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好眠。


    第二天下午, 景漠宇請來的心髒科權威為我做了全麵的心髒檢查,檢查結果出來時, 棕發藍眼的權威臉色看上去很差。


    “醫生,我太太的病情是不是很嚴重?”景漠宇語氣焦灼問。


    權威瞥了他一眼, 神色要多嚴肅有多嚴肅。“vincent,我知道你很富有,也知道你很愛你太太,可麻煩你考慮一下我其他病人的感受,他們有些正在經曆極大的痛苦,有些瀕臨死亡,迫切地等著我去救命, 你卻十萬火急把我請到這裏, 給一個心髒近乎正常的人看病……”


    被狠狠數落了一頓的景某人貌似沒聽懂權威的意思,舍本逐末地問:“你的意思,我太太的心髒很健康?”


    權威看出他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之心,也不好把話說的太重, 隻能平心靜氣下來跟他討論病情:“不能說完全健康, 從目前的檢查結果看,她的心髒功能正常,如果不過度勞累或者受到過度的刺激,不會有問題。”


    “那如果受到一些刺激呢?或者懷孕生產呢,會不會有生命危險?”景漠宇又問。


    “一些情緒上的不穩,正常來說,會導致心律不齊, 及時服藥不會有太大問題。”權威翻了翻我的驗孕結果:“至於妊娠,我不敢說完全沒有任何危險,但以你太太這種心髒狀況,目前為止還沒有生產過程中心髒病發的病例。你懂我的意思吧?”


    權威不愧是權威,果真比那些光會說“可能有生命危險,希望你慎重考慮,自己決定”的急著推卸責任的普通醫生更體諒病人。


    我連連點頭,感激地看著權威:“我明白,謝謝你!”


    轉眼,我朝剛鬆了口氣的景漠宇笑笑。“我就說了沒事,你偏不信,現在信了吧?”


    他點頭,手輕輕覆在我的手背上,我才發現他的掌心全是濕熱的汗水。原來一向沉穩淡定的景漠宇也有緊張害怕的時候。


    權威確診完我的病情,連我們安排好的飯局都沒有參加,直接坐飛機回去趕一個手術。臨走時還嚴正警告他的助手,以後千萬要問清楚病人的情況,不要浪費他的寶貴時間……


    我朝一臉坦然的景漠宇努努嘴。“聽見沒,說你呢?大資本家!”


    “我認為,疾病不論大小,應該一視同仁才對!”


    ……


    從機場回到家,景漠宇看似恍然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對了,你的護照還在抽屜裏嗎?我拿去給你辦一下美國的簽證。”


    “簽證?你要帶我去美國?”現如今爸爸的身體這樣,我哪有心情去美國。“我們等過段時間再說吧。”


    “我們去登記結婚,不會太久,兩三天就夠了。”


    “登記結婚?!”


    我以為我和景漠宇的複婚會和結婚一樣,景漠宇在百忙之中抽出點時間,跟我去民政局填個表,辦個小紅本,整個過程連話都不用說幾句,就結為了夫妻。


    哪成想景漠宇不但改了名字不說,還改了國籍,非要帶我去美國結婚。


    我特意去百度上查了一下,分明在中國也是能辦手續的,隻需要拿著大使館出具他的中英文單身證明和他的護照,我們就可以重新辦理個結婚登記手續。


    我指著電腦屏幕上的詳細介紹給他看,結果他淡淡掃了一眼。“中國的婚姻太沒保障了,離個婚比炒個員工還簡單。依我看,還是美國的婚姻法靠譜點。”


    “呃,你怎麽能還沒結婚,就考慮將來離婚的問題?!”


    “以防萬一。”


    我怎麽突然有一種上了賊船的錯覺呢!不過,既然已經上了,也想不了那麽多了。我想了想說:“簽證不用辦了,我上次簽的應該還沒過期。”


    “上次?你去過美國嗎?”


    我理了理沒有一絲雜亂的頭發。“沒去!”


    他看了我許久,看得我無法掩飾心思。“為什麽?”


    “我害怕離你太近,怕離你近了就會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情,打擾了你平靜的生活……”我幽幽開口。


    他剛離開的第一年,是我最難熬的一年。


    我拚命工作讓自己沒有時間想起他,可是聽到有人叫“哥哥”會想到他,聽見有人談起“吳家”會想到他,聽見有人提起“美國”也會想到他,甚至聽見有人叫我“景總”,我也會忍不住先看看周圍,明知不可能,還是幻想著他可能就站在我身邊。


    有一次我們需要去華盛頓一家公司訂設備,我辦好了簽證想隨行,以便有機會看他一眼,哪怕離他近一點。


    最後,我還是因為怕打擾他,在登機前退了機票。


    後來時間久了,思念漸漸成為一種習慣,我沒有再刻意忘記他,他卻好像真的走出了我的生活,離我越來越遠……我以為自己已經走出愛情的牢籠,其實,這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失神間,他已靠近我,很近,很近。“既然選擇了‘打擾’,你就‘打擾’到底吧……”


    是啊,既然選擇了愛他,不論對錯,都是自己的選擇,愛就愛到底!


    …………


    “我們明天回華盛頓吧。”


    景漠宇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剛剛睡醒,牙齒還沒刷,我稀裏糊塗望著他。“你說什麽?明天?”


    “是的,你的簽證下周就到期了,重新再辦一個不知道要等多久。”


    “哦,沒關係,我不急。”


    “可我急!”他說:“而且,我爸媽也很想見見你。”


    一聽見這句話,我腦子裏馬上勾勒出偶像劇中灰姑娘嫁入豪門,備受歧視的鏡頭,我不安地問他,“你爸媽對景家是什麽態度,他們是不是還在怪爸爸?”


    “你放心吧,他們都是很好的人。”


    有過幾次的間接接觸,我能看出吳瑾瑉是個很有氣度的男人,可我爸爸畢竟害得他們骨肉分離這麽多年,他們會怎麽看待景家,看待我,我很難想象。


    不過轉念想想,景漠宇也不是偶像劇裏弱智的男主角,他既然敢把我帶回美國結婚,總會做些前期的準備工作,不會上讓我受什麽委屈。況且,我現在有了孩子,好歹也算母憑子貴,登堂入室。


    想到這一層,我立刻爬起來收拾東西,一邊收拾一邊問他,“機票你訂好了嗎?”


    “不用訂了,我爸爸派飛機過來接你。”


    我想說:這年頭油費挺貴的,還是客機低碳生活一點。


    忍住了。


    …………


    吳家的私人飛機抵達華盛頓的時候,那裏剛剛下過一場大雪,隔著飛機的玻璃窗,厚重又潔白的一層簾幕為這個陌生的城市更添幾分冷寂。


    機艙門打開,我遠遠看見出口處站著許多人,看衣著都不普通,被眾星拱月般站在最前方的一男一女看上去很,更是氣度非凡。模糊看去,男人的輪廓很像吳瑾瑉。


    在意外的情況下第一次見到公婆,還是聞名已久的吳氏家族的掌權人。我惴惴不安挽著景漠宇的手臂走下飛機,站到他們麵前,接受著眾人評審式的打量。


    “言言,這是我爸媽。”我第一次仔細看傳說中的吳夫人,她的確是個很有韻味的女人,美麗但不俗豔,高雅但絕不會讓人感覺高傲。


    “伯父,伯母……你們好!”


    他們笑著點頭。


    果真沒有倫理劇的狗血劇情,吳瑾瑉和他的夫人對我的態度恰到好處的謙和,而且似乎不讓人感到虛假。尤其是吳夫人,不用景漠宇介紹,便向前迎了幾步,熱情地握住我的手,親切地喚了一聲。“言言……”


    她保養的極好的手有一種媽媽的觸覺,很舒服,我一下就喜歡上了。


    “你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她問。


    看出她是真心的關心,我也沒有虛假應付,“有一點,下了飛機好多了。”


    “是不是飛機太小了,坐著不舒服?”


    “不是,很舒服。”我急忙搖頭,足以容納十幾人的飛機隻坐了我們兩個人,不小了。


    “不是飛機的問題。”景漠宇替我說;“她懷孕了,最近妊娠反應比較明顯。”


    “懷孕!”


    “懷孕!”


    吳瑾瑉夫妻異口同聲地訝異聲發出,然後驚喜地互看一眼,隨即臉上笑意久久難消。顯然這個消息讓他們很驚喜。


    我訝然看向景漠宇,用眼神無聲地詢問著:你沒告訴他們我有孩子?


    他回我一個無所謂的微笑,又拉著我去見其他人,“言言,這是我二叔。”


    那個想要害他的二叔吳瑾樺?我特意仔細觀察,他看上去五十多歲,內修外煉了一身十足的霸氣。


    吳瑾樺拍拍景漠宇的肩膀,“vincent,你終於如願以償了。”


    可能因為他偽裝的太好,我在他的笑容中絲毫看不出連自己幼年的親侄子都不放過的陰狠,反倒有些親切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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