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能成為他心魔的人,自無數年間,自無數的死亡之後,也隻有一個人而已。無論素衣如何改換樣貌,甚至將他們推向了對立的立場,他們之間那溶於血肉骨間的紅線,依舊會將兩人由極端而愣生生的綁縛在一處。


    無論是什麽也好,她不願傷自己。


    這是在意,若是在意,他的心底便會生出無論是恐慌,無端的讓他在瀕臨碎裂的驚悸中生出一股讓他重新被打碎粘合的錯覺,他正視自己有著將真相掩蓋的私心,一部分是想要將毫不知情的她的心意剖開,他想要一步步的將她以這樣的伎倆,再將她逼上選擇的道路。


    微末的黯淡,是他的惡念欲望糅雜在自己身體中的存在。


    青木以敏銳的第六感察覺到了他的一番誠懇言辭中的虛與委蛇,心底那點擔憂又更加旺盛了些許,他看得到此人眼底所掩蓋的晦暗,而成渝卻對此毫無察覺,青木想到了自己在必要之時,需要請求另一個人的協助,而他並不喜歡和人聯手,這樣會顯得他很沒有水準。


    但是必要的時刻,看來也不能不動那顆棋子了。


    三個人在異常詭異的沉默中繼續的前進,在幻境消失之時,他們所在的地方除卻了那可怕的池水之外,他們所踩著的腳下是綿軟的地,手中所撫摸的,卻是溫熱的壁。


    而且還帶著粘稠的不明的液體。


    青木知道成渝潔癖不能沾染此物,於是便伸出來樹枝帶領她前行,嶗萬峰在後麵深一步淺一步的蹣跚行走,她朝著嶗萬峰伸出手去,他卻是擺手。


    強硬的拒絕的姿態。


    看來已經在他們之間分開了一道屏障,想來也奇怪,他們本就是陌生的,但是卻莫名的就省略了相知的過程,直接就達到了信任的程度。


    這樣有屏障,才算是正常的相處方式。


    但是心底還是有一種被小針細密的穿梭,卻是從未有過的感觸。


    他們在這甬道之中走了很久,嶗萬峰忽的停住了腳步。


    這裏四麵八方都是管道,交錯如密林一般,稍有不慎就會走丟,成渝道:“我們的事情,等到出去之後,我會給你一個解釋,但現在,先讓我們度過這一關可好?”


    她已經做出的讓步,嶗萬峰道:“你不必解釋。”


    成渝的心底一沉。


    嶗萬峰又道:“我對你是何人,來自何方並不會追究,我願意相信的是你這個人,與你背後是誰毫無幹係。”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連青木都愣了片刻之後大笑了起來。


    “我開始對你感興趣了。”


    “這就不必了。”


    嶗萬峰將他冷冷的一瞥,對著成渝道:“我們要在這裏繞,那麽可能一輩子都走不出去,我們必須要找到此地的中樞。”


    “這是什麽地方。”成渝抬眼觀察著四周,幻境是從何時開始的?是從他們踏入了這個神殿,還是自他們踏入這個島嶼開始?


    “我們很有可能在某一種動物的體內。”


    嶗萬峰摩挲著柔軟的牆壁後,說出來了這等的驚人之語。


    “??!”成渝目瞪口呆。


    “有勞你身畔的小友幫忙了。”嶗萬峰對著青木道。


    青木眼睛往上一抬,明了了他的意思,手中的枝蔓朝著四麵八方蔓延而去,他的意誌能力可以控製大概數千丈的距離,但同時也要耗費大量的精神力,不多時便額間冒出了冷汗。


    成渝在這裏呆了太久,知道這裏的瘴氣對於他們都是毒,沒有了精神力的護體,他們的純潔之氣消散的會更加迅速。從袖中取出一顆血藍給青木服下,他的舌頭抵住了牙關,額頭的青筋暴起。


    枝條又從四麵八方重新返回,青木喘了一口氣,指著留下的最後一道枝丫:“從這裏走。”


    成渝扶著氣空力竭的青木,順著他探索出的道路,卻是向上的,而甬道狹窄無法張開翅膀,他們幾個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青木率先上去,想要將成渝拉上來,但成渝卻背著手,讓他先將嶗萬峰帶上去。


    “你對我也開始不信任了嗎?”青木帶著一絲苦笑。


    “你不曾答應過我任何的事情,所以我不會對你鬆懈半分。”她道。


    青木似是毫不在意的聳肩:“你的想法很好,至少讓我不至於這麽的無趣。”


    嶗萬峰抓著那枝條,心底卻升起來奇異的感覺,青木所帶著的笑意,總是讓他心底不舒服。


    而白茶找到了在樹下躲著雨的玄龍,他舉著劍對著玄龍冷然的看著,眼底沒有意思的笑意,隻有快意的殺戮感。


    “你想殺了我?”玄龍看著白茶。


    他忽而間淺淡的一笑:“不過你也不用這麽的著急,因為這件事情,原本就是應該你來做,或者應當說,沒有人比你來殺我更加適合不過了。”


    他的話語剛落,就捂著胸口,痛的說不出話來的蹲了下來。


    “你別想用這種樣子來欺騙我。我是不會再上當!”


    “慕青,我們一起走吧。”他望著她道:“我的時間不多了,隻有這一點時間,可以支撐你我繼續的走下去,你我下一輩子,再見吧。”


    白茶本來還想要冷言嘲諷,但是卻神色忽的一變,他衝了過去,看到了他的心髒居然潺潺的流出了血。


    “這是什麽情況?!”白茶目瞪口呆:“我的能力把控的很好,絕對沒有殺掉你!你怎麽會受到折磨嚴重的傷?!”


    “哈。”他緩慢呼吸著,道:“其實在很久之前,你就已經死了。我甚至都忘記了那一方的回憶,如今想來,我與原母做過交易,想要讓你複活,想要讓你醒來,所以我獻出了我的心髒與忠誠,用我的性命維持你的生命。但是現在——看來我發現了那個島嶼的事情,被原母發現了,我背叛了她的忠誠,所以才遭到了這個報應。”


    白茶目瞪口呆,忽而間將自己的意識斷絕。


    黑茶將他的意識抹殺了。


    這是他最後的一個記憶,他愕然的看著自己撲向了他的身軀,但是卻自己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但是他在消失之前,卻心底沒有了任何的遺憾。


    我應該完成的很好吧?


    霞梧姐姐。


    ……


    少女白媛媛目前正在麵臨人生一大艱難抉擇。


    這個抉擇就是,宰了爹還是不宰,她在這兩個選項之間徘徊,但是說實話她更傾向於宰了,而且她也不會有多大的心理負擔。


    要說為什麽,原因極為簡單。


    她的老爹買了一本書。


    她的老爹用他們身上最後一筆20元的巨款在一個看起來就尖嘴猴腮不像好人的地攤老板手中買了一本破破爛爛的書。


    白媛媛這個名字若是一般的人沒有見到她本人的時候,指不定還能從這個名字上yy出個落落大方甜美可親的小女子,正巧她年芳二十有一,正是可以讓人聯想到“韶華正好”等讚頌年華的詞匯來,然而理想和現實總是有一定的差距,此可愛和彼可愛沒有半分聯係。


    這朵應當在溫室裏沐浴在社會主義光之下的花朵,早因在每一日為吃一口飽飯的困苦奔波中枯萎了大半,少女心中住的小鹿也早為饑寒所迫而一頭撞死,作為家裏唯一的勞動力,長久在為生計風吹雨打,愣是把一朵嬌嫩的小花給磨成了仙人球。


    因營養不良而蠟黃的臉頰加上長久扛水桶換燈泡修電視而練就的肱二頭肌,從未打理的分叉亂發還是因為要參加年會而勉強梳了個便捷實用的麻花辮,搭配一身洗的發白勉強能看出原本顏色的世紀牛仔,此刻嚇得她爹抱住自己瑟瑟發抖的猙獰表情,白瞎了她母上留給她複製粘貼的完美基因。


    但也不能就這樣認為白媛媛是窮怕了的摳門鬼,這20元錢是她替鄰居大叔扛了一周的水桶才掙來的血汗錢,沒想到她轉了個身,在馬路中央攔車往淩雲山莊趕去的時候,這錢還沒在老爹手裏把汗風幹了,轉眼間就落進了別人的口袋。


    她的老爹甄聽話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拿著那本破書道:“那個人真的好慘啊,自小無父無母到處乞討,好不容易攢了錢,做生意被騙破產了,老婆帶著孩子也跟著別人跑了,然後出門的時候被車了,現在還瘸了一條腿,半身不遂……隻能把家中家當拿出來變賣,餓的現在皮包骨頭,嗚嗚嗚嗚……我真的好想幫他啊,但我也隻能買得起他的這本書了,我真的覺得他超級可憐啊!!”


    白媛媛眉頭狠狠一抽:“你現在還有心思關心別人??我們現在該怎麽去山莊啊?!”她指著高聳入雲的淩雲峰最頂端,那棟冒了個尖閃閃發光向大眾昭示我很有錢我確實很有錢的大樓,氣不打一處來:“我一定要把錢要回來!”


    “可愛!!!”


    “你攔不住我!”


    “愛愛!”


    “別叫我的小名!”


    “愛愛別這樣,爸爸我錯了!”


    “你下跪也沒有用!”


    大街當口,就見到一個大叔抱著一個少女的大腿嗷嗷直叫,周遭人都不自覺的投來了異樣的視線,一人默默拿出來了手機,於渣浪上發起話題,起了個符合潮流的標題:“父當街跪女,女兒卻狠心拒絕,得知真相的人都哭了。”


    那人心滿意足將手機攝像頭對準之後,卻見到少女將目光怒視過來。


    他的手機劈裏啪啦的畫麵一閃,便黑了屏,還冒出來了一股青煙。


    那人愣住了,心疼的直吸氣:“我剛剛換的桃子啊啊啊我的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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