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巡又一次發現,失去梁思申的合作,對他工作生活的影響極其巨大。前年被蕭然逼得求告無門的彷徨還記憶猶新,楊巡這回不會再傻兮兮湊上去招呼,而是拉下頭頂的帽簷,吩咐一個機靈的手下悄悄上去叮住蕭然一行。


    但蕭然那些人都不用悄悄地盯,他們幾乎是旁若無人地進來,明目張膽地議論,因為工匠們都停了手頭的活盯著他們看,他們的話三米外也能聽到,楊巡雖然離得挺遠,可也聽到一句兩句。他們議論的是商場的麵積和功用,而他們的手下則開始用腳步丈量一樓的長寬。楊巡旁邊看著直冒冷汗,這塊地以前是梁思申從蕭然那兒仗著點梁家的麵子買來,而今來者似乎都與梁思申有關,難道蕭然已經知道梁思申與他楊巡斷絕合作,想殺回故地?


    想到可能麵臨的壓迫,楊巡的腦袋漲痛若裂。他不能不想到梁思申對蕭然等一幹人行徑的非議,想到梁思申目前還掛名在他商場,還有想到梁思申的單純,如果他真遇事,能不能找梁思申幫忙?可是想到元旦那天在別墅外麵那一幕,他如果真向梁思申求助,又將付出什麽代價?楊巡思來想去,心亂如麻,可無法定論。眼睜睜看著蕭然一行上樓下樓,然後旁若無人地離去。


    那個被他差遣去跟蹤偷聽的手下來報說,那些人議論的都是商場的設計,聽得出除蕭然外的兩個都是內行,那兩內行都說設計不錯,挺前衛,很有施展空間。楊巡心說那就更糟,他現在是巴不得蕭然看不上。他幾乎是用全部貸款支撐起這個建築,資金方麵弱不禁風,蕭然如果稍微做些手腳,他經受不住。


    楊巡正想著,他大弟楊速從辦公室跑出來。楊速看大哥對著那些人的背影發呆,就問了句:“那些是誰?”


    “反正不是好東西。你什麽事?”


    “陳局長剛來電話,讓你立刻過去一趟。”陳局長正是楊巡現女友的爸爸。


    楊巡一聽便摘下帽子,準備去辦公室換衣服,可又被楊速拉住,楊速有些擔心地道;“他好像在發脾氣,你去的時候小心著點。”


    楊巡直接想到這幾天商業局正論證小商品市場項目,會不會陳局長的發火與論證不順有關?再想他這幾天與女友的關係,似乎沒什麽對不起陳局長的地方,中午陳母有事出去一趟,還是他開車送的。難道真的是與小商品市場項目論證會有關?楊巡歎氣,今天怎麽禍不單行。他進辦公室換上西裝,趕去商業局。


    走進陳父辦公室,見陳父一臉鐵青,要他關上門,也沒請坐請茶,就拿兩隻憤怒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他。楊巡不清楚怎麽回事,但還是故作鎮定地坐下,笑道:“陳伯父,什麽事這麽生氣?喝口茶消消氣。”


    陳父道;“我問你幾句話,你最好據實說明。一,你以前在東北的時候結過婚?”


    楊巡隻覺耳邊“嗡”地一聲,心說麻煩了,陳父怎麽知道這些?而且還能清楚到是在東北發生的事兒。他隻得老老實實回答:“是女朋友,同居,後來我遇到挫折她跑了。本來是準備結婚的,因為年齡不到,還沒領證。”


    陳父又問:“那麽你現在的兩個情婦是怎麽回事?為什麽不跟她們其中一個結婚,為什麽同時與兩個人保持關係?還有,你為什麽在認識我女兒後還敢找其中一個過夜?”


    楊巡吃驚,不知道陳父究竟是哪兒得來的消息,而且連他在前不久鬱悶之下剛去找過情婦陳父都知道。隻是他奇怪,他隻有一個解決性問題的女人,哪來兩個?或許陳父隻是虛言恫嚇?他抖擻精神,一口否定:“沒有,這是汙蔑。”


    陳父冷笑道:“好,你既然否定,我拿證給你。一個是你公司的所謂外方投資商,你自己到處宣傳說她是你女朋友。我查了你的注冊資料,外商倒是與你年貌相當。”


    楊巡愣了一下,知道陳父說的是梁思申,這才理直氣壯地道:“對不起,伯父,那是我年輕無知吹牛皮吃人豆腐,其實沒那事。梁小姐是宋廠長的學生,通過宋廠長拉線跟我合作。梁小姐本人住在美國,一年最多才來三次,這邊的工作大多是宋廠長幫忙監督。梁小姐的家人都是省級以上官員,不是那種不三不四的人。”


    陳父早從楊巡嘴裏聽說楊巡與東海廠廠長宋運輝的關係,既然商場的合作人是宋運輝的關係,那倒是解釋得過去。陳父點點頭,因為第一個東北同居女友的問題情有可原,後麵一個梁思申的問題估計是有人捕風捉影,因此神色和緩了一些,希望最後一個問題也是無中生有。道:“白水街路燈柱邊那個獨居女人,是怎麽回事?”


    楊巡一顆心立刻吊了起來,他來這兒後,常年保持關係的那個女人正是住在白水街。但嘴裏一口否定:“白水街是哪裏?”


    陳父沒答,兩眼一瞬不瞬地盯著楊巡,等待好久,不見楊巡再說,他起身,道:“你走,以後我不認識你。”說完已經走到門邊,將門拉開,等待楊巡出去。


    楊巡這時也起身,道:“陳伯父派人調查我?”


    “不,有人寫信知會我,看來我要謝謝寫這封信的人。你以後不許騷擾我女兒。”


    “匿名信不能信。”


    “沒有,他署名了,他做得光明正大。我以後不認識你。走吧。”陳父說完,自己先行走開,走上樓去。


    楊巡頭昏腦脹地站在門口,無法言語。讓他怎麽辯白?他是正常男人,而且是個嚐過甜頭的男人,不是楊速那種沒嚐過女人味的男人。他想陳父當然知道,可做父親的都不能接受女兒要嫁的男人太複雜。他不知道誰寫的這封信這對他的私生活了解得那麽清楚,誰又那麽恨他,敢署真名詆毀他。但不管怎樣,看起來,他情場再度失意。是誰呢?誰壞他好事呢?


    楊巡鬱悶至極,出來商業局後也沒再回商場工地,自己回家喝悶酒。看來,與商業局的合作,也完了。說起來,今年是合作破局年,元旦一次,現在又一次,他今年流年不利。


    宋運輝出國前,給梁思申一個電話,告之路程安排。結果沒想到梁思申卻正好回國。於是宋運輝在美國的全程都是虞山卿陪同。除了公事,八小時之外還到處走走看看,宋運輝自己已經出國好幾趟,可依然願意看個新鮮,跟來的工程技術人員更不用說,大多是第一次出國,宋運輝安排足夠的時間讓他們見識市容。他自己則是跟虞山卿去看了美國的小學,就是虞山卿孩子正讀書的小學。然後再去參觀虞山卿的孩子即將就讀的中學。


    一圈看下來,虞山卿一邊開車,一邊留意著宋運輝的臉色,終於問了一句:“怎麽樣,到底什麽想法?”


    宋運輝點頭道:“沒錢,還是不想為好。”


    虞山卿推心置腹地道:“我們之間就不講虛的那套了。隻要你答應三期一半設備交給我們做,你孩子讀書問題全包我身上,一直讀到大學畢業。”


    宋運輝搖頭,笑道;“你這是要我的命啊。”


    “有很多變通辦法,比如你可以將女兒托付給梁小姐,或者幹脆認個老華僑做幹親。反正到了美國就是我給你養嘛。我太太現在全職管孩子,管一個太清閑,正好多來一個,兩個孩子吵吵鬧鬧也開心。”


    宋運輝還是討厭,他不敢,一是跳不過自己心裏從小所受的教育,而是不願從此被虞山卿捏在手心,任虞山卿以後搓圓捏扁,他的前路還長著呢。可是,真是羨慕虞山卿兒子讀書的環境。


    虞山卿見此隻得笑道:“要不再來個簡單的,我們孩子結娃娃親,你女兒送來我家做童養媳。”


    宋運輝聽了笑出來,“好意我領了,可是…這事你以後別勾引我了,說一次我得心煩好幾天。革命同誌保持點氣節容易嗎?”


    虞山卿笑道:“這還不是好的。梁小姐讀的貴死人的貴族學校,那還得資格審查通過才進得去,進去裏麵的學生都是非富即貴或者天才,不說別的,以後走出來社會上工作,同學全是關係。我兒子要是去那兒讀書,那出來的氣質就不一樣了。可是我即使有錢也沒資格。你今晚自由活動一夜怎樣?我帶你去見識脫衣舞。別拒絕,是男人就別拒絕。”


    宋運輝笑道:“你以為我是土包子,好幾年前早都見識了。逛店去。我打算買些禮物送人,你幫我挑挑。女醫生,跟我差不多年紀,有個今年讀小學的孩子。”


    “真有那麽個人,不是謠傳?我還以為你會找個大家閨秀,又不會找不到。”


    “我還有個女兒要照顧,一個大姑娘懂得照顧我女兒嗎?”


    “女兒送來我這兒做童養媳。你自己的幸福不能放棄,一個紅顏知己太要緊,紅顏加知己,缺一不可。估計你東海缺這種女人,別急,我給你在北京物色一個,打包送給你。你這條件,找誰沒有?不能找有曆史的,不能對你一心一意。晚上不送你購物,另想。”


    “不要這樣嘛。”


    “要這樣,老朋友幹什麽用的?老朋友最了解你,知道你這人要求高,精益求精,你隻能找一種人,就是那種讓你愛得死去活來的,否則誰湊合做你老婆誰累死。你反正聽我的,這事上我跟你沒利害衝突,不會玩兒你。我們吃正宗法國餐,然後…要不我帶你哪兒都轉轉,年輕人跳舞的地方,健身的地方,反正哪兒熱鬧鑽哪兒,行不?”


    虞山卿還在滔滔不絕,宋運輝的心早想到最符合虞山卿所言條件的梁思申,這一想,心裏所有計劃都沒了興致,怏怏道:“你帶我去看看跟我們二期或者三期設備近似的工廠,我看看他們的運作和人員配置。還有,我得看看你們設備在運轉中的狀態,聽聽設備使用方的反映。”


    虞山卿一怔,好久才道:“給我出難題。”


    宋運輝道:“正常要求,常規都得看看使用效果。還早,你盡快安排一下,公司無法安排,就動用你的私人關係。”


    “咄,不能跟你談公事,早知還是陪你購物去。跟你做生意最沒勁,你太了解門道。”


    宋運輝聽了微笑,這是實話,第一次跟外商接觸時候他還是跟班,金州交足學費,他才獲得國際采購的一些些經驗,後來才慢慢成熟起來。他也清楚,一大隊人去參觀可能不現實,可他一個人就容易解決了。在同一個行業裏,其實有些東西都不需講解,隻要看就行,看參數,看操作,甚至進門大致看一眼,他就能看出門道。而他現在最想知道的是國外人工如此昂貴的情況下,如何設定崗位。他相信那一定是經過多年研究摸索之下最科學的崗位設定。


    那安排太麻煩,虞山卿有點不想做,他垂死掙紮了一下,道“梁小姐在不在,要不要跟她聯絡一下,看她有沒有意向過來?”


    “她在北京,跟著她爸開銀行會議。”


    “哦,認識人的話,那倒是好機會。他手頭資源真是現成的。”


    “不,我看她是想傳播她的投行理念,做遊說工作,小梁是個工作很認真的人。你呢?我們也工作吧。”


    虞山卿嘀咕道:“你跟她倒真是一對。”


    宋運輝佯笑一下,不置可否。心裏卻是在想,他去年被擱置的合資計劃,不知道未來有沒有死灰複燃的希望。現在三期已經開始,可是他已經做過那麽多工程,對於三期已經不是最熱衷,他很想從根本上改變東海廠的性質,而不隻是單一地擴大擴大擴大,隻作扁平狀發展。他需要跳躍。


    虞山卿跳下車找到電話開始聯係,宋運輝無聊地取出車上的唱片翻看,這虞山卿愛好風雅的習慣一點沒變,車上的磁帶看上去都很不錯。宋運輝依著自己性子挑出幾盒,放進cd機裏一張一張地試聽。但還沒全部試完,虞山卿已經臉上掛著笑容回來。宋運輝由衷讚了一聲:“高效。”


    虞山卿一點不謙虛地道:“那當然,我的升級速度與辦事效率一向成正比。走,我們去看一家,另一家需要一天多時間來回的後備。”


    宋運輝笑道:“虞總啊虞總,這幾年淨看著你噌噌往上躥,我卻一直原地踏步,心裏不平衡啊。這回春節回金州,水書記又提起你。”


    虞山卿笑道;“當年我們兩個…現在這樣好,你的我做不了,我沒你踏實。我的你也做不了,你沒我圓滑。說實在的,水書記看人還是挺準,你我兩個當時才一點點大小角色,他都能人盡其用。他大概最想不到我們現在的關係。”


    宋運輝點點頭道:“我沒提。不過水書記應該猜得到,我經常在進口設備會審中推薦你。”


    虞山卿道:“現在如果不是你來,我基本上不會全程陪同。除了地位變化,我在美國買了別墅,你也看到了,如果一切順利,三年後換帶遊泳池的。孩子上的是不能免費的私立學校,太太全職在家。在北京也有二環房子一套,還有千嬌百媚的女朋友一個。人到中年,該有的都有了。你看,當初幸虧閔廠長趕我出來。你呢,有些事情該想開還是想開一些,有些東西該是你該得,可是國家沒給你,你可以曲線,不用東一個良心西一個良心地克製自己。”


    宋運輝笑道:“又來了,又來了。”


    虞山卿正色道:“你看你這人,這麽沒趣的,讓朋友多為難。其實跟你說實話,其他幾個拍板的都看著你,別你一個人一本正經大公無私斷人財路。”


    “少來。這幾盤cd對你有沒有特殊意義?沒有的話我拿走了,這幾張我喜歡。”


    “你盡管拿,盡管拿,哎喲,怎麽這唱片不是純金做的喲,你不拿點什麽我心裏總不踏實。”虞山卿發了句牢騷後終於閉嘴不說。他太知道分寸,知道對誰說啥話,既然對著宋運輝利誘威脅都使遍,宋運輝依然軟硬不吃,他也就罷手,多年交往,他對宋運輝的性格很是了解。宋運輝不肯幹的,你別想強迫他。平日裏不工作的時候看著宋運輝似乎溫和禮貌,謙謙如君子,其實骨子裏有點獨。


    宋運輝並不想太令虞山卿難堪,笑道:“你有什麽可不踏實的,也不替我想想,我現在身邊有人虎視眈眈盯著,今天跟你單獨出來活動一天,已經是大限,回去肯定得受猜疑。我跟你的追求不一樣。”


    虞山卿道:“小宋,既然你跟我開誠布公,我也不怕打擊你。你以為你這回頭上被壓個書記隻是因為你年份不到資曆不足嗎?小宋,名和利一向是分不開的,沒有利,你哪來的禮去逐名?以為所有人都像你一樣年方三十還想著來日方長嗎?有些人奮鬥了一輩子,眼看著就要退休,你說他們想的是什麽?是有權不用,過期作廢。又不是個個領導都有一個小拉一樣的兒子需你幫忙。你啊,還幸好你技術過硬,眼界過人,手腕毒辣,要不,頭上壓的人更多。”


    宋運輝啞口無言。原來虞山卿是看清楚的。他早先就有這懷疑,沒想到今天被常跑上層的虞山卿證實。但究竟是哪一個最後否決了他,問虞山卿,虞山卿也不清楚,畢竟那事關“大局”,據說。


    但宋運輝終究是咬住牙,沒對虞山卿鬆口,隻是心裏感慨萬千。但進入工廠後,聲音仿佛沒事了一般。除了遵守約定在某些範圍之內不能問不能看之外,虞山卿看到宋運輝問得很巧妙,看得也很巧妙,以散亂的斷點式的探詢讓對方不設防,自己卻獲得該有的資料。連對方工廠的陪同人員後來都警惕起來,不敢再亂答問題。虞山卿的感慨是,宋運輝這人真的是個腳踏實地做事的。讓宋運輝立足於這個社會的,也是這份踏實。


    宋運輝其實心裏波濤洶湧,虞山卿的一番話讓他感觸頗多,隻是因為好不容易進入寶山,他不願空手而歸,而勉強提起精神探索未知。也正好,這些本來就是他興趣所在,最初的克製被無數的發現所湮沒,漸漸變得專注起來。


    這家出來,宋運輝當即改變行程,第二天參觀那家後備的。他回去住處後,將今天所見所聞與一起來的同事討論一夜。宋運輝第二天帶著這些新的疑問參觀後備的那家工廠,一天下來,更是耳清目明。虞山卿問宋運輝到底看出些什麽,宋運輝不便說明,隻一直說看到管理差距,尤其是管理思維方麵的差距。虞山卿心說,那倒是必然,他當年出國後回不去,在美國住下來,紮下根,體會最深的也是那種思維方麵的深刻差距。


    啟程回北京前,宋運輝便整理出思路,發給北京部門那個新領導,要求見麵談話,談話內容一二三。新領導顯然接受他的這個思路,安排時間召見了他。很快,新領導便拍板確定,把東海一期設備作為提高設備自動化率、提高局部設備性能、以提高生產效率的試點站,組織試點工作小組。成員除了東海總廠,還包括兩家係統內設備製造商。


    這種思路,勢必影響虞山卿的公司在國內的生意,因此宋運輝沒給虞山卿提起。雖然工作組由新領導發起,可是宋運輝料想虞山卿猜得到是怎麽回事。他不拿人家的,做事不會手軟,不必想虞山卿解釋,也不必有意規避不做。但這下他真正體會到虞山卿的憂慮,難怪虞山卿不見他那些賄賂心裏總不踏實。


    令宋運輝沒想到的是,回到東海,幹部處的處長竟然有些驚慌失措地告訴他,有不少一線技術人員和一線技術工人提出辭職。原來是開發區新建一家外商獨資化工類企業,那家外資企業有的放矢地針對東海廠優秀人才展開人才招聘,再加一次春節招聘會下來,近百個金州職工紛紛動搖,有人甚至已經快手一步遞上辭呈,態度非常堅決。宋運輝讓幹部處通知小穆前來會談。他實在有些不相信,他對小穆一向是欣賞並破格提拔的,怎麽會是小穆首先揭竿而起。若是碼頭的老趙,宋運輝一定不會驚訝,可惜名單上卻並沒有老趙。


    小穆一進門,就忐忑地道:“對不起,宋廠長,對不起…”


    “請坐,告訴我原因。如果你能說服我,我在你辭職報告上簽字。”宋運輝沒為難小穆,在小穆那個年紀,甚至更早,他也起過辭職的念頭,原因他至今還記得,包括虞山卿當年的辭職,雖然虞山卿現在混得極好,可宋運輝知道虞山卿那時也是不得已,而非現在虞山卿常常跟人吹的眼光超前。沒苦衷,誰願意從東海這麽一家效益不錯前景不錯的企業辭職?


    小穆的臉紅紅的,有些難為情地道:“宋廠長,那家外資公司跟我合同約定,我過去做生產廠副廠長,廠長是老外。他們給我的月薪是八千,不包括獎金。”


    宋運輝驚住,八千,還不包括獎金!原來全不是他以為的辭職是不得已,而是他們另有很多好去處,而且好去處不少,未必隻有頂級人才才有機會跳槽。便問道:“工人過去是多少工資?”


    “我們東海的工人跳出去的幾乎都做小頭目,技術人員則是做負責人,工資都不錯,具體也不知道怎麽談的。但是他們另外招的基層工人就沒我們東海廠工人工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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