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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頓飯,兩人是就著燒烤排骨吃了一頓野味。


    因府中宰了一隻梅花鹿,天氣也熱,東西放不長久。裴謝堂做主,讓人扛了一條鹿腿去謝家送給謝遺江,剩下的便全府分食,一時間,滿府上下都很歡喜。


    等裴謝堂酒飽飯足,忍不住拍著肚皮舒服的哼哼:“還是燒烤下飯,這都吃了兩碗了,還沒覺得很飽。”


    “少吃一些,晚上不容易消食。”朱信之見她還盯著沒吃完的排骨看,忍不住將排骨往自己跟前擺了:“說起來,你最近的食量怎麽那麽大,平常一碗飯就吃飽了。”


    “我喜歡吃菜呀。”裴謝堂很幸福的嘀咕:“菜好吃。”


    說著,還吧唧吧唧嘴,似乎意猶未盡。


    她從前在西北行軍打仗,自然也有好日子過,但大多數時間都是奔忙,能吃一口飯就不錯了,根本不能奢求有酒有菜。甚至於大多數時候,她都是跟將士們一樣捧著窩窩頭在啃。故而一回到箕陵城,她就會一口飯都不想吃,隻吃菜吃到飽。這種感覺,朱信之是不會理解的。


    朱信之搖頭:“那也要有所節製。”


    “王爺,你這個人啊,什麽都好,就是太喜歡節製了。”裴謝堂嘿嘿笑:“人會克製自己是好事,但太過克製,又顯得無趣。”


    末了,坐直了身體,眉頭蹙成一條團:“不過,為什麽你在床上就不克製呢?”


    “咳咳……”朱信之被她突如其來的直白驚得連連咳嗽。


    裴謝堂送上茶水,表情很淡定,目光很平常,語氣很真誠:“王爺,要虛心接受批評,知道嗎?”


    朱信之是直接用行動回答她。


    將人打橫抱起,他笑:“我看你話多得很,是不是方才沒吃飽,來,我再喂你一點。”


    喂你個頭啊!


    裴謝堂按住他的手:“王爺,天還沒黑啊,這會兒就就寢是不是早了一點。你近來事情多,一會兒要是正在行頭上被人打斷,我擔心你會因此患上不舉的毛病。王爺,事關我的終生幸福,要不,你還是慎重考慮?”


    “我事情多,還不是你給我惹的。”朱信之呢喃的穩住她:“至於我舉不舉,你試試就知道了。”


    一手揮落床幃,隻模糊的留下裴謝堂的驚叫。


    “王爺,我們還沒洗漱啊啊啊——”


    夜幕降臨,床幃搖曳,裴謝堂漸漸體力不支,昏昏沉沉的睡去時,模模糊糊的覺得胸口有點悶脹,翻了個身,她想,最近確實吃的有點多。


    這一覺睡得實在太早,到了下半夜時,裴謝堂醒了,怎麽也睡不著。


    身側,朱信之已沉沉入眠,她看著他的容顏,順著他抱著自己的手臂撫摸他的手指,心中感到一陣迷糊。大仇已報了大半,冤屈已大白天下,關於泰安郡主的事情就好像昨天的一場夢,讓人想不起到底是真實的還是虛幻的。有時候,她甚至覺得,或許她本來的身份就是謝成陰,而泰安郡主裴謝堂,不過是謝成陰做的一場苦澀春夢。


    她低頭吻他:“鳳秋。”


    她低低的喊他的名字,語氣呢喃婉轉,像曾經無數次午夜夢回時柔聲喚他那般,她低低歎了口氣:“你告訴我,我是誰?”


    他不知道她是誰,若他知道,還能如此對她嗎?


    裴謝堂勾起唇角,她有點想知道,又有點不想知道。事到如今,好像一開始對這個人的恨已經一點點的被化解,她不能夠騙自己,就如同對高行止說的那樣。


    哪怕死過一次,她還是喜歡他。


    不,她愛他。


    很愛,很愛。


    她靠著他的肩膀,慢慢的閉上了眼睛,睡不著沒關係,她隻想挨近他更多一點,聽著他的呼吸聲,就覺得心頭很安穩。


    “我瘋了。”


    許久許久,裴謝堂再歎一口氣:“真的瘋了。”


    她不知道,黑暗之中,朱信之的眼睛是睜開的,聽見這句話,他眨了眨眼,唇角亦露出了苦澀的笑。或許,瘋的不是她,而是他……


    一連數日,京中風起雲湧,裴謝堂和高行止雙雙收了手,以免太過爆裂讓人懷疑事情的真實性和起因。這兩人不動作,京中便風平浪靜了下來,顯得處處都是歲月靜好。


    裴謝堂起來後無事可做,練了武功,籃子問她:“王妃,我們這些丫頭也要跟著王爺去西北嗎?”


    “應該吧。”裴謝堂笑道:“王爺肯定是要帶走孤鶩長天,秋水落霞的,我想了想,我要是不帶著你們去,又好像氣勢弱了點。怎麽,你們都不想去嗎?箕陵城很好看的,雖說是邊陲,但城內外是截然不同的風光,北麵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南麵是叢林起伏的蒼龍嶺,像副畫卷一樣。那邊人也多,很熱鬧,你們還可以看到很多商隊來往。”


    “奴婢沒什麽,但霧兒和嫣兒的家人都在京城。”籃子扁了扁嘴:“離開太遠,難免會很想家。”


    “那你們不想去?”裴謝堂問。


    籃子搖頭:“奴婢還是跟著王妃。”


    不管這個人是誰,但她對自己是真的很好,而且,她很想知道,自家小姐到底去了哪裏。


    裴謝堂摟著她的肩膀:“好籃子,你跟著我,我很開心,真的很開心。”


    “王妃好像對箕陵城很熟悉。”籃子看著她,眨著眼睛:“王妃從前也沒去過呀。”


    裴謝堂一愣。


    一時得意忘形,又給忘了。


    眼前的籃子不是朱信之,籃子跟著謝成陰自幼一起長大,很多事情,她比裴謝堂還清楚,說假話是瞞不住的。


    裴謝堂推給高行止:“高公子說給我聽的呀,他的老窩就在箕陵城。”


    “哦。”籃子點點頭:“王妃,我們去西北什麽都不帶的話,是不是很不方便?”


    “你想帶什麽?”裴謝堂不解。


    籃子笑道:“奴婢自己去買。”


    裴謝堂依了她,下午的時候,她特意給了籃子不少銀子,讓她去買東西,自己則到處閑逛一二,也沒想著要買什麽,純粹是為了享受這種身心舒暢的感覺,順便,再去看一眼泰安王府。


    因泰安郡主的汙名已經洗清,宣慶帝下旨,命令內廷將裴家的宅子重新修整,泰安王府的招牌掛了上去,又將裏麵那些被砸壞的東西都換了。裴家的舊人已經不在,宣慶帝卻還記得裴謝堂有個幼弟,讓人到幽庭司去查。


    裴衣巷早已離開幽庭司,可幽庭司的奴才為了免於罪責,將一個不知道誰家的孩子送到了禦前。


    孩子什麽話都不會說,宣慶帝隻當他真是裴衣巷,這些時日好吃好喝的待著,等泰安王府修好之後,就會送出宮來。


    裴謝堂藏在大樹後,看見人們在泰安王府前忙忙碌碌,朱紅的大門重新上了府邸,先前被破壞得十分難看的圍牆也修了起來,心中有歡喜又惆悵。


    歡喜的,自然是冤屈大白,裴家人已可以含笑九泉。


    惆悵的,卻是裴家已去,再無人回到這裏居住。


    她沒打算將裴衣巷再接回泰安王府來,這孩子還太小,朝中如此混亂,說不定將來還會出什麽變故,她已不能做他名正言順的姐姐,要是讓裴衣巷單獨活在王府中,指不定某天醒來,就會有人告訴她這孩子不幸死了的消息。


    思來想去,如今反而是高行止最靠得住。


    看的時間久了,雙腿有些微微發軟,裴謝堂正要彎腰休息,忽覺身後傳來一陣溫熱的氣息,直覺的回頭,曲雁鳴正尷尬的抬著手,不知要不要落在她的肩膀上。


    “喲,曲二公子。”裴謝堂驚訝的看著他:“你不是為了逃婚都離家出走了嗎?”


    “我爹跑到鄉下去逮我,把我抓回來了,我娘還絕食說要自盡。”曲雁鳴很煩躁的揪著自己的衣袖,抬頭看她:“你鬼鬼祟祟的躲在這裏做什麽,還有,沒大沒小,連天臨哥哥都不會叫嗎?”


    天臨哥哥……嘔!


    裴謝堂做出一個想要嘔吐的表情:“我跟你不熟。”


    “真不熟?”曲雁鳴貼近她,她比曲雁鳴要矮一些,隻覺得他像一座山一樣靠近,下意識的就往後退。可身後是參天大樹,她退無可退,反而被曲雁鳴夾在中間。她抬頭看他,隻見這張英俊容顏上扯開一個好看的笑容:“可我覺得,我跟你很熟,特別熟,尤其熟。都認識四五年了,你那張臉就是化成灰我都認得。”


    “胡扯。”裴謝堂翻了個白眼:“我們謝家小門小戶,我沒那個緣分認識曲家二公子。”


    “喂,我們可是訂過婚的。”曲雁鳴凶她。


    裴謝堂一愣。


    謝成陰跟曲雁鳴也訂過婚嗎?


    沒聽說過呀!


    她搖頭:“不可能。”


    “是真的呀。”曲雁鳴笑眯眯的:“不過,你不認就算了,左右你都嫁人了,我要娶你還等你休夫,我曲二公子天之驕子,要什麽樣的女人得不到,會傻乎乎的等你嗎?喂,你說說看,你在這裏看那邊做什麽?”


    他鬆開她,歪歪斜斜的靠著裴謝堂的肩膀,指著前麵的裴家:“那可是泰安王府哦,難不成朱信之又來找他的舊情人了??”


    “胡扯什麽。”裴謝堂甩開他的依靠,不耐煩的說:“泰安郡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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