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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謝堂躬身告退,從正大光明出去了。為她引路的是殿前侍奉的小內監,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弓著身子小心的引路:“三小姐,這邊請。”


    這宮裏的路她都熟悉,小時候伴讀時,曾經無數次闖過,見小內監引著她往偏路走,不由有些呆愣,停住了腳步:“怎麽不走正路?”


    “二公主來了!”小內監臉色一顫,低聲說。


    裴謝堂立即回頭看去。


    隻見通往正大光明殿的正路上,一個身穿紅色宮裝的女孩子正風風火火的往正大光明殿去。她顏色姣好,眉目間一抹淩厲倔強,行走間全無半點公主的溫婉,將婢女遠遠甩開。到了正大光明殿前,她不等通報就往裏麵闖,一邊闖一邊大聲說:“父皇,兒臣聽說曲雁鳴要娶妻了?”


    聲音飽含怒火,身側的小內監又顫了顫,顯然很是害怕。


    裴謝堂噗嗤就笑了。


    二公主她認得。


    孟貴妃在宮裏有個暗搓搓的名頭——二貴妃,來源於她為宣慶帝生了一兒一女,兒子是二皇子朱簡數,女兒是二公主朱清子,她自己呢,曲貴妃先封了貴妃,她第二個封了貴妃,也占了一個二字,左右都跟二脫不了關係。


    常年自己被人壓著,兒子女兒都被人壓著,孟貴妃當得有點有點憋屈,就把一腔熱血都投在了一雙兒女的身上。


    二皇子自幼就被孟貴妃壓迫著寒窗苦讀,勢要讀出一個名堂來。女兒朱清子也沒撈著什麽輕鬆,還是一個小孩子,就到了國子監同兄長們一起上學。


    裴謝堂比朱清子年長了九歲,如今朱清子不過剛剛及笄半年多,算起來才十六歲。她到國子監來讀書的時候四歲,是裴謝堂在國子監上學的最後一年,兩人有過短短的照麵,記憶裏,因朱清子一貫得宣慶帝的喜歡,年紀小小,性子就出奇的刁蠻任性,動不動拿宮人發脾氣,不高興了,就敢拿小鞭子打先生們……


    後來一晃十年,當年的小姑娘長成了窈窕女子,裴謝堂在回京後多有遇見,每見一次,就刷新一次自己的三觀。


    宣慶十九年,朱清子十二歲,裴謝堂從西北回到京城參加宮宴,朱清子已經不認得她,見她獨自一人坐在錦鯉池邊,便帶著宮人衝到了她的跟前,指著她憤怒的說:“這女人怎麽長這麽好看!擺明了是要勾.引父皇,讓我母妃傷心,你們,去給我把她的臉撕了!”


    宮人們都不認得長大後的裴謝堂,隻依稀覺得熟悉,見她渾身氣質凜然,不敢貿然動手。


    十二歲的朱清子怒了,大冬天的,一腳就把身側的小宮女踹到了錦鯉池裏。那宮女不會浮水,在水中連救命都不敢喊,隻不斷的哀求:“公主饒命!”


    朱清子說:“這等膽小鬼,誰敢救她,我就踢誰下去!”


    小小年紀,已如此囂張,完全不把人命當做一回事。裴謝堂在一旁咋舌,最後,還是自己攀著錦鯉池的欄杆,倒掛金鉤將人撈了上來。


    朱清子不依:“你們聽到沒有,給我花了她的臉,再把她扔下去!”


    “公主。”婢女小心的拉扯朱清子的衣帶:“這恐怕是裴家的那位女將軍!”


    原來是方才救人時,露出了腰間的令牌,被眼尖的婢女認出來。


    那一次,裴謝堂揚長而去,沒怎麽理這位公主殿下,而這位公主殿下則一路追著她從錦鯉池到了玄清苑,一路都在嚷嚷,讓她安分點別想著勾.引誰,否則定要毀了她的容貌。


    小女孩赤果果的嫉妒之心,在幽暗的宮廷裏如此鮮明。


    宣慶二十年,朱清子十三歲。


    這一年,裴謝堂年底回京時沒遇到她,但聽到她不少劣跡。


    聽說這位公主殿下將自己宮裏的宮婢都打死了,全部換成了小內監,隻因有人指著她身側的宮女誇獎了一句“色如春花”,便徹底惹怒了她。


    她容不得旁人比她更美。


    更容不得看上的人,覺得旁人美。


    這心性,在裴謝堂看來已是扭曲。


    宣慶二十一年,朱清子十四歲,這一年更不得了。


    裴謝堂和朱清子狹路相逢於宮廷之內,朱信之咬著牙瞪著她:“你生得好看又怎麽樣,我五哥才不要你呢,你丟不丟人?”


    裴謝堂懶得理她:“二公主,我丟不丟人,恐怕跟你沒什麽關係。”


    “你對我不敬。”朱清子陰沉的笑著:“是覺得我不敢打你嗎?”


    “那你試試看。”裴謝堂笑著說。


    朱清子受不住她激惹,上前就一鞭子抽了裴謝堂,還是對著臉去的。


    裴謝堂握住馬鞭,用力一拉,頓時將朱清子拉了一個趔趄,她抖了抖手,反手就給了朱清子一鞭,打得朱清子差點哭暈過去。


    後來,孟貴妃告到了宣慶帝跟前,宣慶帝聽罷,隻說了一句:“你不願意管教清子,總有人會幫你管。裴謝堂這一鞭子打得好。”


    再後來,朱清子見到裴謝堂,就都繞著走了。


    宣慶二十三年,裴謝堂死了。


    在天牢之中,這位公主沒來過,但曾讓身邊的內監來了天牢,想要毀了她的臉。


    至死,她都妒忌著自己的容顏。


    著實可笑!


    眼下,這位二公主為了曲雁鳴的婚事怒發衝冠,不惜跑到禦前去質問,莫非,她看上了曲雁鳴?


    裴謝堂想笑,想到曲雁鳴那張冷冰冰的臉,心底不由一陣抽搐。


    不等回過神來,她已問出了口:“二公主對曲雁鳴的婚事這麽上心,難不成是自己想嫁到曲家去?”


    “三小姐慎言!”小內監嚇了一跳,急了:“不能妄議二公主的!”


    哦,還不能讓人說。


    裴謝堂聳了聳肩,沒說話,跟著小內監去見了曲貴妃。


    在宮裏盤桓了一個多時辰,好不容易等朱信之跟宣慶帝說完了話來接她出宮,午時都快過去了。馬車上,裴謝堂神色蔫蔫,朱信之不由問道:“是在母妃的宮裏沒吃飽嗎?”


    她飯量挺大,宮裏的菜肴雖然精致,但有時候太精致了,什麽都隻能吃兩口,連他自己都很難吃飽的。


    裴謝堂點點頭:“就吃了幾口。”


    為了含蓄,她沒敢多吃,早就餓得咕咕叫。


    朱信之撩起車簾吩咐:“去寶盛齋。”


    裴謝堂立即笑彎了眼睛:“王爺,你也沒吃飽嗎?”


    “嗯。”朱信之頷首:“突然有點想吃寶盛齋新出的酸菜豬蹄,肥而不膩,入口即化。”


    裴謝堂砸了咂嘴.巴。


    這小模樣,逗得朱信之一陣想笑,好不容易忍住了,才憋著認真說:“方才我出來時,父皇身邊的景逸公公特意提點我,讓我提醒你,下次入了宮,不要提二公主的事情,免得旁生枝節。你對宮裏的情形不了解,我那個妹妹不是什麽省油的燈,我怕你吃虧。你下次見到她,避著一些走,可別讓她瞧見了你。”


    “為何?”裴謝堂不解。


    二公主驕縱,但總歸在宮裏,能出個什麽事情?


    這兩人緊張至此,有點令人心驚。


    朱信之歎了口氣:“二公主是孟貴妃的心頭肉,她中年得女,對二公主疼愛非常,從小就寵得不成樣子,沒怎麽管教。父皇有幾個兒子,可公主隻有三個,對她自然比對旁人寬容,導致現在除了父皇的話,旁人的話她都不放在心上。”


    言下之意,二公主是不服管教的。


    “方才她衝到正大光明殿去追問曲雁鳴的婚事呢。”裴謝堂笑。


    朱信之抿唇:“這個啊,她喜歡曲雁鳴多年,乍然聽聞曲雁鳴要成婚,難免激動。”


    喜歡多年?


    這又從何說起?


    許是知道她不解,朱信之倒也沒隱瞞,將從前舊事略略提了提。


    宣慶二十年,十三歲的朱清子見到曲雁鳴,頓時驚為天人,一顆少女心沉.淪得不可自拔。因當年曲雁鳴那一句宮女色如春花,就害死了朱清子宮裏的十餘個女孩子,便嚇退了曲雁鳴。哪怕二公主是個公主,孟貴妃舔著臉求到宣慶帝跟前,讓宣慶帝下旨賜婚,曲雁鳴仍然以二公主年幼不適合成婚為借口推了這麽親。


    好不容易等到朱清子及笄,孟貴妃為了女兒的心願舊事重提,曲雁鳴又以無業無家為理由再一次婉拒。


    一來二去,誰還不明白曲雁鳴是個什麽意思?


    綏國公特意入宮向宣慶帝告罪,並說曲雁鳴今年已二十八,二公主才不過十六歲,曲雁鳴年長二公主許多,將來未必能成為二公主的依靠,一番請罪,終於打消了宣慶帝的念頭,求得曲家的安身。


    但朱清子被人拒絕了,卻越發愈戰愈勇。


    她放出話來,隻要她還活著,曲雁鳴這輩子都別想娶別人,娶一個,殺一個!


    嗯,論起女追男的狠勁,這位二公主,就連當初的泰安郡主都自歎不如。


    好在曲雁鳴也沒那心思,花街柳巷留戀不少,帶回家的是一個都沒有。二公主羞惱他,等及笄後搬出宮開府,越發纏得緊了。


    她日日都盼著能嫁到曲家去,乍然聽聞曲雁鳴要娶旁人,哪裏能受得了?


    裴謝堂聽到這裏,不由顫了顫:


    這可怎麽辦,二公主如此愛慕曲雁鳴,要是知道這門婚事是她幫忙做的媒,會不會親自拔了自己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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