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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謝堂的頭輕輕歪在他的胸口,發絲滑落在肩膀,露出慘白的臉頰。她閉著眼睛,模樣是很乖巧的,但不知為何,朱信之覺得,她還是那副討人厭惡的樣子更好一點。


    “籃子。”他開口,嗓音有點啞:“鋪床。”


    籃子的眼淚怎麽都抹不掉,聞言上前來,快手將床鋪整理好。朱信之抱著裴謝堂穿過屋子,小心地將人放在床上。他背轉了身子:“你去打些水來,替你家小姐清理一下血汙,再換一身衣服。孤鶩,出府去找個醫女來。”


    孤鶩領了命,沉著臉出了門。


    一出滿江庭,就見樊氏和謝依依母女兩人直挺挺地站在那兒張望。孤鶩的臉色更冷,重重哼了一聲,從兩人身邊擦身而過。


    今天要不是王爺一時興起,想將府中新尋到的一副玲瓏雲環送給貴妃娘娘賀壽,臨時讓他出宮,他哪裏會遇到籃子,謝成陰的這條小命恐怕就會被這些人生生打散了!好一個謝府,好一個當家主母,這草菅人命的行為,跟殺人凶手有什麽兩樣?


    小小女子,竟有如此歹毒的心思!


    孤鶩對著兩人是完全沒有好感,渾身氣場冷得嚇人。謝依依被他目光所攝,嚇得往樊氏身後躲去,等孤鶩走遠了,才戰戰兢兢地拉著樊氏的手說:“娘,怎麽辦,謝成陰會不會死?”


    “死了又怎樣,你爹對她又不上心,黑白都由著咱們說的,你怕什麽?”樊氏挺直了腰背,強自嘴硬。


    她心裏也很是沒底,謝成陰要真的死了,說到底是一條人命!


    “可是……”謝依依唇色蒼白:“方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王爺對謝成陰好像很不一般。”她指著屋子裏的人,小聲的說:“女兒還沒見過王爺對哪個女子這樣好,謝成陰髒成那樣,他也肯彎腰抱她。謝成陰真是命好!”


    她語氣酸溜溜的,嫉妒像利劍一樣落在屋子裏。


    謝成陰的命是真的好,這才丟了一個溫宿,轉眼就搭上了淮安王爺,跟淮安王爺比起來,溫宿算什麽?難怪謝成陰一點都不難過!


    要是換成了她,從一個東亭侯世子的夫人,變成了王妃,她也不會難過的!


    樊氏的身軀微微一顫,她不瞎,剛剛的情況都看在眼睛裏了,如果說在主院,朱信之為了一個丫頭的話瞪她還不能說明什麽,眼下他的身影就證明了一切。樊氏恍然大悟,謝成陰之所以敢跟她對著幹,大概就是有王爺做靠山,才能這樣肆無忌憚。她暗暗捏緊手指,這個死丫頭,偏偏就這樣愛跟她作對,以為有王爺撐腰就可以騎到自己頭上去?做夢!


    樊氏推開謝依依的手,快步上前,走進了屋子裏。


    朱信之聽到腳步聲,冷漠地回頭,清潤的眸子盯著樊氏,麵無表情地開了口:“夫人,何時?”


    “王爺,這是謝家。”樊氏被他氣勢所迫,有一瞬間的狼狽,但還是很快說:“她……”她指著床上的裴謝堂:“她犯了家規,理當受懲,之所以變成這樣,完全是咎由自取。妾身本隻是想打她兩棍子,她卻跟家奴廝打起來,完全沒有府中小姐該有的樣子。王爺,這是謝家,是不是該把人交給妾身?”


    你一個大男人,留在這裏也不方便啊!


    況且,堂堂王爺插手別人家的家務事,是不是管得有點寬?


    樊氏在心裏嘀咕。


    但朱信之的目光鎖著她,剩下的話,她不敢開口,能在朱信之的浩然正氣跟前開口說這幾句辯白,已是她最大的勇氣。


    朱信之的目光掃過她,落在裴謝堂身上,沒說話。


    籃子打了水從外麵進來,他示意籃子將水放在地上,自己則上前一步,將裴謝堂的上半身扶了起來,靠在自己懷裏。


    籃子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但朱信之幫了她大忙,她湊過去,用溫熱的毛巾給裴謝堂擦了臉龐和手,抹去脖子上的血汙,再清理了一下頭發上的血塊。裴謝堂後腦勺上的傷口很是猙獰,鮮血糊住了頭發,籃子一邊哭一邊收拾,心中滿是疼惜。


    樊氏握著自己的手,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堂堂淮安王爺,竟如此毫不講道理!在別人家裏,還敢無視女主人!


    “王爺……”她張了張嘴,想開口數落,可朱信之生起氣來,這氣勢實在是太過嚇人了一些,她根本不敢開口。朱信之起身回避更衣,男人高大的身軀一步步逼近自己,反而將她嚇得跌退了幾步,跌出了房門。


    “屋子不大,請吧。”朱信之走到她身邊,蹙起眉頭開口。


    樊氏張大了嘴.巴愣在了原地。


    這是謝家啊!


    她才是主人!


    朱信之就算是王爺,那也是客人,怎可開口攆她?


    不像話!


    樊氏氣得胸口不斷起伏,房門砰地在她跟前關上,隔斷了屋子裏的一切。這一刻,樊氏覺得十分屈辱,竟移不開腳步了。


    謝依依走上前來,握住了樊氏的手,目光複雜地看著滿江庭的大門,半晌,才說:“娘,走吧,先回屋子。”


    她是看明白了,有淮安王爺在這裏,她們奈何不了謝成陰,更拿朱信之沒有任何辦法。隻有等謝遺江回來了!都是朝廷命官,她就不信,淮安王敢為難她們,難道在爹跟前還能不講道理、不論主客、不尊同僚嗎?


    屋子裏,朱信之背著床鋪,由籃子替裴謝堂更衣。


    籃子費力的扶起裴謝堂,奇怪地看了一眼小姐。不知為什麽,自從小姐被馬撞倒醒來,她便幾乎攙扶不動小姐。明明身子骨還是那個身子骨,但從前輕飄飄的,很容易就能讓裴謝堂半靠在自己懷裏,輕而易舉的換了衣服。如今,她就是用上了吃奶的力氣,籃子仍隻把裴謝堂扶起來,依靠在自己的膝蓋上。


    這一動,昏迷中的裴謝堂仿佛受到了什麽重擊,胸口劇烈起伏了兩下,半睜著眼睛側身趴在床邊嘔吐了起來。


    “小姐!”籃子驚叫了一聲。


    朱信之急忙回頭,一眼便瞥見裴謝堂的不對,瞧見地上的嘔吐物,朱信之急了:“放回去!”


    裴謝堂傷在後腦勺,恐怕是動到腦子了,一動就會很危險。


    籃子急忙將人放了回去,見裴謝堂吐了,怕她噎著自己,籃子哽咽著說:“王爺,奴婢再去打些水來。”


    “我來。”朱信之接替了籃子的位置,輕手輕腳地將裴謝堂扶了起來,一手托著她的腦袋,避免再次受到震動。籃子將幹淨的衣服放在他手邊,急忙去打水,順便去拿些水來給裴謝堂漱口。


    裴謝堂被籃子抖了這麽一下,從昏迷中清醒了些許,迷蒙著眼睛,好一會兒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誰。


    她沒有像以前那樣笑,隻端著一張臉,很是認真的看了他好一會兒,才低低的開口:“做夢了,夢見了王爺。”


    “我做什麽了?”朱信之覺得屋子裏很悶,悶得他難受。


    裴謝堂輕輕歎了口氣:“鳳秋,我夢見你殺了我。”


    他遞給她一杯毒酒,把她毒殺在了宣角樓上。真是可怕!


    朱信之的身軀劇烈地顫了顫。


    許久,他才開口:“你方才,叫我什麽?”


    “鳳秋啊!”她笑起來,眉眼彎彎:“誰都不敢喊你的大名,隻有我敢喊呢!這樣,顯得我在你心裏很特別。”忽而又癟了嘴角:“可你看到我,怎麽總是這樣不高興的樣子?我看到你的時候,我心裏可高興了!”


    說著,又慢慢閉上了眼睛。


    朱信之的肩膀隨著她閉眼睛,又一下子提了起來。原來是在夢囈,並不是真的在跟他說話。


    裴謝堂的頭歪向了一邊,他猶豫了一下,又一次伸手試探她的鼻息,確認她還是活著的,重又舒了口氣。


    小心地褪下裴謝堂被血染紅的外衣,再小心的撤下她的衣裙,隻剩一件貼身的褻.衣。他從未為哪個女子寬衣解帶,已是羞得麵紅耳赤,將衣服丟在地上,他忙用腳推開了一些,不敢多看一眼。一不留神,裴謝堂的手打在他的腿上,驚得他身軀都僵硬了。


    匆匆回頭,卻見裴謝堂的褻.衣滑上了手肘,露出一截潔白如玉的小臂來。


    隻是那光滑的小臂上,青紫傷痕遍布,觸目驚心!


    朱信之一愣,伸手慢慢地卷起了她的衣袖,才發現這淺薄衣衫下,竟密密麻麻都是淤青。有些還沒完全消,有些已是淡淡痕跡,竟是新傷舊傷縱橫交錯。袖子卷到肩膀上,依稀看到後背上更多,紅的、紫的、青的、黑的,五顏六色的,像打翻了的水墨盒子。


    朱信之臉色極差。


    掃了一眼屋子,數的過來的家具,簡陋的布置,破舊的窗柩,他的臉色更差,眸光搖搖欲墜。


    上次來滿江庭,他隻在院子裏站著,並未進屋子,薄森也沒有告訴他屋子裏的情況。今天進來,他才發現情況跟他想的不太一樣。


    猶記得前幾天她爬上自己的馬車,被他一頓嗬斥之後,她捂著臉很是委屈地說:“小女子比不得王爺,小女子的母親在我幼年時就去世了,爹不疼,後娘不愛,連學堂都沒上過幾年,吃不飽又穿不暖,能活著就不錯了,哪裏還敢渴求教養這種奢侈的東西?”


    當時,他是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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