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她送走是整個森族最重要的事情,所有的族長都齊齊的站在了山巔之上,等待著他們當初所敬俸的神之使者,終於完成了她在這裏經受的劫難,回到應當去的地方。


    嶗萬峰看到了在人群之中的父親,他一直都在緊張的四處尋找,看到了嶗萬峰後,神情一頓,從人群當中擠了出來。


    “父親。”嶗萬峰道。


    嶗萬族長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擔憂他會芥蒂,但是卻又不能舍去他們之前二十多年的父子關係。所以神情猶豫不已,最終問道。


    “你……沒事吧?”


    “孩兒沒事。”嶗萬峰的情緒鎮定的處於尋常。


    “……你,要走了嗎?”


    嶗萬族長將手微微的蜷縮著,能感覺到他的神情緊張。


    嶗萬峰微微一笑,將他的手握住,道:“父親,您不必擔心,我不走。”


    嶗萬族長登時眼神一亮,麵露驚喜:“你,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已經做好決定了。”嶗萬峰沉聲說道:“她除了我,就再也沒有別人了,若是我也走了,留在這裏的她,就不會有任何人記得她。”


    這個決定讓很多人都訝異不已,而嶗萬峰走到了女孩的麵前,她早已經做好了準備,他悉心的再幫助她檢查了一遍機擴的安好,一邊說道:“我在這裏欠了他們太多,無論是父親,還是小茹,還有……茵。”


    那個被她舍棄的,死在這裏的茵,隻有他一個人堅守在這裏,她就會永遠不死。


    “你說得對,我大概就是那種撞了南牆也不願回頭的人,我認定了人,就無法更改,所以我要留下,直到嶗萬峰,也在這裏死去。”


    他指著自己的心。


    女孩看了他半晌,伸出手來撫摸了一下他的額頭,道:“多謝你,一路陪伴我這麽久,我無法給你想要的,所能留給你的東西,大概也隻有此物。”


    她從衣襟中拿出來了一隻褪了色的紅色繩子,道:“這是你一直身上帶著的東西,在你被煉成了劍後,我在那些灰燼當中找到的。”


    這個紅繩,嶗萬峰有點印象,但是這是何時出現在他手腕上的,卻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讓他更為驚訝的是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此物是在熔爐當中找到的,那就是說明,那麽高的溫度,居然沒有將此物摧毀?


    他將那隻紅繩接了過來。


    卻是一對。


    “這一隻是……”他看著另一個紅繩問道。


    “這是瓊山茵的。”


    她將視線從他的身上移開,遏製住自己有些顫抖的指尖,她能感覺到自己體內的黑暗部分在蠢蠢欲動,而之前讓他幫忙所設下的守護屏障,有些細微的破碎。


    這應當證明著,他是不是終於開始將心與她脫離了呢?


    倒也是一件好事。


    她不曾猶豫斬斷因果,所以縱身一躍,自遠處而來風息如灼浪。她一個人扶搖直上,此機擴增強了她所能飛的距離,也不需要耗費她的體力,在麵對強大的風浪之下,能借力而去。


    嶗萬峰在她飛出去的一瞬間,他甚至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她,但是他的理智和情感在交織的瞬間,已經快的不足以讓他反應,他已經展翅而去。


    女孩看著後麵跟上來的他道:“你來做什麽?”


    嶗萬峰哽了一下,道:“我是來送你。”


    “嗯。”


    這可能是最後一次再見了她,但是連告別的話也說不出口,他痛苦不已,如被冰火雙麵煎熬著他的心。


    忽然間,在他們飛躍那高峰之時的時候,驟然地下一陣地動山搖,山海齊動,從下方激蕩起來的力量甚至影響了他們的飛行,嶗萬峰心底一驚:“快,快扔掉此物!”


    女孩並沒有聽從他的勸誡,而是將機擴換了一個方向,而躲過了無數衝天而上的藤蔓,這是一個陣法,他們被困在了陣法之中了!


    嶗萬峰心驚的去追她,躲開了無數交錯襲來的藤蔓,兩個人有驚無險的落到了地上,女孩以最快的速度將機擴用結界護住,而隻身麵對著這騷動。


    在那陣法之下,卻是讓人一眼看去無法辨認的影子,在翻湧起來的濃厚的煙塵遮掩了他的身姿,嶗萬峰張開翅膀,極速朝著那個人影襲去,卻在半途中生生的被驚駭住了。


    這在其中的身影,莫名的眼熟,但卻不能稱之為是一個人了。


    而是一具腐爛破敗的枯骨更加貼切一些。


    而他


    嶗萬峰這下徹底的認出來了他是誰了。


    瓊山明,他居然這樣都沒有死!


    作為一個讓人驚悚不已的僵屍明,嶗萬峰知道以尋常的方式肯定殺不了此人,他落了地,咬牙切齒:“你救濟有何意圖!”


    那個僵屍現在已經毫無意識了,它隻是以自己的執念在催動腳步,而也不顧這個陣法會造成此地多大的災難,在之前破曉收割人命的災禍還未過去,現在又出現了這等的地震大災,讓神鬼哀歎。


    嶗萬峰自知道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而此人一心是打算天地毀滅萬人同葬,他化身出劍來,將那瘋狂揮舞的藤蔓全數的斬斷,然而他的劍是守護之劍,威力甚微。


    被這變故擋住了去路的女孩,她抬著頭觀看著四周的情況,手撫在地上,察覺到了地下的脈動,這是一個活陣,想要破除倒是不難,但現在他的範圍隻是在她控製之下的此地,若是想要破解這個陣法,就需要控製解開,以及還有另一個方式。


    那就是將破曉劍請出,破曉劍的威力自然能將其阻止,但是一方麵,她的能力恢複的不足三成,加上依舊是肉體凡胎,再請出破曉,她免不了的會受到波及,可能會承受不住。


    但是她直截了當的抉擇了。


    猶豫和徘徊都是浪費時間的事情。


    她扣住了他的手腕,道:“我需要你來幫我。”


    這一場的變故說白了是針對她的也不為過,目的就是要在這裏將她的力量耗盡,但想要將她困在此地,倒也不是那麽輕易的事情。


    “你……想要殺了我嗎?”


    她站在了那個骷髏的麵前,看著它扭曲著身子,兩個眼珠子從骷髏麵上垂下來,顫巍巍的吊在半空中,他一步步衝著她奔跑來,四肢著地,似是一隻蜘蛛野獸,一口咬住了她的手臂。


    “複仇嗎?”


    她的麵色巋然不動。


    被吃掉的感覺並不鮮明,隻是痛而已,這與她深陷枯骨旋渦當中所感受的並無不同。


    血和肉混著讓他急劇的往下吞咽,但是又順著鏤空的肚子往外掉下去,嶗萬峰從後麵看到了,箭步怒吼著衝上去,卻被她揮手擋住。


    她的手臂化作了劍身,直穿透了他的咽喉,將他頂死在了地上,而這樣他還是不會死去,女孩俯下身,道:“這樣還是不夠,不止是你一個人想要尋求解脫——到了這個時候,也該出現了。”


    從背後走來了一人的身影,從廣闊的戰場上漫步而來,但是仿佛身上是半點都不沾染塵埃的。


    “我等這一日,也等了很久了。”


    席卷的風將他的兜帽吹開,露出來了被寬大的長袍遮掩下的麵容。


    嶗萬峰有幾分的吃驚:“長老!”


    她道:“你應當喚他另一個名字。”


    “啊,那個名字過去了太久,我現在已經不想再聽到此名,你還是叫我長老的好。”


    “但是曆史不會抹去你的痕跡,你的存在,一直是我所關注的地方。包括這一次的所謂,讓我們乘坐機擴從這裏離開。”


    班陸師展開手臂:“是的,抱歉,讓你們走是騙你們的,你們恐怕不能離開此地。”


    “那也得你阻止得了我的路。”女孩背過手望著他。


    “告訴我,這是為什麽!”嶗萬峰堵在了他們的麵前。


    “你們若是離開此地了,我和他就會死在這裏,帶走了破曉和明斷,也就是帶走了我和明的生機,當然,明的死活與我無關,但是我還沒有打算這麽早就死掉——不死之軀如此的強大,我可不願意一輩子都讓他人掌握我的生死。”


    班陸師說的不過是一件尋常事情般的口吻,而後道:“所以,破曉不能留下,明斷卻可以,應當說,我會將你們合二為一,這樣你們就永遠不會分來了,相信我的鑄造技術,可以保留你們的意識在劍中,但要的是,你們鎮守廣澤塔,如何?”


    “那麽我是否還得要感激你的如此的貼心?”嶗萬峰冷笑道:“我倒是覺得你的提議不差。”


    “看來明斷是同意的?”班陸師露出了笑容。


    “不好意思,我沒有強人所難的愛好,與我來說,她的自由才是最重要的,但是你是個什麽人,也膽敢跳出來阻攔我們——”


    嶗萬峰將手中的劍提起來,怒不可遏的大吼道:“你當我是用了多大的決心才對她放手的?現在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別想在這個時候出來蹦躂!”


    他冷笑道:“但是你想放手的那位姑娘,現在誰也救不了!”


    嶗萬峰往後麵望去,看到了女孩居然將那把劍死死的定住了瓊山明之後,便在地上畫著什麽看不懂的陣法,對他們的談話置若罔聞,但是這陣法卻是用她的血寫的。


    “你這是做什麽?”嶗萬峰總覺得有些不好的預感。


    “將我體內的劍引出,就可以平息此地的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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