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塵對著那剛烈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含淚轉身離去。李廣凝視著魔龍,慢慢抬起左手伸向腦後,伴著一聲驚天動地的長嘯,緩緩拔出了自己的脊柱,化作一把金光燦燦的骨劍!魔龍被長嘯吸引,疾速向李廣飛來。李廣不再理會疾速飛來的魔龍,而是低頭溫柔地凝視著手中的骨劍,自言自語道:“母親,對不起,看來孩兒不能手刃仙帝為您報仇了。”空垂的右袖無風自動,輕輕拂過骨劍,仿佛母親拂過孩兒的額頭。


    魔龍在帳前空地緩緩降落,魔君一躍而下,而後轉身對立於龍首的芊雪道:“雪兒,我在這兒有些事要辦,其他的就交給你了。”芊雪應了一聲,乘龍騰空而起,帳前隻剩下了魔君和李廣二人。魔君看著手持骨劍的李廣,幽幽問道:“你是骨仙一脈的傳人,李鳶是你什麽人?”


    李廣驟然抬頭,怒道:“幽夜,我母親被貶永鎮天淵,除了仙帝那狗賊,你不也出了一份力嗎!”


    魔君看著暴怒的李廣,平靜道:“原來你是天淵鎮守使的兒子。我承認當年你母親被貶天淵是受你姨母之事牽連,可是阿鳶已經仙去,如若她在世也不願看著妹妹受累啊!”


    李廣不再糾纏往事,決然道:“我毀你半壁江山,不必多言,戰吧!”說著左手執劍斜指高天,渾身金焰升騰,疾速向魔君衝去。


    魔君抽出腰間玉笛,幻化為一柄翠綠魔劍,迎向立劈而來的金色骨劍。魔君靈力遠遠高於李廣,此刻出劍完全是出於對李廣的尊重。雙劍交擊,一聲脆響之後骨劍瞬間化為齏粉。隨著骨劍碎裂,李廣的身形亦漸漸虛淡,隨骨劍化作光點,緩緩消散在夜空之中。魔君默然收起玉笛,再次斜插腰間,頭也不回地向魔都城走去!


    傾盡牧族舉國之力的百萬大軍,隨心塵回返蔥嶺石頭城時已不足十萬,其餘都葬身在魔都城外那片血色荒野中。而這殘存的十萬殘兵身後不遠處便是呼嘯的魔族狼騎,一行人早已被追得疲憊不堪。心塵抬頭,正好看到了屹立城頭的程玉。程玉亦向心塵望來,二人目光交接,心塵感到了他目中的決然。程玉高聲呼道:“陛下放心,石城有我程玉在,魔兵休要跨過半步!”而後便轉向遠處奔襲來的狼騎。心塵默然下馬,朝著石城方向深深一拜,而後又翻身上馬,帶著殘兵繼續向東方逃去。


    又是一輪如血的殘陽,石城亦被染成了血色,身後的廝殺聲漸漸低沉,想來那城上的身影恐怕隻剩下一抹血色了吧!心塵被無邊的哀傷淹沒,他又何嚐不想壯烈灑血呢,可是然後呢?誰來擔起風雨飄搖的東土?西域那荒草遮掩的骸骨,恐怕也要為幸得東土同胞的相伴而開懷大笑吧?


    夜色降臨,心塵領著十萬殘兵在石城同胞鮮血換來的時間裏喘息片刻,便走進那無邊無際的草海。黑暗中,草海亮起點點幽光,那是魔族天生的戰士——魔狼!血腥的大逃殺又開始了…


    十餘天後,再次回到飲馬河,心塵的隊伍僅僅剩下了萬餘人,而且全部帶傷,難道在這個初次見到吃人的地方,自己也要成為魔族的口糧?當初留下的那頂穹廬尚在,但那些人早已不見了蹤影,想來已經成了不知哪叢荒草之下的枯骨。眾人已經等著就死,不知何故那緊追在後的狼騎忽然刹住腳步,在河對岸對月長嘯。


    高天的圓月旁,忽然出現了魔龍的身影,但那魔龍卻沒有追來,隻是在河對岸的上空盤旋。心塵默默起身,召集眾人繼續向東方逃去,看來是阿雪故意放自己一條生路。對死亡的恐懼戰勝了疲憊,本以癱軟的眾人在看到生還的希望後,又奇跡般地站了起來,拖著殘破的軀體執著地向東方行去。身後不再有狼騎,就連那些野生的魔狼好像也接到了什麽指令,不知藏到了何處。


    當晨光再次亮起,眾人終於看到了那幽深的穀口,此時的穀口帶給眾人的不再是壓抑,而是生的希望。眾人相互攙扶著在穀口默默立了許久,是在為那些已經故去的同胞,也是在為即將迎來新生的自己。跨過了死亡,是否就能真正地活著呢?


    沒有了遮天蔽日的旌旗,沒有了崢嶸可怖的戰車,來時狹窄異常的函穀此時竟顯得有些空曠,而正前方那條亮線仿佛為眾人注入了無盡魔力,紛紛朝著那亮線奔跑起來!這支本已疲憊不堪的殘兵竟隻用了不到一個時辰便出了函穀,前方正是,夢寐以求的,西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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