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無心插柳


    轉帳完畢,我並沒有急著上去與他們見麵,相信他們兩人一定有私話切磋,我別不識相做了人家的燈泡。想著最近手機使用頻繁,總是插卡拔卡地也不是很好,便去附近超市買個新的,對此玩意兒我要求不高,但求皮實,能通話,待機時間長即可。最終還是選了與原來那隻一樣的摩托羅拉,不過一隻銀灰一隻黑色,也可方便辨識。


    才把舊卡裝到新手機上,董千裏的電話不期而至:“隨意,你的電話好難打,不要總是關機好不好?我剛與申小姐談妥,你拿筆記一下我可以付款的數據。”他隨即給了我個資金數量,然後給個在我給他的價格下相對應的商品件數。


    我停下筆一看,這數字不小,忍不住道:“董千裏,沒想到你發展到今天已有這般實力,確實低估你。既然你的資金實力已經這般強大,我以前沒拿出來的四百萬和利息你應該不會扣著不還了吧?”


    董千裏想是沒料到我會這麽說,愣了一會兒才道:“隨意,這個好說,不過我現在把錢都壓在這一票上,你的錢我一定不會不還,等這批貨到港賣出,我立刻把錢給你,沒二話。”


    我心裏冷笑,貨到中國,我對董千裏而言便失了可資利用之處,他話裏都沒提確切日期,我不用想都知道,他這話是敷衍於我,這四百萬是說什麽都不可能還我的,何況我當時走得匆忙,也沒帶出憑據,他想不想賴帳,全在他一念之間。“好吧。不過前麵說好的傭金給付你也不要給我一句現在錢都壓在那一票上,不見傭金到戶,我是不會把合同給你的。你記住,現金,打到我信用卡上去,到期不見錢,你後果自負。”我把傭金催得那麽緊,自然是了解董千裏能賴則賴的心理,同時我也給他一個我貪著這筆傭金才幫他這忙的印象,免得他有悔改之心。我知道對此人最大的痛擊莫過於放他的血叫他在金錢上傷元氣,我既然得不回我的四百萬,當然也不能讓他用得舒心。


    董千裏果然在電話那頭叫撞天屈:“隨意,你怎麽這麽冷血,我這時候資金有多緊張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我先付你一半傭金可好?另一半我貨到後付你,利息我照付。你不知道,這筆錢是申小姐給我的麵子,我才付了百分之二十的保證金進去,否則你說我又不是神仙,哪裏可能短短兩年賺那麽多錢的,又沒你幫著我。你體諒體諒我好嗎?”


    我冷笑道:“董千裏,我怕夜長夢多。要是你沒錢給我,好辦,把你的房子過戶到我名下,我不反對實物充抵。你不要再與我討價還價,信不信我現在就打電話取消那邊的預定?”我說完就掛手機,心裏尤是生氣:狗改不了吃屎,當初怎麽會瞎了眼認識這種人。


    隨即我就給俄羅斯方麵電話,可能是這個訂單太過誘人,他們居然答應專人送合同過來,以免拖延時間。我想著我不是不象漢奸的,但是幸好其中沒有什麽民族大義在裏麵,否則還真是要考慮考慮。申雪兒那裏我就不回去了,一切電話聯絡就是。


    駕車回莊園路上,鍾慎之來電話,聽他口氣似乎在那邊笑眯眯的一副賊腔:“隨意,剛剛北京的一個朋友聽說我要過去,給我安排了個去巧克力廠參觀的機會,你有沒有興趣?這個品牌據說在中國已經做到數一數二了。我本來自己沒興趣,看看你喜歡不?如果你去的話,我就不回絕他了。”


    我聽了簡直想尖叫,誰不想有這種機會?“天哪,你的建議神仙都會放棄原則,我無法抗拒。說吧,隻要不是本周六之前的日子,其他時間我隨時為你拎包。”


    鍾慎之在那邊輕笑:“包呢還是我替你拎,你隻要人到就行。我去訂一下機票,明天與你聯係碰麵方式。在車上嗎?” 我忙道:“立刻就要變成在莊園了。”


    鍾慎之一定也明白我那麽說是怕共進晚餐什麽的邀請,然後半夜被他送回家,然後……光想著都曖昧。他也沒多說,一點不給我壓力,這一點體貼讓人舒服。“剛剛申雪兒打電話說在她單位見過你,你在那裏辦理轉款,然後去開信用證,我想你不會頂風冒那個險的吧?”


    我一聽,心裏一緊,不知道鍾慎之有沒有把這幾條消息告訴了申雪兒,如果有的話,董千裏這時也應該有所覺悟了,那我豈不是白算了那麽多機關?我忙道:“我本來隻是去那裏接受一筆貨款的,但是見了申雪兒後臨時起意把錢轉到另一個戶頭。你已經提醒了我,我怎麽還可能冒險去做時間拖得很長的國際貿易?所謂開信用證什麽的話隻是借口而已。”


    我這一說,相信鍾慎之應該明白問題是出在他身上了,我就不信他會真的不知道申雪兒對他的好感。果然他道:“你這樣做也對,小心無大礙。那我就放心了。”


    我隨後就盯上一句:“希望你別與她說明你今天中午給我看的那幾條新聞,否則她一準猜到我轉款的意圖,我就徹底得罪她了。”


    鍾慎之笑道:“我怎麽可能那麽快嘴,放心,我也就在你麵前話多幾句。”


    我這才放心,看來他還沒說出去過,相信以後也不會再說給申雪兒,我這就可以繼續按照自己的計劃設局下去。


    回到莊院,門口已經聞到濃鬱的桂花香。我種的是香氣最濃鬱的金桂,去年樹還不大,需得近了身才能聞到。今年春天時候旁邊的清水河不知遭了什麽農藥汙染,飄起好多翻著肚皮的大魚,我把它們撈起一一埋在花樹下。造化真是神奇,腐臭的死魚成就了肥美的春華秋實,誰能在桂花香裏嗅得到一絲魚腥?


    我收集一些桂花加鹽揉搓,用糖醃上裝瓶。剛剛學會桂花桃酥的做法,等糖桂花醃出香味來了,不妨做幾隻嚐嚐。


    中午大吃大喝,晚上自然得水果當道。好在水果多得吃不完,不會壞的桔子我就讓它們自個兒掛在枝頭,想吃了摘下一個吃,又新鮮又甘甜,比之以前買來的酸酸的要好吃幾倍。邊吃邊上網瀏覽,舒服得都不想再出去。非要到外麵吃了苦受了累才會加深體會莊園的好。


    但是又怎能不出去,俄羅斯的客戶親自送合同過來,而且他時間安排的緊湊,又不止跑我一處,我得到日程表就上車出門,同時與董千裏聯係:“我的傭金你先進帳吧,我把客戶請來了與你簽合同,但是他還有其他安排,時間很緊,你不要再給我耍花槍,半小時後我電話谘詢信用卡帳戶,這是給你的最後機會,如果沒有進帳,我接了人到別一家去。”


    對董千裏這條牛皮糖說話絕不能如對君子般的點到為止,非得把醜話清清楚楚說前頭了,否則他會給你臨時裝傻。


    到了機場,還不到給董千裏的半個小時,飛機沒到,我等著也是等著,試著查詢我的信用卡,不想錢已入帳,難為董千裏這回交錢交得爽快。看來我的威脅還是有點效果的,所謂蛇打七寸了。放下這個手機,我用新買的那隻通知董千裏到機場見麵。客戶在這兒停留兩個小時就要轉飛其他城市,沒必要再拎到市中心轉一圈浪費時間。


    董千裏來前,我與客戶大致商量一個傭金給付方案,然後看看合同的原件,上麵把數量,單價,付款方式,交貨方式等等都已經寫上,這是常規的標準的這一行國際貿易的合同,沒什麽差別。董千裏過來看了,拿出傳真件與此一對照,見沒有差別,便很快簽下大名敲上章,我心裏略鬆一口氣。後麵就要等他開出信用證了,隻要信用證開出,他的命運將被決定。我相信他這就忙著回去跑有關部門審批,所以連等著送客戶上飛機的時間都不肯花,簽下合同就拿了兩份上路,當然也就沒時間糾纏我。我對此是大舒一口氣,我不是不怕他在機場大庭廣眾之下給我麻煩的,他先走那是最好。


    周五,董千裏來電匯報說他已經開出信用證,我就給他一個傳真號,叫他先傳一份給俄羅斯方麵。我也很高興於大功告成,這一來一去,平白賺了不少傭金,也算是清了董千裏欠我的款。


    我幾乎是哼著小調上網的,先進入那個行業論壇,把鍾慎之透露給我的那些消息扼要開個主題。然後就開了msn,等人上網聊天。但是沒想到的是,兩年不見,論壇裏麵新人換舊人,我這個以前一言九鼎的大佬發的貼子居然久久沒有回音。而msn上麵範建人也不在。也是啊,人家周末嘛,哪裏不可以去玩。我無聊至極,隻得按住大黑小黑洗澡。


    與大黑小黑一陣拚搏,回來再看,隻見msn上範建人居然出現,大喜之下吆喝一句:“哪裏跑?” 範建人卻給我一個苦臉:“跑不動,鬱悶著呢。”


    “作啥?嘰嘰歪歪的。別告訴我說天涼好個秋。” “沒有,今天是她忌日,我剛從墓地回來。”


    我愣住,這人倒是至情至性,平日嘻嘻哈哈一點看不出來。我很無力地說一句:“別太困著自己。” “你那裏還有酒嗎?” “有,過來吧,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


    範建人啥都沒說立刻下線,我知道他再過一小時就到,也下線準備幾碟花生米,魚幹,肉絲等下酒菜,從地窖裏拎出三瓶酒。才準備妥當,外麵已經傳來汽車聲。我奇怪範建人過來的速度,開門卻見是鍾慎之的車子。抱手看著他跳下,心想這就巧了。忙道:“你怎麽會過來?”


    鍾慎之笑道:“過來逮你明天一起出發啊。我的行李都已經在車上放著了。” 我也笑道:“對,我懶散慣了,最容易睡過頭。你記得今天是誰的忌日嗎?”


    鍾慎之看看我,道:“你怎麽知道的?別告訴我小範在你這兒發酒瘋,去年這個日子他已經發過一回。” 我笑道:“他過會兒才來,我不會讓他喝多。這家夥可憐。”


    我看見鍾慎之的目光有點怪,一想就知,他是想到前事了。他什麽都不再說,從車裏拎出行李大刀金馬的擺在客廳顯眼處,我想這就是他宣示主權的意思吧。然後踞坐在桌子上首。


    我看著覺得好笑,大男人這樣表現,也太孩子氣了一點,不過想到他是為了我,心裏還是有點開心的。便沒話找話說:“你晚飯吃了沒有?”


    鍾慎子畢竟不是範建人,做了幾個動作後也知道適可而止了,看著我道:“沒吃。下班收拾完東西過來也就這個時間了。你有什麽吃的拿些來,等一下小範酒量很好的,我可不敢空著肚子對付他。”


    我幹脆再打個電話給範建人,一問果然他也沒吃。忍不住說了聲:“你們都想做神仙嗎?”


    鍾慎之見我進廚房,跟進來道:“我和小範餓肚子倒是有個共同點,都是為一個人,不過不是同一個。”


    我知道他話中有話,“哼”他一聲,忙著淘米做飯,給肉魚化凍。鍾慎之自己往冰箱裏取塊酥餅吃著,一邊取了剪刀出去,過會兒剪來幾頸大蒜和蔥,我一見就道:“你看來是會燒菜的嘛,今天你下廚如何?”


    他立刻逃避一邊,笑道:“我也就會打個下手,還是你燒的好吃。我要吃紅燒肉。” 我哧他一下,道:“想吃自己燒,我隻燒雞肉,咖哩雞塊怎麽樣?”


    寂靜的山村,聲音可以傳得很遠,我們即使忙得手忙腳亂地,還是可以聽見範建人車子的聲音。鍾慎之出去開門,在外麵呆了好一會兒兩人才進來,不知道兩人說了些什麽事。


    我迅速端了咖哩雞上去,卻見範建人以前醜而陽光的臉今天灰灰的,小而聚光的眼睛今天也有些散。我忙說一聲:“你們兩個都沒吃,現在就吃了吧。酒自己倒,我再燒條魚就好。”


    鍾慎之伸手拉住我,道:“你也別忙,那魚蒸了就行了,我們將就著吃,主要是說話喝酒。”


    範建人拿眼睛斜斜他,道:“老大,你喝酒太刁,總想著灌別人酒,自己一口不喝與你喝不爽。不知道老李怎麽樣。” 我大喝一聲:“說過叫你以後不許叫老李的。”


    範建人居然笑了,道:“我叫順口了,就不改了,怎麽樣?你咬我啊。”


    我狠聲道:“行,你如果叫我李奶奶我一定應得更痛快點。”我沒想到的是,這一叫李奶奶,以後範建人見我就永遠是這稱呼了。


    範建人忽然起哄道:“老大,不要老是拉著李奶奶的手好不?都那麽大人了。”


    我也沒覺著鍾慎之一直拉著我的手臂,忙抽回手轉身溜進廚房調節心態。範建人又道:“老大,其實本來沒你位置的,你看這兒隻放了兩雙筷子。”


    鍾慎之笑道:“你和我怎麽一樣,我要來就來了,不象你還要打個招呼。”我一聽在裏麵悶笑,到底薑是老的辣,不過就是太有損我的清譽了點。


    範建人也不依,道:“反正事實是擺在桌麵上的,你賴也沒用。”幾句吵嘴下來,他的小眼睛已經見光,我端魚出來時見了這才放心。同時搬上一碗槿花雞蛋湯坐下,這兩人才開始動筷。可見其實都是君子,知道禮讓婦女,非等一起坐齊了才吃飯。


    我給他們都倒上酒,他們吃得稀裏呼嚕的,看著也高興。平時我一個人吃的少,做菜的勁頭都沒有,不太餓的話就拿幾隻水果果腹,不知道的以為這是神仙一樣的日子,隻有我自己知道喜歡美食的我其實是很喜歡每天大吃大喝的。看我看著他們,範建人很不客氣地造句道:“李奶奶慈祥地看著我們吃飯。”


    我一笑:“孩子們,乖,別給魚刺噎著。” 鍾慎之抬頭看著我道:“今天你似乎沒象以前那麽仙風道骨。”


    範建人搶著道:“這才是她本性,我常在msn上給李奶奶一句話嗆死。”


    我忽然明白過來,這家夥心情不好,在搞鍾慎之腦子啊。他們兩人之間有過去,所以他就拚命把鍾慎之往疑心上引。難道鍾慎之對我的意思就那麽明顯,他已經看出來了嗎?或者說他看出鍾慎之對我的心是真?如果這樣的話,看來我得正視與鍾慎之的關係了。


    範建人喝了酒,就更文思如湧,不斷想出刺激鍾慎之的言語,不過鍾慎之氣得臉紅了又黑,就是不多灌一口酒,反而是我陪著範建人喝了不少。三瓶酒下去,範建人還要,我這時也有點上頭,拒絕道:“點到為止,你去客房休息吧。再賴著就叫你洗碗。”


    範建人一人喝了一半多,雖然酒甜甜的,後勁卻大,他酒量再好也未必抵得住,話就狂了:“沒這種道理,還有老大呢,老大洗碗,洗完我們拿酒到客房喝。”


    我叩他一個爆栗子,存心給鍾慎之消氣:“老大陪我,你算什麽。”說出話我意識到我也是被酒壯了膽,居然說出那麽冒失的話。忙尷尬地看向鍾慎之,見他得意地揚頭而笑,剛才從範建人那裏受的氣似乎一消而空。好在他沒趁機對我不三不四,否則我真會後悔至吐血。


    果然範建人大大不解,連喊著“不會吧,不會吧”,卻被鍾慎之推進客房。我還追著補充一句:“小範,我叫大黑小黑給你守門,你出門當心。”不過想想還是替他倒一杯水交給鍾慎之,讓他放範建人床頭。趁著鍾慎之收拾桌子的當兒,我起身到露台上吸風飲露。剛才喝酒真是愉快,雖喝多而不悔。而園子裏的花香益濃,秋蟲叫聲更響,又少了蚊子的圍攻,其實春秋的夜晚才是最怡人。


    不久秋蟲聲歇,我轉頭果然見鍾慎之出來。他今天穿了件長袖t恤,我看著反而還不如那天中午一起吃飯他穿西裝時候好看。不過西裝這兒襯那兒墊,穿著未必舒服,就象我穿套裝。他隻是趴在我身邊,拿微笑的眼光罩著我,我心裏真的非常好受。隻聽他道:“我晚上捱義氣,受了小範一肚子的氣,幸虧你一句話就給我解了圍,怪不得小範說你經常在msn上麵嗆得他說不出話。”


    我微笑:“但願我這話不是引火燒身。” 鍾慎之笑道:“你看我是那種不知好歹沒分寸的人嗎?不過看起來你應該出山,否則埋沒天才。”


    我笑道:“我的天才用到賺錢上了,沒為國家作貢獻,出不出山影響不大。不過前不久真有人問我買莊園,我沒答應他。但我不是沒考慮過。”


    鍾慎之顯然奇怪於我這麽說,道:“我還以為這莊園是你的心血,你應該不會有任何賣掉它的想法。不,你如果缺錢用,可以先問我借,但是千萬不要賣它。”


    我苦笑道:“萬一我被個喪心病狂的人盯上了,你說我是不是該棄園而走?”我料想著以後董千裏覺察到中了我的手腳,定是不會放過我。我這莊園樹大招風,目標太大


    鍾慎之立刻警覺道:“誰?是上回我們第一次吃飯遇見的那個男人?” 我點點頭,道:“是他。” 鍾慎之拉住我的手道:“不要自亂陣腳。你有我,我也不是吃素的。”


    我聽了舒服,雖然不會真找上他幫忙。他是要走仕途的人,最忌與不顧後果的人結怨,我怎麽可能去牽上他。但是我當然不會一口拒絕了他。否則他一定會與我就這話題討論不休。“我記著你的話,以後有可能就找你。不過適當時候我還是會出去避避風頭的,不會呆在這兒等他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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