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咳,人間有種職業,叫做劊子手。天庭也有,天庭的劊子手,就是由你們妖精充任。以前,小狐狸也做過一次。隻要是天庭允許的,你殺的人就不會記作你的罪過。”


    王動不動聲色地問一句:“你是不是要我殺幾個人?”


    見王動那麽拎得清,路苔生如釋重負,笑道:“是啊是啊,我這兒有幾個人需要你去結束他們的性命。這是單子,姓名地址聯係電話照片都有,還包括他們的罪跡。”


    王動依然不動聲色地問:“究竟是你要我殺,還是天庭要我殺?”


    城隍路苔生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神經一放鬆,說漏嘴了。忙道:“當然是天庭啦,我跟凡人無怨無仇,怎麽會要你去殺凡人呢?”


    路苔生多年神仙,在凡人麵前所向無敵,無上權威,不必掩飾自己好惡內心,而在神仙麵前掩飾也沒用,都會讀心,修為高的看修為低的,一目了然,掩飾反而可笑,所以久而久之,早忘了還有掩飾這麽回事。王動卻是剛從人間做人精出來,再說他本來就有給城隍下套的意思,怎能看不出路苔生話中的心虛?卻也不揭穿他,隻是拿眼睛幽幽地盯著路苔生繼續微笑。路苔生至此才恍誤,眼前這個,比起小狐狸可是厲害多了。當年騙小狐狸幫他殺人還頗多曲折,眼下讓這個王動幫忙完成百年一次的殺人定額,估計隻有說真話了。


    路苔生苦起臉,看看忘機,看看王動,好容易才道:“這幾個人,是天庭布置給我們神仙的任務,我們神仙不能殺人,隻好委托你們妖精,或者支使凡人殺凡人。凡人殺凡人太危險,殺不殺得了還難說,弄不好凡人幫了我們的忙,自己卻被判死刑。可是百年前天庭對妖精大清洗之後,天下都沒幾個妖精,那幾個妖精還躲得嚴嚴實實的,隻有他們屬地的神仙能找到。上一回的任務,還是小狐狸幫我完成的,這回就看你的了。”


    “蘇果……她會殺人?”王動有點想不到。他扭斷那六人脖子後,心裏著實不好受了很久,現在還不能回想,一想胃就抽。蘇果那麽美麗的女子,她的手怎麽可能沾染血腥?


    忘機不忘糾正一下,“她現在叫連城,不叫蘇果。她得道前是小狐狸,生吃旅鼠都來,何況殺人。”


    王動狠狠剜了忘機一眼,“不用你提醒,我知道。”說到狐狸精的時候,誰會去想狐狸精得到前吃什麽,要這臭老頭多什麽嘴。這兩個神仙連他這麽精明的要都想騙,誰知道他們以前怎麽煽動蘇果幫他們殺人,都不是好東西。他當然不會再對這兩個神仙客氣,他本來也不是個惟命是從的人,將手中路苔生剛給他的紙條往桌上一拍,道:“好吧,這兒一共要殺八個人。我是商人,對我來說從來不會白幫忙一場。我需要交換。我想要你們拿法術來交換。”


    忘機聽了嘀咕:“怎麽都是一樣的套路,小狐狸以前也要我們拿法術交換。”


    王動聽了眼睛一亮,不由笑道:“什麽?蘇果以前也這麽做?她要交換的是什麽法術?”心說還真是小狐狸,一點不肯吃虧。


    路苔生恨不得踢忘機一腳,可惜兩人相隔太遠,小狐狸與眼前這個妖怪怎麽能一樣。但還是被忘機把天機泄漏了出去。“小狐狸問我們要了時空穿梭法術標準版。苔生,小狐狸很客氣隻要求一條吧。”


    王動一點不給忘機他們扯皮的機會,緊跟著道:“我也要求時空穿梭法術標準版。但我與蘇果不同,我不是你們的朋友,我不客氣,想要什麽直說。我還想要一條法術,怎麽可以讓我可以看見你們,你們卻看不見我。還有,怎麽可以吹一口氣,變岀好幾個我。事不過三,雖然你們要我殺八個人,但是我隻問你們要三條法術,你們很賺。”


    忘機與路苔生麵麵相覷,非常為難,這三條法術都太高級,一般是不允許傳授給妖精的,尤其是後麵兩條。想當年孫猴子學了那麽多法術,差點天宮都被他端了個底朝天。還是路苔生稍微狡猾了一點,有時幹咳一聲道:“忘機記錯,當年小狐狸問我們學了三條法術,一條已經說了,第二條是讀心術,就是你思量的電波都可以被我們接收。第三條是……這麽說吧,你現在如果找個凡人女孩做妻子,過不久凡人女孩會被你的妖氣魘死,但習了第三條,就像小狐狸跟你在一起不會害你一樣,你也將不會魘死別人了。我們也傳授你這三條吧。”


    王動一笑,“不。首先,我不要讀心術。我懷疑讀心術不靈,否則我和你們麵對麵說話,為什麽你們不能提前一步讀知我的想法……”


    “你想得太複雜了,我們說一句,你心裏一下子冒出無數個念頭,誰知道你最後選哪一個,煩都被你煩死。”忘機抗議。他想,果然城隍腦袋比他好,小狐狸也不肯學讀心術,可見這法術不好玩,正好教給王動。


    “所以,這讀心術有等於沒有。我有自信,你們的讀心術未必勝得了我積累五十年經驗的判斷力。然後,我不要第三條。我隻認蘇果一個,我們都是妖,誰也魘不了誰。”


    “切,說得好聽。你隻認小狐狸一個老婆?那以前的羅娜是怎麽回事?昨天今天你還追著找羅娜呢。”


    王動的臉唰一下拉長,身形奮起,十指努抓,輕車熟路抓向忘機的脖子。但忘機畢竟是神仙,手指一彈,畫下結界,將王動困在結界。沒想到王動卻忽然大笑,將手縮了回去,道:“看來今天白天不是我反應過度,隻要是有點腦袋的,遇到突襲都會快速反應。我今天被凡人警官用突襲探出異常,我倒是想看看,你們神仙對突襲會不會快速反彈。看來一樣。幸好我沒你們會的法術,否則凡人警官更會吃驚。”說著氣定神閑地坐回自己的蒲團,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忘機和路苔生掐指一算,果然王動沒有撒謊,這才鬆了口氣。忘機將王動身周的結界解了。


    王動趕到身周沒有壓力,才推心置腹地道:“我以前犯錯,直到失去蘇果,我才知道我的錯有多嚴重。我們曾經是多麽恩愛的夫妻,你們如果關心蘇果,應該都看到,我當年是怎麽樣的愛她,即使她並不愛我。忘機道長,你應該知道。”


    忘機看看王動誠摯的眼光,衝城隍路苔生點點頭,道:“小狐狸自己跟我承認,她心裏隻有最初的那個賭徒。”


    “你們見過賭徒?他是什麽樣的人?”


    路苔生看的肥皂劇多,所以很擅長分析類似八卦。“你們兩個差不多出色,對小狐狸也一樣的好。隻不過情人眼裏岀西施,賭徒是小狐狸有生以來遇見的第一個。俗話說初戀是最美好的,小狐狸又最重情,怎麽可能忘得了賭徒。”


    王動無法再控製自己的感情,黯然轉身,不想讓忘機路苔生看見他的失神。十指不知不覺深深插入地麵花崗石磚,將掌中石塊捏為齏粉。


    路苔生看著立刻滿心充滿同情,電視裏看得多了,越是這麽冷麵的小生,越是多情。眼前這家夥看來也是個多情小生。偶爾犯錯沒什麽,過則改之就行。再說,小狐狸自己也有錯,人家拿熱辣辣真心對她,她沒回報,人家還能不失望出牆?路苔生好心好意道:“我看你也別死心眼,第三條你還是學了吧。小狐狸是個死心眼的,再說又氣你花心,萬一你挽回不了她的心,你總得再找個伴侶吧。第三條總歸是有用的。”


    王動強壓下火氣,深呼吸三遍,才背著身子搖頭道:“你剛才也說了,初戀是最美好的。蘇果是我的初戀,我忘不了她。而且,我們又一起生活了那麽多年,習性相投,我已經習慣身邊有她。最近我身心遭受巨大挫折,滿心的話要找她說,即使她不給我岀主意,隻要聽著也好。可是她不見我。我說,我知道錯了,你們傳達給她,請她再給我機會。我也不會放棄她,我發誓。至於去羅娜那裏,羅娜畢竟是為我生了個孩子,我必須為他們未來的生活負責,我去,是為確認一下他們生活無恙。我全說了,你們該信了吧。所以我不學第三條,除了蘇果,我不給自己留任何後路。”


    忘機與路苔生再次麵麵相覷,路苔生有點好奇地問:“你們兩個都已經快一世夫妻了,還沒厭嗎?我反而感覺你有外遇才是自然的。你不知道,我們卻看得多了。很多小妖最先好得賭咒發誓生生死死在一起,結果呢?誰經受得住千年萬年麵對同一個人啊。”


    王動聽了歎了聲氣,憑理智說,不錯,城隍說的不是沒道理。但他現在心中有一股非常強烈的願望,他現在看誰都不順眼,他隻想,非常強烈地想見蘇果,不為別的,隻想抱緊她,埋首在她胸口,聽著她的心跳好好睡上一覺,因為她是他的親人,這天下他唯一最親最愛的人。


    王動這個時候的思想非常單純,單純得隻有一條想法,雖然很激越,類似絕望的呐喊,可很簡單,讀心術遊刃有餘。忘機和路苔生都看懂了,不再勸他放棄。如此癡心的人,怎麽可能會學第三條?路苔生代表華東六省一市的神仙答應了王動的三條法術要求。


    七


    劉啟中率領的重案組調查的目標直指陳樨的夫人蘇果。


    可是,調查下來的結果卻有山重水複疑無路的傾向。首先,陳樨家族目前的資產為零,全被他夫人蘇果賣了拿去西北地區委托一名叫連城的搞綠化,銀行帳目資金流向清清楚楚,毫無疑問。其次,這個蘇果自從賣空陳氏家產後,一直失蹤至今,連她女兒都說沒有聯係,不知死活。最後,西北的綠化工程不僅全國聞名,世界上也大有其名,根據專家對這一綠化工程啟用資金的估算,甚至超出陳氏家產變現的總和。隻因為這一切做得非常低調,所以社會上並無太多人把西北綠化工程與陳氏家產聯係在一起。


    所以,劉啟中不得不推翻原有的懷疑,不能再把那個王律師背後的黑手假定為蘇果。既然陳氏家產已經全部耗空,蘇果哪裏還需殺了羅娜杜絕爭奪遺產糾紛。所以,很有可能,那個王律師說什麽受蘇果委托探望羅娜是個杜撰。


    但是,蘇果的婚前身份卻很讓劉啟中產生興趣。他不得不懷疑,家境極好的陳樨以前為什麽會娶妓女出身的蘇果?難道僅僅是因為有一個共同的女兒?會不會是因為陳樨受到來自蘇果的什麽威脅?陳樨作為原省警廳負責人的兒子,什麽樣的威脅可以讓他屈服和一個妓女結婚?過去的檔案記錄表明,那位被懷疑以同樣扭斷脖子手法殺人的墨鴉最後得以洗清罪名,是因為記錄裏麵最後一次扭斷脖子殺人案件中他有不在場證明,證明人正是陳樨一家三代,和餐廳員工。證詞表明,蘇果與墨鴉熟悉到可以撇下家人與墨鴉同桌吃飯。如果王律師真的與蘇果有關,綜合二十年前後考慮,那是不是意味著蘇果身後有一威脅力極強的團隊?


    聯想到二十年前墨鴉突然下落不明,和現在蘇果的突然下落不明,這其中,可能真有什麽過去未知的,行蹤異常詭秘的黑暗集團存在。


    劉啟中把他的思路寫成報告遞交上司。他沒有把自己的猜測寫進去,但二十年前後兩件案子當事人之間錯綜複雜的關聯圖,不能不讓人猜測到什麽,幾乎是猜測到相同的結果。上司年輕時候與陳樨幾麵之交,他告訴劉啟中,陳樨與蘇果結婚,也不能全推斷為受到威脅。見過年輕時候蘇果真人而不是照片的人,誰都會明白天下還真有傾國傾城那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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