的那藥膳鋪子,才說:“我們就在這裏等著看好戲就行,別的,且不用出麵。”


    朱信之一愣,隨著她進了藥膳鋪子,在後院站了。


    裴謝堂跟賀滿袖說了幾句話,賀滿袖撲哧一笑,喊了小二過來接替了自己的位置,轉入裏屋中,不多時出來,已是士子打扮。


    赫然是賀世通。


    朱信之瞪大眼睛,一時間,心頭百轉交集。


    賀滿袖就是賀世通?


    他看了看裴謝堂又看了看賀滿袖,立即就明白了過來。也是,憑著這些人想為泰安郡主洗雪冤屈的決心,都把人派到自己身邊來了,還有什麽是他們做不出來的?


    賀滿袖隻是易容去參加個科考,謝成陰卻是連自己都送上了,他被人利用也並不虧。


    隻是不知為何,拳頭在袖中下意識的握住,就再也沒能鬆開。


    她,利用他。


    科舉舞弊案是,是否……冉成林的貪汙案也是呢?可是,那些跟她一個小女子又有什麽關係,她一個謝家不受寵的女兒,難道還能攪弄風韻不成?


    很快,心底有個聲音又說:她不行,不是還有高行止嗎?那個人一心將泰安郡主放在心底,將她放在心上,她想做的,高行止豈有不幫的道理?


    說來說去,隻有他是外人。


    賀滿袖抱了抱拳,同裴謝堂對望了一眼,轉身出去張羅起來。


    裴謝堂帶著詭異的笑容靠在內院,透過卷起的簾子看到外麵,形容讓人費解,像是帶著幾分興奮,又好像就單純看好戲。隻是那雙眼睛幽冷如夜,令人不寒而栗。她太專注了,甚至連朱信之一直在看著自己都不知道。


    這一下,越發暴露了朱信之在她心裏的位置。


    連陳珂都比他重要。


    “你快看。”裴謝堂雙眸泛著光,拉了拉朱信之的衣角,十分期待的對他說:“那畫舫在鋪子門口停下來了。”


    朱信之歎了口氣,抬眼望去。


    畫舫當真停了下來。


    幾個畫舫上的士子先跳了下來,進了鋪子裏喊了一聲:“賀兄。”


    賀世通便搓了搓手迎了上去,也跟著笑道:“馬兄,你們幾人怎麽來這邊玩啦,吃過了沒,請進來坐,今天做兄弟的請你們。”


    馬兄笑道:“不用你請,自有人請我們,賀兄一塊來吧,我們是特意過來邀請你的。”說著抬手指了指畫舫之中的人。


    賀滿袖看到陳珂,笑道:“這不是陳大人嗎?”


    陳珂立即起身下了畫舫,迎上來道:“這位就是今年科考的佼佼者賀世通賀公子嗎?真是一表人才,江東人傑地靈,才將賀兄滋養得如此不凡。馬兄他們幾個跟我說,進入前十的賀兄在這邊坐幫工,我原本還以為是個粗狂漢子呢。”


    “讓陳大人見笑。”賀滿袖拱手:“我家裏貧寒,在京城久住也是要錢,在這邊幫人做做夥計,一天也有四十個銅板,夠用。”


    陳珂眼珠一轉,沒說話。


    馬兄道:“賀兄,陳大人今日做東,請兄弟們暢遊京城。臨水河是剛剛開的坊市,走走走,你跟我們一起,咱們也見識見識京都繁華。”


    說著話,將賀滿袖往畫舫上拖。


    賀滿袖擺手:“使不得使不得,我還在做工,離開是要被掌櫃的責罵的。不如等我下了工吧。”


    “還有多久?”總算是同意了,白兄忙問。


    賀滿袖道:“入定。”


    “太晚,那會兒坊市都關門了。”白兄搖頭。


    賀滿袖為難的問:“要不就明天,一會兒我跟掌櫃的說說,明天我們一起。掌櫃的人不錯,想來不會太跟我計較。”


    “哎,擇日子不如撞日子,要我看就今天吧?”陳珂當真是一條老狐狸,看了看裏麵,笑道:“我看你這小店倒是十分別致,我們也沒吃中飯,不如就在你們這兒用一些,大家坐下來好好說說話,也不用拘泥於那些畫舫啊。”


    “好!”賀滿袖欣然同意,請他們進來。


    位置安排得很好,角落裏,不是太引人注目,裴謝堂和朱信之能看到他們,他們那兒卻是視線轉角,看不見這兩人。


    賀滿袖體貼的給他們介紹了一些吃食後,吩咐小二的去準備,同他們坐下來說話:“你們沒來過,以後就知道路了,可以自己來。你看這邊,都是很多人的。”說著指了指外圍一圈的小桌子:“這些都是大戶人家來打包的。對了,殿試將近,你們怎麽還有閑暇出來遊山玩水?”


    他不想繞圈子,開門見山就問。


    那幾人對視一眼,馬兄便道:“賀兄,是這樣的,陳大人想編錄東陸地理,朝廷官員沒有那個閑心,想讓我們這些士子幫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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