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聽了奇道:“有人怎麽善於把階級鬥爭擴大化啊。”


    朱麗一想,可不是,都是明成自己把問題搞僵的,她不得不承認,她也是恨的明成這一點,腦袋不知怎麽想的,不知道妥協,不知道軟化,以為別人都是她媽那麽好說話嗎?她將事情來龍去脈與明玉說了一下。“這種僵局,都已經上升到鬥氣了,關係到麵子問題,周經理哪裏肯放手,某些人完了。昨晚兩個外貿公司的女孩都在猜測,如果你真是蘇明成的姐妹,你會不會見不得自己兄弟被欺負,忍不住出手。”


    “我?”明玉愣了一下,看看朱麗,不得不歎息一聲:“朱麗,你是好心人。”


    朱麗也是低頭歎息:“沒聽見倒也罷了,既然知道了……”朱麗沒說下去,她想到了離婚那天明成受傷的頭,而更想起再遭封殺的蘇明成這幾天怎麽過活。她猶豫了一下,才吞吞吐吐地道:“我昨天最後向他們說了,你和某人正是兄妹關係。”


    明玉聽了隻會笑,不出所料,其實她在看出朱麗為明成擔心的時候,已經想到朱麗會岀這一招。但她還是笑道:“本市太大,人口那麽多,我和他們又不是同一個行業,你別指望我能成虎皮大旗。你也是急病亂投醫了。”


    “我隻想,你們的關係肯定會傳到周經理耳朵裏去,希望她能有所收斂。”朱麗一臉沮喪,她理智上根本不想幫,可是她昨晚就是那麽衝動地幫忙了。既然已經說出口,那就不能對明玉隱瞞。“也不知某人會不會從這件事上汲取一些教訓。對不起,明玉,又扯上你。”


    明玉隻有無奈地道:“別人扯上我我反對,你扯上我我沒辦法。不過我懷疑沒用,欠錢還是小事,鬥氣就是大事了,周經理話已出口,騎虎難下。再說周經理是個女的,女人大多氣量小一點。”


    “離婚前,他已經想過轉行,可是三十多歲的人轉行,哪那麽容易啊。”


    明玉婉轉提醒:“朱麗,他已經不是你的責任,而且他是成年人。”


    “我知道,所以我都不能跟爸媽說。對不起,明玉。嗬,你的朋友過來了。”


    明玉回頭,果然見石天冬過來。石天冬今天比較忙,打個招呼就走了。一會兒小蒙也來,見明玉已在,就坐到一桌,小蒙看見朱麗就喊美女,吃了明玉一腳,才老實了。不過他倒也不是惡意,隻是嘴上擦油,順溜慣了。但小蒙不服氣又挨打,回頭一頓飯老是念叨朱麗比明玉美得多,兩人坐一起簡直是紅花綠葉的對比。氣得明玉好幾個後腦勺打過去。


    朱麗吃飯不是很有心情,昨晚還希望扛明玉的名頭出去,周經理好歹能稍微不看僧麵看佛麵一下,今天聽明玉一說,也覺得用場不大。雖說蘇明成的事與她無關,可她沒法安心。


    朱麗飯後打車去一家公司。經過全市最大開放公園的時候,看到一個極其熟悉的背影。這背影明顯瘦了。雖然知道明成已經是自由職業者,可大白天上班時間看到明成一個人孤獨落寞地在公園裏逛,聯想到昨晚聽兩個做外貿女孩說起的事,可想而知,明成現在的心情。這是離婚後朱麗第一次看見明成,卻看到的又是明成最氣餒的時候,朱麗的眼圈紅了。可她終究是沒有叫停出租車,她隻是一直貼著車窗看著,一直到看不見。她何嚐不知道明成已經不是她的責任,她何嚐不知道明成是成年人,而且她還恨明成為什麽不先還了周經理的錢,而是非要充闊貪享受買什麽新車,她恨明成再一次不知悔改惹下更大的禍,可是,她不能左右自己的情感。她對自己無能為力,對明成更無能為力。


    明成怎麽也不會想到,朱麗的眼淚在為他而流。而如果知道,他隻有更添壓力。他這兩天鬱悶異常,原以為已經逃離周經理魔掌,通過自己的努力爭取到新的生機,沒想到周經理在一周前來電問他討債無果後,豁出去了。周經理說,即使賠岀這輩子賺的身家,也要把他搞垮搞臭,這十萬塊欠債,她就算是送給蘇明成做搬離本省本市的安家費。周經理動用了一切可以動用的人脈和力量。


    正因為周經理是公然放風,所以大家的眼睛都盯著周經理的行動,明成知道,周經理不可能再放手。她是把自己也逼上了懸崖。


    給明成掛靠的朋友仁至義盡,前晚約幾個朋友出麵與周經理談了一下,可周經理是豁出去了。明成的朋友畢竟隻是一般的朋友,不可能替明成承擔來自周經理的不理性壓力,回來就請明成退出。沒有資金,沒有掛靠,明成還做什麽生意,他好不容易搭上的老外客戶又得泡湯。他簡直是焦頭爛額,他已經考慮著要不要放下麵子向周經理投降。


    他今天考慮的是,他投降,可是周經理能接受他的投降嗎?萬一周經理不肯見好就收,她豁出去到底,他不是白投降又丟臉了嗎?


    投降,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周經理見好就收,但是不投降,那就隻有離省。世界很大,其實也很小,尤其是一個省的圈子。問題是,他還有資本要麵子嗎?他現在沒有固定工資,沒有業務就是沒有收入。不向周經理投降,他下個月的房租、物業、水電費、汽油費、郵電通訊費,這些都從哪兒岀?


    除非他賣車。


    他現在看來不能不賣車,如果向周經理投降,那得把錢拿出去,他隻能賣車籌款,如果不向周經理投降,他的生活費似乎也隻能是賣車得錢。那些原本高價買來的衣服鞋子,現在賣掉隻能當作廢品。而電腦,電腦上網現在已經是他唯二的精神寄托,他怎麽可以賣。


    投降嗎?要投降嗎?必須投降嗎?


    周經理欺人太甚。這都還沒到約定還錢的日子。讓他好好賺錢,他到期怎可能違背法律不還錢?她何必損人不利己?


    這世道也太現實。這世道竟然沒有講理的地方,隻有強權可以橫行霸道。


    他憋著一股氣回家,打開電腦,將一腔子的憤怒不平全敲上鍵盤,發上各大熱門網站,和他的博客。題目很聳,論調則是他大學時候幾乎倒背如流的尼采風格。“作為既得利益者——我為什麽要考慮窮人的死活”,“作為既得利益者——和平年代,金錢才是硬道理”等等。他的筆調一反他平日做人的作風,異常犀利潑辣,而他的論點論據,則稍偏極端,可異常有力,令看著耳目一新,不由自主地被鼓動。他的文章一發上去,立即獲得網友追捧,也獲得無數叫罵。明成正氣頭上,麵對叫罵,他一篇一篇地還擊,論調異常辛辣。一時,他的博客客流大增,網站把他放上首頁。


    虛擬世界的盤腸大戰,成了明成最好的安慰劑,虛擬世界的硝煙戰場,讓明成無法顧及現實世界的煩惱。他除了吃飯睡覺,不,是不得不吃飯睡覺補充體力,他足不出戶,兩條手臂幾乎麻痹。隻有腦袋異常亢奮,幾天時間,他寫出刀劍般鋒利的九篇文章,和無數爭論。


    可這一切都是虛擬。這幾天裏,離下月付房租的日期越來越近,吃飯喝水又讓手中的錢消失幾張,而周經理對他的迫害不知已經走到什麽地步。


    他頭頂是蒼蠅般密集的炸彈,他頂著一頂破帽子當沒看見。


    隻有朱麗著急。明哲遠在上海,明成電話裏不說,他不會知道。隻有朱麗,可是朱麗沒有辦法。


    朱麗通過同學找到周經理,周經理給朱麗的同學一句話,錢不要了,事情沒有商量。


    周六下午大家又是在一起跳操後喝咖啡,明玉在,朱麗也在。朱麗忍不住輕輕問做外貿的練友,明成與周經理的爭鬥到什麽地步,練友看看明玉,還以為是明玉不好意思問,讓朱麗代問,就有意用大家都聽得見的聲音說,蘇明成一敗塗地,大家都說有好多天沒有見他。


    朱麗嚇得臉都黃了。明玉看在眼裏,隻得拉朱麗先結帳離席。眾人看著都奇怪,明明應該是蘇明玉同誌擔心的,她卻滿臉的若無其事,怎麽變成是蘇明玉的朋友更擔心了呢?


    朱麗被明玉拉到車上,怔怔坐下,忽然說:“他會出事。”


    明玉也有這感覺。一個一向順利一向身受太多關愛的人,在如此壓迫之下,好幾天沒有露麵,很可能出事,而且是岀大事。但她沒說話,隻是問朱麗拿來手機,給明哲發去一個短信,用朱麗的名義,問明成住哪兒。


    很快,明哲回短信,明哲在短信裏有禮地道謝,並給了詳細的明成地址。可見,明哲並不知道這兒發生了什麽。


    拿到地址,兩人都是沉默,都在清算前帳。但朱麗很快就道:“明玉,我去看一趟,我不放心。對不起,我沒骨氣。”說著,朱麗準備起身下車,明玉沒說,隻是將門鎖上,不讓朱麗下去。她歎了聲氣,將車開去明成所住的單身公寓。明玉心想,她也很沒骨氣。


    一起站到明成的公寓門前,兩人又是對視。還是朱麗敲門,明玉則伸手捂住貓兒眼。因為明玉知道,如果明成活著,能看到外麵的兩個人,以他現在的落魄,絕無開門的可能。


    很快,在一聲嘶啞的“誰啊”之後,門給猛地打開了。屋裏屋外三個人都呆住。門外的兩個幾乎沒看清楚裏麵明成的臉,門被重重合上。裏麵一片寂靜。而外麵的兩個都知道,明成再不會開門。


    活著!可不好。


    兩人默默走下樓去,都沒坐電梯,一路各自都在想驚鴻一瞥的明成的臉。這還是她們熟悉的那張臉嗎?以前的嬰兒肥哪兒去了?以前的白裏透紅哪兒去了?以前的沒心沒肺的陽光笑臉哪兒去了?她們看到的是一張胡子拉碴的臉,蒼白,而亢奮。


    坐上明玉的車,朱麗開始啜泣。她恨,可她不能不為明成難過。明玉直著眼睛發了會兒呆,想打電話給明哲,要明哲過來處理,但最終沒拿起電話。明哲能來做什麽?現在的情況,明哲一個離鄉多年的人回來,即使還錢給周經理,也未必有用。


    除非她出手幫忙。但是,她不甘。


    她氣憤地想到,周經理不也是一個女人嗎?明成扯住她頭發扇耳光的勇氣哪兒去了?為什麽不幹脆鬧個魚死網破,即使最後背井離鄉,也要給周經理一個好看呢?原來是個窩裏橫。


    想起她那夜無望地挨打,她心頭又是火焰萬丈。再加看到明成完好無損活得好好的,她原本的擔心煙消雲散。她看了啜泣的朱麗一眼,不由分說,開車將朱麗送回她父母家。她在朱麗下車時候告訴朱麗,蘇明成既然好好地活著,他就應該為他自己的生活負責。


    朱麗回家跟父母說,說她不知道要不要幫幫明成。朱麗的爸爸這回堅決反對。朱麗的爸爸說,蘇明成的妹妹說得對。反而是朱麗的媽媽擔心,現在活著是沒錯,可萬一什麽時候真的想不開了呢。朱爸爸說,人哪有那麽容易想不開的,再說,這事兒又不是逼死人的無法解決的大事,這事本來就錯在蘇明成,他不應該回避,而是應該拿出態度來應對。朱爸爸又說,不能幫他,該是他作為一個成年男人獨立麵對問題的時候了。


    朱麗無可奈何,又柔腸寸斷。


    明玉與朱爸爸的想法一樣。對蘇明成,聽其言,觀其行,實在不行時候,她……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放下仇恨。


    明玉心裏很矛盾,不願去想,可眼前時時浮現明成不成人樣的臉,交疊出現的,是她被打倒在地上是,看到的路燈陰影下明成猙獰的臉。她一次次地回味那張路燈下的臉,漸漸冷了心。


    她不知不覺就逛到“食不厭精”,看到店裏還沒開門營業,卻有好幾個年輕人正滿場地布置油畫,可能又是什麽展。明玉沒看見石天冬,也就沒進去,又回車上。上了車,惡向膽邊生,打電話給小蒙:“出來,到公司,上課。”


    小蒙當然反抗:“老大,現在是八小時以外,你無權支配。”


    “誰說八小時以外不用上課?課外補習,興趣班,輔導班,都是上課。過來,敢不來周一大棒伺候。”


    “老大,做人要講道理吧。我現在過不來,我在離城半小時的地方,反正現在就是回來也已經是吃飯時間。我明天來伺候您好人家行不行?今天是我上班滿月,朋友們為我慶祝。”


    “你上班滿月早過了。”不過明玉卻已經想到,被她管住不得不上班的小蒙肯定被他的朋友們恥笑了,因此小蒙可能不得不用請客擺平。“你開車沒有?”


    “沒開。”


    “你會沒開?酒後不許駕車,酒後不許闖禍,答應我。”


    “好吧,大媽,你煩不煩。要不你過來管著我?可惜我們吃的是大排擋你嫌髒。”


    明玉才終於放過小蒙。


    明玉等了會兒,才見石天冬的車子匆匆而來。石天冬倒是一看見明玉的車子就過來看看,沒想到沒等他走近,車門打開,明玉走出來。石天冬笑道:“早知道你那麽閑,下午就叫你一起去,我剛去談了一個蔬菜基地。沒想到生意那麽好,原來兩家人種的蔬菜不夠用了。索性發展一個基地,讓產出多樣化一點。哎,你臉色不大好,又是小蒙惹你?”


    “小蒙現在哪敢惹我,隻有我騷擾他。”明玉悶了一下,才道:“蘇家的事。”


    “什麽事?你要不願意搭理,我替你出麵。”


    “不用。”


    “又是不用,認識你以來隻給我送外賣一個機會。”


    明玉白石天冬一眼,轉了話題:“恭喜你生意那麽好,算我這回走眼,對不起。”


    石天冬坦然道:“你沒走眼,別看客流量大,但大多是私人消費,不是公款吃喝,營業額並不高。我現在考慮發展西點這一塊,誘導他們打包西點回家。西點的利潤很可觀。”兩人說話時候,一輛伊蘭特停在石天冬身後。


    明玉瞥了車裏一眼,裏麵好像是一家三口。“西點與你的食不厭精倒是不衝突。哎,我生氣時候最想吃紅燒肉,你等下給我做個紅燒肉。”


    石天冬笑道:“吃得真糙。行,你先進去喝著茶,我去超市看看還有沒有五花肉,店裏今天沒備五花肉。”


    “算啦,別特意走一趟,我隻要是肉,又紅又油又甜就行。反正你兩隻手會化腐朽為神奇,對不對?”


    “對!開心一點。”石天冬微微俯身,衝明玉麵對麵做個鬼臉。沒想到他身後車子“哄”一聲開走了,啟動太快太衝,差點撞上前麵的樹。兩人都被車子嚇一跳,看過去,車子早飛快轉入慢車道。


    兩人都不知道,他們眉來眼去的談話氣走了畢小姐。


    明哲終於可以一年一度的回美國。他歸心似箭。周五獲得確切消息,周六趕緊著交接了工作,周日回家跟父親和弟弟告個別,周一的飛機起飛。


    他越來越有危機感,原本最喜歡他抱的寶寶,現在電話裏需要吳非做很多思想工作才馬馬虎虎叫一聲“爸爸”,立刻就跑去玩。而吳非的工作則是很出色,當然,她本來就是因為好腦子才到美國留學的。吳非越來越自信,越來越獨立。家裏很多事,她都是一個人在美國拿了主意做了,不需要他幫忙提供意見。他覺得自己在家中的男主人的地位岌岌可危。當他越來越不被需要的時候,會發生什麽事?拿腳趾頭想都知道。


    所以,他一天都不能拖,必須最快時間回美國。


    他不知道朱麗來短信問明成的地址幹什麽,但想到兩人分開的原因,並不是太苦大仇深,或許……見麵是有好處的。他給明成電話,想跟明成說他周一準備回美國,今天收拾行李,明天回家看一趟,一起吃中飯,但沒人接。他隻好發短信給明成,希望明成回到手機身邊時候看到短信。晚上打明成手機,還是沒接,但收到明成回的短信,說他正出差。明哲隻能作罷。但明哲隱隱有絲懷疑。


    周日一大早,天幾乎還沒全亮,明哲就起床去高速客運站。早早到了父親家,卻見隻有父親一個人。原來蔡根花回家看兒子去了,據說兒子今天帶女朋友上門。蘇大強看見明哲回來,得意洋洋地給明哲看他登在晚報上麵的文章,明哲自然是讚歎一番,不等父親說,主要要求拿一份報紙去美國,給吳非他們也看看。蘇大強自然叫好。


    明哲不放心明成,過去明成的公寓看一下,敲門沒人應。看來是他多疑,他這才作罷。帶著一絲沒見到明成的遺憾,他回去上海,周一,興奮的起飛。


    蔡根花周日下午很晚了才回來,一會來就眉開眼笑地進廚房洗菜做飯。蘇大強看見她簡直比看到兒子明哲還高興,跟到廚房門口跟蔡根花道:“明哲今天來過,他明天就要回美國去,急急忙忙趕回來看我一下。”


    “哎呀,又要乘大飛機了?真有錢啊。”


    “是啊,我兒女個個有錢。”蘇大強得意。


    蔡根花笑眯眯地道:“我兒子女朋友帶來給我看了,哦喲,我兒子本事忒好,找的女朋友要多好看有多好看。兩隻眼珠子桂圓核一樣又亮又圓。”


    蘇大強聽著這個比喻心裏暗笑,覺得很是形象。“那你等著做丈母娘了?”


    “我也想啊,可我兒子還差一年才能辦證。唉,我不在家,他們都已經住到一起了。”


    “那不更好?煮熟的鴨子飛不了啦。”


    “我跟兒子說,住一起不能算完,懷孕生孩子了才算拴住,否則那麽好看的姑娘追的人太多。我兒子也說是。蘇老師啊,看來我很快要回家抱孫子嘍。”


    “抱孫子?你回家?你不做了?”


    “是啊,我本來就說好賺點錢給兒子結婚用。等兒子生了孫子,我還能不去給他們抱孫子?你想啊,我隻有一個兒子,又沒有你蘇老師一樣的勞保,以後都要靠兒子兒媳養,現在不給他們抱孫子,以後他們哪裏還會養我。”


    “兒子不會不養媽,兒子不會不養媽。”蘇大強已經急了,蔡根花怎麽可以走,她走了,他到哪兒找這麽好的人。


    “兒子會養,可擱不住兒媳不養啊,現在家裏男人都聽女人的。唉,我又是寡婦人家,沒有人可以依靠,隻有靠兒子了。趁還能做,多幫兒媳做事,等做不動了,指望兒媳看在我以前幫她份上能給我一口飯吃。”


    蘇大強聽著也是有理,常看報紙上說農村沒收入的老太太老了被兒女趕走,蔡根花的擔心也沒錯,可是他怎麽辦?他急得麵紅耳赤,又想不出辦法。到客廳繞了幾圈,才又回來,道:“你別走,你在這兒賺工資,等老了拿錢回去,你兒子兒媳一樣看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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