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心聽不欲道長說,虛無道長答應相見,眉飛色舞。 就連方尊的精神也為之一振,畢竟本來報著必死的心,卻眼下有了活路,不由心頭一喜。


    “你二人沐浴一番,隨我去見家師。”不欲道長言罷,便獨自進了了然草堂。二人回到住處,昨日上茶的道童早已準備好了兩個木桶,點了炭火,放了熱水。二人在木桶裏泡澡、沐浴。


    隻是沈千心在脫衣服的時候,格外注意那本《豪放詩集》,將詩集放在枕頭底下,又用衣服遮擋掩飾,這才放心洗浴。


    沈千心一邊洗一邊說:“這當真是得不償失,我當下凝氣七階,若用心苦練,精心研習修為,下次仙俠大會雖然迫在眉睫,卻也能到凝氣八、九階,也是一時貪心,禍事已起,為了這本詩集,性命堪憂,本門的白玉虎符也給了那個貪財鬼,最後還連累了兄弟你。”


    方尊見他搭話,便說:“我不知道你們這般是有什麽好玩,真不如我在殺人小鎮逍遙自在。為了那本破書,你和那幾個黑衣人,都是痛下死手,不劃算,不劃算。”


    “方兄弟,你非江湖中人,不知這本詩集的精妙。”沈千心浸泡在熱水之中,聲音也變得舒緩,整個人也慵懶了幾分。


    此前道童在熱水中浸泡了一些草藥,此時房間內熱氣騰騰,草藥的甘草味也撲鼻而來,方尊閉著雙眼,聽沈千心說:“江湖之中玄宗、佛宗、武宗、儒宗、旁宗、魔宗,各宗修真大同小異,但每個宗門之中又有許多分支,這些分支便是門派。但凡敢開宗立派的,都有些能耐。每個門派之中,或有驚人的秘籍,或有上古的法器,或開門立派的掌門天賦異人。”


    “這《豪放詩集》便是儒宗分支詩詞派的鎮派寶貝,你非江湖中人,自然不知道它的用處。”沈千心獲準和虛無道長見麵,似乎放鬆了一些,今日話也多了,再加方尊並非江湖中人,沈千心自然對他沒什麽警惕。


    兩人沐浴完畢,不欲道長早在了然堂外等候。


    不欲道長看著二人,問道:“你二人可會禦器?”


    方尊不明白禦器是什麽意思,但聽沈千心一說,大致也知道了意思。沈千心說:“實不相瞞,在下群賢莊算是修行精湛的了,但仍無法達到禦器的境界。方才見不欲道長將無鋒神劍祭起,禦劍而行,當下好生佩服。”


    方尊心想,這禦器原來就是站在那玩意兒上飛啊,這本事倒是別致,很有意思。要是我能學會,當真一日之間遊遍三山五嶽,看盡世間花紅那才過癮。


    不欲道長道:“那你二人隨我來。”


    方尊和沈千心並排上前幾步,不欲道長左右手攙扶著二人,口中念念有詞,隻見“無鋒”寶劍騰地出現,兀自變大,直到三人踏上寶劍,破雲而去。


    起初方尊在寶劍騰空之時雙腿顫抖,全身驚悚,隻覺得白雲皆從身邊掠過,身子不斷身高,氣流逐漸寒冷,疾風撲麵而來,甚至呼吸都覺得困難。


    飛了幾柱香的時刻,方尊逐漸適應了高空飛行的感覺。壯著膽子低頭看看腳下,隻見浮雲片片,自腳下劃過,那虛無山已在腳下,低頭看去,樹影山石一一掠過,才看了一眼,已經全身驚覺,再不敢低頭。


    不知飛了多少時候,周圍怪石嶙峋,山高峰絕,景像怪異,天邊祥雲也變化萬千,周圍已不見人跡,不欲道長在空中大聲說:“抓緊了,我這就要收了寶劍,去見家師。”


    三人從天空而下,到了地上,沈千心和方尊卻已經麵如土色,顯然嚇得不輕。


    沈千心想:“多虧虛無道長肯見我,不然我自己要是尋上來,路都找不見,這高山絕嶺的,人跡罕至,自己卻真的是走投無路了。”


    不欲道長帶著二人行至虛無宮前,請宮前道童向內稟報。片刻之後,道童緩緩而出,引他們進去。


    三人走進前殿,殿中隻有幾個道童做著雜役,三人過了前殿,來到後堂,三清像前盤腿坐著一位道人,如果單從外形看,約莫三十多歲樣子,雙目微閉,麵色紅潤。


    不欲道長上前恭敬作揖,道:“師父,弟子已將群賢莊沈千心、殺人鎮方尊帶來。”


    方尊看著眼前的道人,年紀三十多歲,比不欲道長年輕很多,甚至比肖錦書都要年輕一些,此人竟然是虛無山掌門虛無道長?


    但眼見不欲稱此人為師父,畢恭畢敬,不相信也沒有辦法。


    虛無道長聽罷不欲道長稟報,沉思無言,眼睛都沒睜開。方尊抬頭一看,這才現虛無道長坐的蒲團前麵有一個香案,香案上正放著先前沈千心拿出來的紅綢緞。隻是此時紅綢緞還是緊緊地包裹著,仍然不知道裏麵包著什麽東西。


    沈千心蠢蠢欲動,見虛無道長半響不言,終於忍不住上前獻媚道:“虛無道長,晚輩有禮了。多年不見,您的修行更加精進了,當真是鶴童顏,返老還童啊?”


    虛無道長微微睜開雙眼,看著麵前香案上的紅色綢緞說:“此物是你的?”


    沈千心猶豫片刻,不敢妄自作答,心裏盤算:“虛無修行深厚,不知其對此物是何態度,如果拿捏不準,怕生變故。”沈千心還在猶豫,卻見虛無道長目光直視過來。


    虛無目光如炬,兩眼放光,精力充沛可見一斑。


    沈千心不敢糊弄,便答道:“此物正是在下的。”


    “原來的主人何時給你的?”虛無見沈千心如實作答,又閉目問道。


    “不久之前!”


    虛無聽完起身踱步,背負雙手在大殿裏走了幾個來回,長歎了一口氣,道:“你二人身中劇毒,是此物主人要你來求我的?”


    沈千心道:“正是!晚輩不敢隱瞞,小人身中劇毒,本不敢勞煩道長,求她解毒。但她看完傷勢與鐵蒺藜後,便告訴小人,此毒乃五毒教黑婆婆熬製,世間能解此毒者不出五人。小人央求之下,她便將此物給我,讓我來請道長出手相救。”


    方尊此時也聽得差不多了,此前沈千心在殺人小鎮的窯子裏遇見自己。當時沈千心剛從胭脂的房間出來,必是之前受過胭脂指點,這才來到了虛無山。那麽紅綢緞的物件必定就是胭脂的無疑了,之前方尊還暗自狐疑,這沈千心一個大男人,哪兒來的紅色綢緞包裹的物件。


    原來這物件便是胭脂的,胭脂簡單地化解了一下沈千心的傷口,但並未解毒,故現在沈千心走投無路,遵循胭脂的指引到了這虛無山。


    隻是這胭脂一個風塵女子,卻又為何懂這江湖恩怨,還知曉這虛無山的情形?


    當下沈千心也不隱瞞,將自己如何去了詩詞派,奪了《豪放詩詞》,又如何中了簡宗榮等人的追擊,又如何中了暗器之毒,如何逃到殺人小鎮的妓院,又如何到了這虛無山,大致說了一遍。


    虛無聽罷,冷冷地說了一句:“她還是那般倔強!”


    言罷虛無走到窗前,眺目看向遠方,竟然沉吟不語,似有諸多心事。


    不欲道長見師父沉默不語,也不敢多說,隻是背負雙手立在一旁。倒是方尊心裏坦蕩,既來之則安之,方尊此時心裏已經打定主意:“瞧著虛無道長的修為,猶在無欲之上,別說他二人,就是肖錦書要取二人性命也如探囊取物,此番上山,若能解毒,再好不過。如果解不了毒,死也就死了,但要是想折磨老子,或者借此羞辱老子,便是毒身亡,方爺也絕不低頭!”


    沈千心見虛無道長沉默不語,心底大驚,生怕虛無不出手相救,沉吟半響,伸手入懷,掏出《豪放詩集》道:“如能有幸得道長相救,這本詩集,小人願獻給虛無山。”


    虛無道長轉身接過詩集,冷笑一聲道:“這本狗屁詩集,本是幾百年前那儒宗一幫廢物,煉氣至凝氣境則無法再進至化氣境,累死了那群廢物才研習出了這套詩集,其實就是煉氣的丹田吐納,聚神通關之法,世人視作寶貝,可在我虛無山眼裏便是狗屁一般。”


    虛無道長隨手翻了翻詩集,道:“唐代詩仙李白,本也是禦劍高手,本詩集中錄了他的《將進酒》,若能吐納得體,運氣自如,倒也能對修為有些幫助。但竟然也將辛棄疾那種庸人的諸多粗詞爛調也收錄進來,甚是可笑。竟然將文天祥那種亡國之臣的《過零丁洋》也收錄其中,實在是朽木不可雕也。這種詩詞賞析的斤兩,竟然也敢自居儒宗。”


    虛無道長說落完《豪放詩集》,將其交給不欲道長說:“這本詩集你便收著,要是覺得沒用,一把火燒了也是,不必在給這姓沈的,反正他也是偷來的。”轉身又對沈千心說:“我虛無山三代弟子如肖錦書那般,修為也到了化氣境,何須這等貽笑大方的東西?”


    沈千心本想討好虛無,想不但反被取笑一番,麵紅耳赤,羞愧難當。


    可虛無接下來一番話,又將沈千心不可告人的心思數落的體無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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