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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恰在這時,樹林裏宛如天籟的聲音終於響了起來:“在這裏!”


    話音未落,濃密的樹蔭裏跳出來一個高大的人影,他的身後還跟著幾十個人,俱是一身武裝,手持利刃。


    陳舟尾和賀滿袖大喜,都低聲喊了一句:“終於來了!”


    卻是一直等候在城中密室外的徐丹實!


    徐丹實一來,場中局勢瞬間翻轉,影子們的人多,但論起武功哪裏是江湖上這些殺手的對手,幾十個人一撲而上,這些人奮起抵抗,不到小半柱香時間就成了一具屍體,一個都沒能跑出去。


    當領頭人不甘心的倒下時,裴謝堂緩緩拉下麵紗,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徐丹實,怎麽是你?”賀滿袖十分驚喜。


    徐丹實道:“我在密室外等著接應你們,怕有意外,藏在了屋頂。你們下去後好一會兒,陳珂就出來了,他一看見地上倒下的人,臉色就變了,急急忙忙的跑到巷子口,喊了府兵在密室口設了埋伏,他自己卻帶著人往小孤山來。我一想覺得不對,指不定那密室還有別的出口,就趕緊跟著他走,沿途把隱月樓的殺手都召喚了出來。剛到山下,就看見隱月樓的煙火,我就帶著人過來。”


    他說著話,走到裴謝堂身邊,頓時臉色一變:“郡主怎麽了?”


    “中毒。”陳舟尾來不及跟他多說,手急匆匆的在他身上摸索:“你的解毒丹帶著沒,快拿出來。”


    徐丹實臉色猛地一白,緩緩搖頭。


    他也沒帶著。


    “走吧,先回去再說。”裴謝堂示意陳舟尾過來背她:“陳珂既然帶了人來,這邊的動靜他很快也會知曉。”


    陳舟尾立即彎腰,徐丹實卻推開了他:“我來背郡主。你斷後。”


    高行止已站了起來。


    方才幾人說話,他聽了個大概,先彎腰看了一眼裴謝堂,見她意識還清醒,隻身體動不得,不由臉色一變:“這混蛋!”


    中了毒為什麽要強撐著不說?


    他調息之後,人已便利了很多,不再需要人攙扶。低頭探了探裴謝堂的脈搏,隻覺得手指下的跳動很緩,心中立即一滯:“賀滿袖,你立即去淮安王府,將祁蒙請到潑墨淩芳來,這毒非祁家人解不開。”


    “是什麽毒?”陳舟尾關心的問。


    高行止麵色凝重:“怕是一日僵。”


    幾人皆是一顫:“這是西蜀才有的毒,這小孤山怎麽會有,莫非方才那些都是西蜀人?”


    “不知道,先回去。”高行止示意徐丹實背上裴謝堂,手扶在她的背上,防止她掉落,高行止眉頭蹙得猶如溝壑:“一刻都不能耽誤。”


    他心中仔細的回想,腦袋一片空明。裴謝堂這毒一定是方才在出口扶著他那會兒中的,因當時有機關,他被她護著,加上意識不清醒胸口也疼,沒能幫上她的忙。她明明可以放開自己,如果沒了他,憑著裴謝堂的身手未必就躲不過。


    思及此,胸口有些悶悶的脹痛,忍不住低聲罵道:“傻子!”


    裴謝堂的意識已經有些許混沌,迷迷糊糊的聽見高行止罵她,尚且還知道爭辯,嘟囔著回:“幹嘛要罵我,我這都是為了誰啊?”


    他就一個字都說不下去。


    是啊,都是為了誰?


    他推她:“早知道,那顆保命丹打死我也不吃。”


    但眼中已是一腔濕潤,喉頭竟帶了積分莫名的哽咽。


    一行人匆匆行走,隱月樓的殺手前去阻攔陳珂,高行止得以帶著人順利上了官道。隻沒有料到會到孤山外,一行人沒有馬車,隻有方才徐丹實等人騎的馬兒。眾人皆是犯了難,裴謝堂中了毒,本就氣血不穩,要是這般奔波,說不定等回到潑墨淩芳毒就更深。


    要是有輛馬車就好了!


    “我抱著她。”時間不允許,隻能追速度,黎尚稀翻身上馬,將雙手攤平,“托著她的身體,盡量不抖。”


    他武功好,小心看護絕對沒問題。


    高行止瞪他:“你這樣抱著她進去,根本進不了城,城門的守衛絕對不會讓你進來。再則,她是女子,這張臉易了容,那也還是淮安王妃,要是讓人看見了,還不知要說什麽閑話。賀滿袖去了,他回來時肯定會駕車來。”


    “這一來一去的,時間都沒了。”徐丹實著急。


    高行止嗯了一聲,一時間也有點沒有著落。


    就在這時,遠處的地平線上響起一陣車轍的聲音,晃晃蕩蕩馬車從天邊走來,幾人俱是一驚,急忙回頭,臉上都露出又驚又喜的神色來。


    高行止同他們交換了一個眼色,幾人都抱了“請得動就請,請不動就搶”的心態,等著馬車靠近。


    馬車近了,黎尚稀第一個跳上去:“兄台,能否搭乘一下你的馬車?”


    車簾挑開,裏麵的人是一個素衣的公子,他有些奇怪的看了看黎尚稀,一側頭,就瞧見外麵的一圈人。還沒說話,目光便落在高行止和他身側被人背著的裴謝堂身上,裴謝堂的頭側著,臉頰上的青氣已如鬼魅,男人吃了一驚:“有人受了傷?”


    不等黎尚稀點頭,他已從車裏下來,走到了徐丹實身側。


    他隻看了一眼,立即催促徐丹實:“快,將人放上去,她這是中了毒,再不救治,這毒就要入了肺腑,那時候心髒木僵不跳,神仙難救!”


    這人懂醫術?


    高行止愣了愣神,他已幫著徐丹實將裴謝堂送上了馬車,隨後自己也跟著上去,探出個頭來,有點為難的看著這一群人:“我的車坐不了那麽多人……”


    “我來趕車。”黎尚稀看了一眼車夫,車夫回頭看了看那公子,那公子點頭,他便下去了,將位置讓給黎尚稀。


    高行止跟著上來:“我跟你們一起走。老徐,你們騎馬回來。”


    徐丹實點了點頭,黎尚稀立即催馬車動起來,帶著高行止等人往京城而去。


    裴謝堂平躺在馬車裏,呼吸已不可聞。


    那公子低頭查看她的傷勢,很快就說:“她傷在胳膊,上麵有毒。這種毒帶著腥氣,隱隱有木香,是西蜀那邊的毒藥一日僵。顧名思義,會先從傷口開始僵直,然後蔓延至全身,同時由外而內的蔓延,到了最後,人就如同一塊木頭,極其痛苦的死去。因毒發時間很短,一天就可要人性命,這種毒幾乎無解。”


    “無解?”高行止霍地抬頭。


    公子道:“按理來說無解,不過,近年來東陸死在這種毒藥的人不計其數,東陸已有破解之法。”


    “你能解嗎?”聽他如此說,高行止又萌生希望。


    他卻繃著臉搖頭:“我得去想辦法。”


    高行止的心又沉了下去。


    公子低下頭,專心致誌的處理起裴謝堂的傷口來,先將傷口用酒水清洗了一番後,撕了一塊布條勒住裴謝堂的手臂,待一條手臂變得烏紫,才扣掉結痂的傷口,讓黑紫的血液流了出來。一直流到血液變成暗紅才住手,重新洗幹淨手臂,鬆開了布條。


    “你看,一點知覺都沒有。”他憂心忡忡的戳了戳裴謝堂的手臂:“這麽大的口子,就跟不是自己身上的一樣。”


    “多謝,公子貴姓?”高行止低聲說。


    公子笑道:“區區賤名不足掛齒,我姓穆,名元思。高公子不必客氣,喚我元思就好。”


    高行止臉色微變,手下意識的摸到了玉笛上:“你認得我?”


    “京城裏還有誰不認得高公子。”穆元思淡淡一笑,將目光轉在馬車的女子上,不動聲色的開口:“這姑娘……難道是泰安王妃?”


    高行止不說話,眸中卻浮現出殺意。


    這人認出裴謝堂來了,是友是敵?要是敵人,可萬萬不能讓這人活著下了馬車!


    “應該是泰安王妃,高公子公然帶著行走的女子,也隻泰安王妃一人而已。若是哪個屬下,高公子應不會如此擔憂。”穆元思又嘀咕了幾句。


    他說了半天沒人應答,有點奇怪的抬頭,立即觸到高行止極端危險的眼神,頓覺猶在冰窖,一屁股坐在了裴謝堂的身側,他是極其聰明的,知道高行止動了殺意,急忙說:“高公子誤會,我沒什麽惡意,隻是好奇而已。高公子,你放心,我這人嘴巴緊得很,什麽都不會說的!”


    高行止冷哼了一聲:“你若說了,穆家上上下下都會替你陪葬。”


    穆元思一顫,低下頭去。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她是誰,接下來,還勞煩你幫忙治治。”高行止冷聲說:“強人所難並非我所願,穆公子還請諒解。”


    “你不怕我拖延不救,讓她死了?”穆元思嘴角抽了抽,感覺自己是送上門的小白兔,被大灰狼逮了個正著:“或者,我故意在她的藥湯裏弄點別的毒藥,你也看不出來呀。”


    “我說了,你犯的錯,穆家上下都會替你陪葬。”高行止麵無表情。


    穆元思被氣笑了:“我好歹也算救了你們,你就這樣報答我?”


    “嗯。”坐著的男人坦然的看著他。


    穆元思一時氣結:“那我不救了,你們下車!”


    馬車沒停,反而更快的奔進了城中,到了城門口,高行止挑起車簾,對城門士兵說了幾句話,黎尚稀趕著馬車直奔潑墨淩芳,壓根沒理會穆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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