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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是孟蜇平想要的賬簿嗎?”裴謝堂隻翻了兩頁,立即就震驚得瞪大了眼睛。


    這裏麵一樁樁、一筆筆,都是冉成林的賬目支出啊,其中有幾筆巨款,直指的正是孟家。而且數額巨大到無可想象。


    三萬白銀,收受這筆巨款的,正是孟家的管家孟錦衣!


    孟錦衣是什麽人?


    裴謝堂忍不住在心底冷笑了一聲,她記得這個人,因為這人是自幼就跟在孟蜇平身邊的,從兩人幼年,一路扶持著走到這把年紀。孟蜇平十分信任這個人,無論什麽時候,無論走到哪裏,都將這個人帶在身邊,更別說,還為孟錦衣求娶了當年高門世家洪家的庶出小姐為妻。他對自己的管家如此好,管家與他就如同一人,送給孟錦衣的,不就是送給孟蜇平的?


    孟蜇平要這一個簿子,根本不是為了孟家的子孫,而是為了他自己!


    偽君子!


    真小人!


    裴謝堂不住的在心底冷笑,腦中反而想起了好多年前裴擁俊說過的話:


    ——什麽真愛,不過是被狼啃得渣渣都不剩的可憐人罷了!


    高門世家的庶出小姐嫁給了一個奴才,當年京中都說這兩人是真愛,一時還傳為美談,但裴擁俊有次喝醉後,迷迷糊糊的提過一次,說不是自願下嫁,那洪家庶出小姐是洪家為了籠絡日漸繁盛的孟家,特意灌醉了送到孟蜇平的床上想給孟蜇平做妾的。孟蜇平二話不說,就賞給了自己的奴才孟錦衣,那洪家小姐是被人推進了火坑裏罷了。


    她從那時候開始,就對孟蜇平這種老狐狸很是忌憚。


    這人當麵一套背後一套,所做並非光明,但能蒙蔽了朝廷上下,又如何當得起一個德字?


    “你手裏有這個東西,你沒交給陛下?”裴謝堂翻了幾頁後,內心已是驚濤駭浪,合上簿子不知說什麽好。


    朱信之點頭:“既然冉成林手中有這個東西,如何會輕易妥協,我隻不過是在等罷了。”


    “等什麽?”裴謝堂假裝不明白。


    心中卻很透徹,他在等,等押送冉成林入京後,再親審這個人。


    果然,就聽朱信之說:“當然是在等冉成林自己張嘴說出來。”


    “我覺得,如果這件事真的跟孟家有關,說不定冉成林不能活著回到京城。”裴謝堂蹙起眉頭,很是認真的說。


    雖說冉成林對不起她,辜負了裴擁俊的扶持之心,但對裴謝堂來說,這人不能死。這人最好活著,活在她跟前,等著她前去質問一句:為什麽?她想代替父親問一句,難道父親對他真的不好嗎?為什麽他要這麽多!


    如果冉成林死了,就什麽都沒了!


    “不用擔心,冉成林不會出事。”朱信之淡淡一笑:“先不說如果此時冉成林死了,就會引起父皇的忌憚,就說他們,在沒查清楚冉成林有什麽保命的王牌時,是不敢貿然動手的。當然,我也做好了萬無一失的準備。”


    “你有伏兵。”她了然。


    朱信之點了點她的鼻子:“你可比這些人聰明多了。我確實還有後招。”


    裴謝堂盯著他,像在看什麽,目光寫滿了深思,不過很快的,她低下頭去,苦笑了一下。


    她方才一直在說孟蜇平是老狐狸,是欺世盜名的偽君子,其實跟眼前這個人比起來,孟蜇平什麽都算不上。


    孟蜇平一定不知道,他還沒登門拜訪,說不定朱信之已經在挖著坑等他往裏麵跳。這叫敵在明我在暗,敵人的一舉一動都盡在掌握之中。孟蜇平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殊不知在朱信之的手裏,還掌握著這一本隱秘的賬簿。


    哈哈,可笑……


    但裴謝堂笑不出來。


    饒是孟蜇平這樣的老油條,尚且難逃被朱信之撥弄在鼓掌之中,又何況她呢?


    “鳳秋,你到底有幾張臉孔?”她伸出手去,輕輕撫.摸著朱信之的臉頰,一時間心情很是複雜。


    朱信之沉眸:“怎麽,你怕?”


    “我怕。”她笑:“你對我說的話,會不會也是一種演戲?”


    “騙你,我能得到什麽?”朱信之噗嗤一聲笑了,伸手握住她的手:“地位、身家、皇權,我什麽都不想要,你也給不起。你這小腦袋到底在胡思亂想什麽?”


    “嘿嘿。”裴謝堂抬起頭,傻笑。


    是啊,這就是重生之後最大的好處了,他什麽都不能從自己這裏得到,反而是她,能變著法子從他那裏討要不少好東西——他騙不了她了,她卻還能騙他,他欠她的,終究是要還的!


    “王爺,你感覺到了嗎?”裴謝堂拉起朱信之的手,貼著自己的左邊衣服。


    觸手很軟,方才還無比正經的朱信之瞬間紅了臉:“你……”


    感覺到什麽?


    軟,還是什麽?


    她到底是什麽意思?


    這大庭廣眾之下,她該不是想……


    朱信之越想越覺得身子跟火一樣燒了起來,火速的收回手:“胡鬧!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什麽場合!”


    “王爺,你臉紅什麽?”裴謝堂想笑,眯起眼睛促狹的眨啊眨:“我是讓你感覺我的心跳啊!你感受感受!”她緊緊的拽著,將他的掌心貼在心口:“這裏跳的一顆心,都是為了你跳的。”


    沒有他的籌謀,她不會死,不會重生,重生後的每一天,都是為了報複他。


    所以,心跳,是為他;


    “每跳一下,都是為了能看著你。”


    看著你痛不欲生,看著你下地獄;


    “每跳一下,都是為了能陪著你。”


    陪著你的每一天,都是為了最後含笑看你的結局。


    她笑顏如花,語氣無比真誠:“王爺,我的胸膛裏,有一顆寫滿了無數答案的心,隻要你肯認真的聽,就能聽見我心裏的聲音。”


    朱信之,我恨你——


    砰砰砰——


    手掌下的胸膛裏,傳來一陣陣像鼓點一樣的跳動,一下一下,一次一次激蕩著他的掌心。朱信之恍然變了神色,抬起眼睛看著她,隻覺得眼前的這個人是那樣動人。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將她的手也貼在自己的胸膛。


    那裏,他的心跳的並不比她慢!


    “以後,不管發生了什麽,你都不能鬆開。”他說:“我聽見了你心裏的聲音,你呢,你能不能也聽見我心裏的聲音?”


    “我能聽見。”裴謝堂笑。


    “你聽見了什麽?”他的眼波像是要蕩開一層水霧。


    裴謝堂湊過去,在他唇上重重的啃了一口:“他在說,他想讓我親他。”


    笑,頓時直達眼底!


    朱信之摟住她,她依偎在他懷裏,仿佛天生就該如此契合。馬車一點點的滾動,像是從天荒綿延到地老,他真奢望這人一直都在懷裏。朱信之用下巴摩挲著她的頭發,第一次很是認真的想,是不是該早日進宮去跟父皇和母妃說說,趕緊讓欽天監看個好日子,將人給娶了?


    在謝府門前停下來,裴謝堂蹦蹦跳的下了馬車,開心的站在門口揮手:“王爺,回去小心。”


    朱信之立即笑了。


    放下簾子,他很認真的問孤鶩:“欽天監韋大人的府邸是在哪裏?”


    “……”孤鶩見鬼一樣的倒吸了一口氣。


    裴謝堂回到滿江庭,立即就傳信給了高行止。霧兒捧著書信,神色有點鬱鬱:“高公子這幾天不是很開心,奴婢昨天去他的潑墨淩芳,見他又喝醉了,躺在小榻上嚷嚷,讓小姐你滾過去給他跪著認錯。”


    “他做夢!”裴謝堂嗤笑。


    霧兒搔了搔頭:“他本來也在做夢呀。”


    她小跑著去了,不多時,高行止跟在她身後進來,一進門就很是煩躁的開口:“你有什麽事趕緊說!”


    他很少用這個態度同自己講話,裴謝堂愣了愣:“吃火藥了?一來就這麽大的火氣。”


    “沒什麽。”高行止坐下:“聽說冉成林已經快到京城了。”


    “是。”裴謝堂點頭:“找好你的人馬,給我劫了他。”


    “這樣一來,這事兒就大了。有人膽敢劫持囚徒,這是公然藐視朝廷的權威,陛下一定會下令嚴查。”高行止坐直了身體:“你想清楚了。”


    “怕什麽,我就是一個嬌.小姐,沒動機的。”裴謝堂張牙舞爪的笑:“就算朝廷要查,連懷疑我的理由都沒有,怎麽可能想得到我身上去?再說,既然要做,我自然會想好退路。誰最怕冉成林到京城,自然就是誰做的。”


    “誰?”高行止還不知朱信之手中的賬簿,聞言不解。


    裴謝堂眯起眼睛,沾著茶水寫了一個“孟”字。


    高行止就是聰明,一猜即對:“孟蜇平。”


    他笑了:“這頭老狐狸,如今終於是露出水麵了。你是如何查到他頭上的?鬼養閣的消息當真精通。”


    “跟我沒關係,他自己送上門的。”裴謝堂得意極了。


    她將孟蜇平上門討要朱信之呈送宣慶帝的賬簿說了,末了又將朱信之給她看的另一本賬簿說了。高行止原本還頗有興趣的聽著,可聽著聽著,他的臉色變了。


    等裴謝堂說完,他已站起身來:“我會去安排好。恭喜你啊,美人計生效了。他連這樣機密的事情都肯跟你說,真是信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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