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柳青將紙盒交給明玉,遲疑了一下,道:“要不,你給我時間,我改……”


    明玉一聽,反而嗤地笑了,“我寧可聽老虎發誓不吃肉,也不要聽你說改。看死你,不過心領了。”


    柳青無奈地笑,兩個人熟悉得對方腸子繞幾道彎都知道,又都是最精明的,相互連發個誓都不行了。可是想到明玉與石天冬,他又克製不住地心煩。但他這人肯定不會是明玉敢要的,他理智之下也不敢要明玉,隻怕兩人有共同未來的話,他得被明玉管死,明玉會被他氣死。兩個山頭的老虎不能住在一起。或者,石天冬還真是個最合適的。


    所以,柳青兩條充滿感情的手臂蠢蠢欲動,卻終於沒敢伸出去給一個撫慰的擁抱。多年老友,看她流淚,他心疼,可柳青自己可以不要男女有別,他卻知道明玉堅持男女有別。


    直到老蒙到達地點卻不見倆徒兒跟上,左等右等不來,一個電話打到明玉手機。明玉一看是老蒙的,便將手機拋給柳青,自己下車去車後麵拿一瓶礦泉水,用大口喝水壓下委屈的情緒。等回到車子,卻見柳青已經占了她的位置,她隻好轉到副駕。


    在車上,明玉緩緩地道:“我即使嫁不出去……也不敢要你。哼。”柳青也“哼”了一聲,但不敢將“我即使娶不到老婆也不敢要你”說出口,因為顯然他的終身大事容易解決得多。但顯然兩人之間雨過天青,生活恢複正常。


    一路無話。蒙總看到明玉紅著眼睛進來,終於決定捅破窗戶紙,手指指著兩個人,道:“你們兩個,今天到底搞什麽鬼。小柳你對不起小蘇是不是?”


    明玉看看柳青,柳青看看明玉,終於還是柳青說話:“我惹毛小蘇了。不過肯定是我對不起小蘇。“


    蒙總看著這兩個人,直截了當地道:“你們兩個,做朋友很好,做夫妻不行,沒一個肯退讓的,遲早鬧翻。不如趁早收心。”


    聞言,明玉與柳青對視,無奈地笑,這是實話。看來,誰都看得出來。


    蒙總見此,不再多說,雙手抱拳,擱在桌上,繼續兩隻眼睛在兩人之間打滾。“好,這些不談。我兒子,你們兩個誰接手幫我管?”


    柳青心說,老蒙那個花錢買大學讀的兒子誰敢接手啊,老蒙自己都管不好,別人接手還不是得罪人。明玉看柳青一眼,便知道他想什麽,道:“給柳青肯定不行,別好的沒學成,學出一個花花公子來。跟我吧,除了我,沒人敢得罪他。”


    蒙總心裏想的是,除了這兩個人,別人都不敢得罪他兒子。他本意是把兒子跟他老婆拆開,遠遠地發配到柳青那裏,省得總被挑唆。但被明玉一說,又覺得有理。“但小蘇,我兒子已經被我老婆帶得無法無天,我都拿他沒辦法,或者還是小柳能對他強硬一些。”


    柳青道:“交給我,確實存在小蘇說的問題,但交給小蘇……小蘇已經夠忙,別要她命了。蒙總還是另外物色人吧,或者,隻要你不怕他墮落,交給我。”


    蒙總搖頭:“沒人敢管,隻有你們兩個,他知道你們狠。”


    明玉笑了笑,道:“柳青還不如我狠。放心,蒙總,隻要你斷他的糧,隻要你掖著心疼,我天天搞得他疲於奔命。”


    “斷不了糧,他娘會供他。所以我要把他送到武漢去。”


    “武漢又不是天涯海角。一個電話,卡裏麵立刻可以打入錢。而且還天高皇帝遠,沒人看著他。”隻有明玉敢在蒙總麵前直說,柳青還不敢說得那麽直。


    蒙總看看眼皮紅腫,又是精瘦的得意門生,終是不忍心再折騰她,但被明玉一說,交給柳青的心也死了,隻得道:“行,我自己收拾他。”


    柳青笑道:“蒙總,我有個主意,讓你兒子的媽移民到加拿大或者澳洲去,調開她一年半載的,這段時間夠你調教你兒子。”


    蒙總想了會兒,搖頭,他家母老虎肯定不肯,那不是調虎離山嗎?但他不再說這件事,以後再說。“小蘇,你怎麽還沒養胖?你不是天天上那家飯店吃飯嗎?”


    明玉不好意思地咧嘴笑笑:“這是長相,沒辦法的。不過驗過血,血色素已經高了。本來還說退還保姆的,看來還得借用蒙總的保姆幾天,飯店吃飯營養沒保障。”


    蒙總道:“保姆不是問題,但也不是辦法,跟你說多少次,抓大放小,有些事給別人做。你總沒法改。”


    “我怎麽沒在改?否則柳青的事都壓給我,我再添兩隻手都做不完。但總得讓我一點一點地放手,放太快別人沒法消化。看我今天下午就在逛街。”


    “你太仔細了。老媽子一樣。”蒙總不以為然。


    “哪有老板怪手下太仔細的。再一個月吧,十月份就可以恢複正常。”


    “行,隻要別瘦得跟竹竿子一樣就行。等你恢複正常,我再把兒子交給你收拾。”


    明玉聽了笑,其實,她的時間自己可以彈性處理,但是,她習慣了,否則閑著沒事做也難受,閑著,她無家可歸,幹什麽去,就像跟朱麗說得,她沒事做的時候會自殺,她是工作機器,為工作而生。不過老蒙既然如此體恤,那就隨便他。隻有柳青旁邊聽著很有感覺,他心裏想,明玉對老蒙忠心耿耿一心一意他早知道,現在看來老蒙對明玉也是一心一意。這兩人的對話,爺兒倆似的貼心。柳青倒是生出一點嫉妒來。但他沒插嘴,他對老蒙也沒明玉對老蒙那麽一心一意。


    閑話過後,三個人的會議才是真正的高層中的高層會議。以明玉電腦式的人腦數據庫為依托,柳青憑印象在紙上畫下地圖,三個人腦袋湊一起,真正的指點江山。頭頂上麵,是繚繞的青煙。茶館打烊,三人才出來,又在蒙總的車子邊站著說了好一會兒,直到被蚊子圍攻,才分頭離開。


    明玉送柳青回去,兩人臉上都寫滿疲態。但上了車,柳青還是話癆不斷。“蘇,你不應該接老蒙兒子這個茬。他兒子什麽人?小太保!交給我隻有我被他帶壞,沒有我帶壞他的道理。你一女孩子,萬一他跟你耍賴怎麽辦?當眾羞辱你你怎麽辦?你遲早得罪他得罪母老虎得罪老蒙。”


    明玉笑道:“所以我不是替你擋著了嗎?蒙太子是個大麻煩。但是隻要在本市,一岀問題就可以交給老蒙自己處理,老蒙沒有不管的道理。”


    柳青一聽,也有道理,太子放在武漢,他總不能有事就把老蒙叫過去,那他的擔子就重了。明玉還真為他考慮周詳,就像他也為明玉周到考慮一樣。“哎,我看老蒙現在很……怎麽說呢,信任,倚重,這些詞用在我身上還行,但老蒙對你,現在好像是對自己女兒一樣。你對他也少了很多以前的拘束,說大事跟拉家常一般。你自己有沒有覺得?”


    明玉衝口而出:“我自家老爹都不要理……老蒙,會嗎?我,會嗎?”


    “俺的眼光你還是可以相信的。”柳青笑嘻嘻地道。


    柳青自以為普普通通的一句話,在明玉聽來卻非同小可。一輩子爹不親娘不愛的,搞得她很沒信心,以為不是她身世有問題,就是她這人別扭不招人疼,沒想到,她相信柳青,老蒙居然會真拿她當女兒疼,她自己還不覺得呢,看來,老蒙那次說的想收她當幹女兒是真話,是她沒自信,疑神疑鬼,所以才沒當真。不過話說回來,她對老蒙可是無比敬重的,但是卻不是當爸來敬愛。她對爸……


    但柳青的話還是震驚了明玉,害得她一路“嘿,嘿,嘿”的,都有點反應不過來。都忘了問柳青回去是不是會他同機來的小妞,也忘了自己的什麽委屈。


    三十八


    明玉出差回來已是國慶長假。長假裏不方便叫司機接機,而替石天冬買的兩箱食材太龐大,不得不叫石天冬自己開車來接。所以,推著車子出來,雖然接機大廳有人山人海的嫌疑,她還是能一眼看見石天冬,石天冬手中還抱著一捆雪白的薑蘭,老大的黑臉漢子抱著花一臉的不自在。


    自從被柳青點破,被柳青說了太委屈,明玉想到石天冬就有了歉疚。既不肯接受他,又拖著他,算是怎麽回事?若不是因為國慶長假,她本來是不願意讓石天冬接機的,她肯定是叫司機來拉了兩大箱子走,到時有空放到石天冬飯店裏去就行,程序就像尋常朋友一般。


    但眼下她隻能被滿麵笑容的石天冬接了,而她接了石天冬手中的花。她穿著休閑的衣服,周身散發著beyond paradise的香味,抱著一束花芬芳撲鼻的花坐她自己的行李箱上,等石天冬開車過來。


    石天冬可能是為了采購食品的方便,還是開的一輛皮卡。看到石天冬雙臂微一用力,就把大箱甩上車子,明玉不自在地撇開臉去。而明玉的行李箱,則是被石天冬放到車後座。幹完體力活,石天冬看看明玉問:“怎麽了?心情不大好?”


    明玉忙微笑一下,道:“快上車,保安快來趕了。”一手打開車門就坐了進去。等石天冬上來,她還是保持微笑:“送我去公司取車,我很累,想回家就睡。謝謝。”說完閉上眼睛,準備以此姿態對石天冬持以不搭理的態度。不想再委屈自己,又誤導石天冬。


    石天冬卻是好久不見明玉,以前每天晚飯見一麵還不覺得,這回麵對隔天來一次的畢小姐和畢小姐若有若無的眼神,他無端地心慌,也無端地特別想見明玉。他將車才開岀一小段路,忍不住就將車停到露天停車場邊,不管明玉累得正抱著花閉目養神,也不管剛剛明玉接花時候有多泰然自若沒一點羞澀,將見麵就想說的話大膽說出口,“我很想你。”


    明玉大驚失色,沒料到石天冬憋了那麽多天,卻在今天她已經準備退出的時候說出來。她瞥了石天冬一眼,將眼睛轉到前麵,故作鎮定地道:“我沒有。”


    “你有也會說沒有。”石天冬感覺自己簡直是在控訴,“可我連籃球比賽時都常看向看台,希望你忽然出現在看台上。你知道的……”


    “我知道什麽?”明玉抓住時機打斷石天冬,一雙眼睛像是什麽都不知道地看向石天冬。


    石天冬被明玉冷漠的眼神刺痛,火氣上來,捶一拳方向盤,猛踩油門呼地竄出去。


    明玉若有所思看向石天冬,知道她傷他的心了,心說也罷,今天解決問題。沒想到石天冬不知怎麽感覺到她在看他,沒好氣地問一句:“看我幹嗎?”這一句大男孩般任性的話卻把明玉逗笑了,雖然沒笑出聲,卻將臉扭向右車窗,抿嘴而樂。石天冬瞄過來看見明玉的笑,忽然明白自己犯傻,女孩子總得刁難一下男朋友,據說不會輕易答應,何況明玉這樣的人,他怎麽就當真了呢?看明玉現在嗤笑他,他又惱又開心,“咬牙切齒”一聲“你笑我”,猛一個大拐彎將車衝上人行道,顛得明玉差點尖叫出聲。明玉回頭又驚見石天冬一個興高采烈的大腦袋湊過來,她想都沒想,大力拉開車門跳了下去。本能,這是她多年與男人尤其是酒後男人打交道積蓄下來的本能,總之是看見不對勁的就跑,別問別討論也別抗議,先走了再說,好漢不吃眼前虧。


    倒是把石天冬驚住,對車門外明玉大聲問:“你怎麽了?”


    明玉下車深呼吸,也不回答石天冬的話,“啪”一聲將車門關上,又拉開後車門,拖岀她的行李箱。石天冬大驚,忙跳下車轉到明玉身邊,“你……好好的你……你幹什麽?為什麽?”


    明玉不敢再微笑,坐行李箱上,抬頭看著又驚又急的石天冬,好一番斟酌,才道:“我還是跟你實說,你是個好人,而且對我很好,你之前沒人像你這樣對待過我……”


    “這話我不要聽,你要否決我你就直接說,我擔得起。不用安慰我,不用提前給我打預防針。”石天冬已經預感到不測。


    “好吧。”明玉依然抬眼看著石天冬,但還是又考慮了一下語氣,才道:“我嚐試了,我努力了,可是沒有成功。”


    果然!石天冬一直隱隱感覺得出明玉不怎麽喜歡他,對他沒有足夠的熱情,他總是需要自己的猜測想象來渲染明玉對他的熱度。他心裏一直擔心有那麽一天,明玉到他麵前,告訴他,他配不上她。今天,終於惡夢成真。好在明玉告訴他,她嚐試她努力過,他也相信她嚐試她努力過,否則市麵上飯店那麽多,她不用單獨鑽在他的飯店裏解決吃飯問題。他想大方說一聲沒關係,但他說不出話,他坐在車頭發呆。


    明玉原以為說出跟石天冬斷絕的話會減少負疚,從此不用再拖泥帶水,可看著眼前石天冬踞坐在車頭的龐大背影,她又不忍。石天冬縱有千般不足,可他爽朗的笑,無私的好,是她生活中難得的陽光,她珍惜異常。她都懷疑,如果石天冬今天不提,她會不會冷處理幾天兩人的關係後,又哪天找借口沒皮沒臉地混到“食不厭精”去感受一把石天冬的關懷。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陰氣十足的女鬼,明知此事不地道,可還是攀附著石天冬汲取陽氣。現在把話說明了,她並不覺得輕鬆,反而若有所失起來,因為以後她再無機會。她也看著石天冬發呆。


    機場道上飛快開過的車子都可以看到這兩個人,一個穿格子短袖牛仔長褲,坐車頭抱膝發呆,一個穿雪白淑女裙裝,坐行李箱上垂首發呆。背後是剛長成的小樹和綠油油的草坪,背景倒是唯美。可是淑女很快就掏出一枝香煙,毫不客氣地點上了。兩口煙下來,淑女又變回蘇明玉,明玉起身,遞香煙給石天冬,石天冬搖頭,不要。但石天冬卻開口說話:“我的理智……其實我早告訴自己你不會接受我。我這回趕著從香港回來,朋友們知道理由後也勸我不要不理智。不過你一向比我理智,你說出來,也好,也好……”


    也好個鬼。明玉心想,連她這個主動理智地說出來的人都不覺得也好,何況石天冬。但石天冬的話,和他冷靜的對待,卻令明玉不敢再拿石天冬當大男孩看待,她覺得石天冬心胸很不錯。她又坐回行李箱,一邊吸煙,一邊對石天冬講述理由,這一刻,她不願給這樣一個對她好的人心理上留下陰影。


    “我跟你說,我從小在家是個邊緣人,因為種種原因,被仇恨地養到上大學的年紀,就基本與家庭脫離實質關係了,破碎的家庭,裂口千奇百怪,我與你的經曆又有不同。所以我很向往一個完美的家,我所能做的,就是努力賺錢,培育物質基礎,同時用我的眼睛尋找一個最合適的人,合適的目標隻有一個,就是他能給我正常的家庭,我們能過上一輩子。我想,我再也不能承受來自家庭的折磨了,上天分配給我的承受度配額我已經在此前用完,如果我自己千挑萬選組織起來的家庭還來折磨我,我還不如直接下地獄。所以,如果沒有找到最合適的,我寧缺勿濫。你是對我最好的人,可是我們之間歧見很大,共同語言不多,我擔心這樣相處不是長久之計。對不起,我沒法不理智。”


    石天冬不由想到明玉請他送粥給她父親,可她父親與二哥都猜不到粥是她送來。想到明玉挨她二哥的打,打得那麽狠,可他伺候明玉的那麽長時間裏,都沒見有人探望明玉。想到她曾提起小時候勤工儉學在飯店幫雜殺活鰻。想到她前不久從她父親家出來,整個人深受打擊的模樣還曆曆在目,她那時兩手微微顫抖。他才跟她接觸多少次多少時間,他都已經知道這麽多她在家受的苦,他相信明玉跟他說的是真話,理解她瘦弱的身子承受的已經是極限,他也終於明白明玉說的她嚐試了她努力了是什麽意思。他雖然不認同明玉尋找合適丈夫組織完美家庭的尺度,但他能理解這種心情。受傷的狼總是對周圍的環境倍加警惕。不僅是他,隻怕世上沒有一個男人會符合明玉心中合適的人的標準。她得一直缺下去。


    石天冬也終於明白以前在“食葷者”湯煲店看明玉形單影隻的時候為什麽總覺得她楚楚可憐,剛差點以為她是披著羊皮的狼了,現在才知,她在陌生環境裏形單影隻時候才是她本真流露的時候吧,她是真的可憐。反而那些畢小姐之類的人,內心還比明玉堅強一點。難怪她吸煙。他能理解家庭不幸帶給明玉的痛苦,他當年也算是痛苦過,那簡直是無家可歸的彷徨感覺,做人似乎少了底氣。


    石天冬再也無法怨明玉拒絕他,能怨的隻有自己。人家給過他機會。


    石天冬跳下車頭,走過去,但自覺地離明玉一米遠處站住,強自鎮定道:“我沒怨你。走吧,我送你回家。”順手替明玉拉開車門。


    明玉見石天冬這麽容易被她說服,心裏不知道什麽味道,說聲謝謝準備去提行李箱,但被石天冬勸阻,她上車,自己關門,石天冬把她的行李又放回後車廂。一切看上去與岀機場的時候完全相同,隻有兩個人的心境完全變了。


    車上氣氛很沉悶,明玉拿出香煙,可看看石天冬簇新的車子,不好意思吸,又將煙盒放回。石天冬斜睨一眼,沒說。明玉看車子拐上回她家的路,才道:“噯,還是去我公司吧,我車子在公司。”


    “你把鑰匙給我,等會兒我給你開來。”


    “不,不用,停車場保安都認識我,不會放你把車子開走。”


    石天冬無奈,隻得把車子轉了方向。眼見明玉公司的大樓已經在望,他忍不住道:“你還是把煙戒了吧。吸煙一點好處都沒有,影響健康。”


    石天冬這話在明玉意料之外,她“唔?”了一聲,又接著“嗯”了一聲,但沒答應。戒煙太容易,戒掉太難。


    “還有,常見你心事重重,工作很忙。有空還是得鍛煉鍛煉,女孩子什麽跳操啊瑜伽啊,鍛煉下來人心情會好。”


    “女孩子有沒有拳擊柔道跆拳道?”


    “我幫你去問問,不過你這樣子……不是那料。”


    明玉笑一笑,厚顏無恥地道:“我可以與少兒組一起訓練。”


    “越是小孩,拳腳越沒輕重。再有,我們做個朋友吧。明天我下午三點有場比賽,淘汰賽,如果明天沒給淘汰,五日繼續在下午三點打預決賽。有空過來捧場,這回是在籃球場裏麵了。”


    “好,看時間。謝謝,我到了。”


    “你下去取車,行李我給你拿下來。”


    “嗯。”兩人老友一樣,客客氣氣拉下車窗道別,各自上路。跟石天冬明說之後,石天冬沉默理智的態度反而令明玉尊重。那麽,朋友?明玉自嘲,她總有辦法把所有身邊男性都發展成朋友,就像柳青總有辦法把身邊女性發展成女朋友。


    五一,十一,春節,三個長假都是明玉最無所適從的時候,總是在家呆得慌。明成卻是如魚得水,頭上的紗布拆了,頭發去美發店稍作修整,便可掩蓋傷口。國慶長假是商家大力促銷的時候,他沒去別的商場,而是在全市幾個車市遊蕩了整整三天。賣車的看見明成這種穿著有型有款的都很喜歡,追著他介紹各自車子的好處。明成比較下來,最終買了一輛白色凱悅hrv。開慣了車子已經不習慣沒車子的生活,但買了車子,手頭的錢也差不多見底。不過沒關係,他已經聯係了一個朋友掛靠,朋友的條件很苛刻,談掛靠條件的時候沒什麽朋友情,這有什麽辦法呢?在商言商嘛。


    明成相信晦氣日子會過去,他會用努力向大哥證明自己。大哥也是隔三岔五來個電話問候,有時什麽內容都沒有,就是報一下今天吃什麽,可兩人都不厭其煩。有車以後果然方便許多,明成又趁國慶打折優惠,買了一台筆記本電腦。他還是用蘋果。七天長假無聊,他在網上建了個blog。自己的地盤自己做主,他由著性子寫自己喜歡的,長的短的,文體不拘。越寫越瀟灑。看到每天有幾個點擊率的時候,他還挺有成就感的。


    他很想朱麗,可是沒有電話或者上門打擾。他覺得做人應該有格。一直到買車後,他才戴上墨鏡坐在車裏守株待兔了差不多一天才看見朱麗一眼,還是朱麗穿著家常衣服出門扔垃圾。朱麗麵無表情,與她平日裏的溫婉可人差好多,明成知道朱麗也在不高興。朱麗從他車邊走過,他鼻子貼著貼了膜的車窗玻璃上最近距離地看著朱麗,他的心真的會痛。


    蘇大強的國慶與其他日子沒什麽不同,隻埋怨了一下國慶菜場什麽都漲價,走出去路上全是人。蔡根花的兒子說來市裏玩,可最終沒來,蘇大強鬆一口氣。蔡根花卻為此嘀咕了好幾天,說兒子找上對象不要老娘。不過蘇大強的耳朵可以自動關閉,以前老婆的獅子喉他都可以充耳不聞,蔡根花的嘀咕更是比蚊子叫還不擾人。


    蘇大強繼續寫他的讀書筆記。打字多了,速度上去了,一天寫的字更多。寫得多了,腦子多運動了,腦子反而更能思考。原先一星期才能湊足一篇文章,而且還得改了又改,現在卻是三天一篇,還寫得非常輕鬆。他每天晚上都要看一篇自己的讀書筆記才能睡覺,睡覺時候把打印下來的讀書筆記墊在枕頭下,枕頭是越來越高了,但蘇大強一點不以為意。他高興。


    隻有明哲最可憐,他所帶的團隊又接一個新項目,他又是個做事喜歡說跟我衝而不是給我衝的實誠領導,所以他整個長假跟不是長假一個樣,比忙還忙。他的閑暇時間,都用來打電話,給吳非打,給明成打,也不得不硬著頭皮給父親打。蘇家終於風平浪靜下來,除了明玉沒有歸隊,其他什麽都在走向穩定。他很想也打個電話給明玉問問她在做什麽,要不要到上海來玩,可是終究是沒打。但他在中秋節時候還是給明玉發去了短信,措辭還很讓他費了一番腦筋。


    明玉最終沒去看十月二日石天冬的籃球賽,她照著石天冬電郵裏的指示去一家跆拳道館見識。進門一看,穿著齊整跆拳道服的幾乎全是小孩,有限的幾個大人看上去是教練。明玉想象著自己寬袖大袍地在小孩子群中混總是滑稽,還是又換了一家。她一整天悠悠蕩蕩下來,什麽舍賓,瑜伽,健美操之類都都去看了,大館子小館子也都比較了,一直到來到一個台灣人辦的弗拉門戈舞俱樂部門口,她被裏麵歡快熱烈的氣氛吸引,終於交錢投降。


    一場訓練下來,明玉隻覺得自己一身老骨頭吱呀吱呀地亂響,可人卻被歡快的節奏和奔放的舞蹈感染,出門時候拖著沉重的兩腿,一顆心卻難得輕鬆歡快得想飛。回到家裏,雖然教練千叮嚀萬囑咐不讓吃宵夜,可明玉還是拿微波爐轉了四個小饅頭出來吃了。累透了,睡覺也香甜。


    第二天腿酸得都不能走路,可明玉還是又去跳了一場,晚飯與舞友三人一起去吃川菜。舞友兩個做外貿,一個做售樓,明玉說她跑銷售,別人也沒多問。四個年輕單身唧唧喳喳說了很多話,哪兒買吃哪兒買穿。吃完飯aa,這令明玉耳目一新。她發現生意外自有生意外的天地,久違了的同齡同性朋友也是精彩。明玉雖然是個落後到原始社會的分子,可她會聽,會適時拍個馬匹,所以與其他三個也合得來。


    吃完,各自取車離開,非常瀟灑。而明玉則是取車直奔機場,溫瑋光終於找到時間,找蒙總取經來了。


    明玉一點不意外地看到穿著很合檔次的溫瑋光,溫瑋光卻驚訝地看到明玉上身穿紫花紗上衣,下身穿牛仔七分褲。更令溫瑋光驚訝的是,明玉身上飄來一股他喜歡的ck be的香味。這是明玉被朱麗推薦ck one後,回家對著一捆香水發現的ck同類,她發現她更喜歡ck 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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