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令人期待,這所求來的苦木,究竟能將他塑造到何種程度。”千雪眯著眼望去,看到那裹屍布一寸寸的剝落而下,露出來了人形,而在布料將落時,其中的人眼眸一抬,驟然間眼前紛紛落下無數的時間灰燼,如苦木燃燒之後散落天際。


    自灰燼中,緩慢的站起來了一個人,睜著眼睛,麵容清雋,五官挺拔,卻是書生麵相,並未有當初牧若所重新勾勒的絕美麵容,但卻多了些生機,這麵容落下,卻勾起來了千雪初次相見時的記憶:“你好,你就是新來的外校生洛然吧?”


    “洛然……”


    千雪呢喃著這幅麵孔原來本有的名字,忽然感覺到了悵然,若不是當初她失落了這記憶,忘記了原本就不應該忘卻的戰友,在那浩劫之中,他們都為此失去了太多,而他在千年的孤寂之中,也將自己原本的名字所遺棄。


    但這名字順著風落入了牧若的耳中,卻讓他的神心微微一顫。


    清越已經備好了衣服,本著非禮勿視的心態走了上去,將衣服披在了他的身上,整理好了儀容,手掌在他麵前晃了晃:“牧若先生?現在可以醒來了。”


    但牧若的神情卻還是木訥的,雙眼放空,麵無表情。


    身後的女子等待著這一出的鬧劇上演完了,仰天笑道:“這是你說的,你所謂的後路嗎?”


    話甫落,她便一揮手,槍聲震撼天地,猛然朝著牧若的眉心射去,隻是眨眼間,他的長睫微顫,登時如化歸雲氣般,那衝擊而來的殺意在他一尺之處戛然而止。


    子彈當啷一聲落在了地上。


    身後的女鬼似是不敢置信:“這,這如何可能!!!再來!”


    兩個孩子被控製著雙手握著那奇怪的武器不斷射擊,聲音震得人耳朵生疼,但這方才威力浩大的武器,卻全部失效了一般,不多時,牧若的腳下便落了一地的子彈頭。


    “真是令人驚訝,這就是苦木造元的功力嗎?”千雪嘖嘖讚歎不已:“沒想到這回爐重造一番,反倒是又將你重新鍛造的更加強大了。”


    “但現在已經見證過了這個東西的威力,現在也該讓我們的人形兵器出場了,洛然,揍她!”


    這一聲下,牧若像是被人從沉眠之中驚醒了一般,赫然眼底劃過了一道精光,而後身影微動,一道昊光猛然衝向了那詭異的法陣,而其中哀哀哭泣的萬千鬼魂,也像是有所感應一般,嘶吼著回避那些昊光,那女鬼的功底顯然更為強大些,在耀目的光華下,也隻是往後退了一步。


    在這短暫的受製於人下,千雪瞄準了機會,劍芒開道,斬亂紛雪,玉扇回旋,將那兩個孩子的穴道點住暫時脫困,而衝到了那個女子的麵前,兩個人的魂魄正陷入天人交戰之刻,她驟然穿透了那女鬼的傀體,握住了那空殼之內的紅色心髒。


    “給你一個機會放開這兩隻小鬼,我就不捏碎你的心髒。”千雪抬眉:“這下,我可算是有了和你商量的籌碼了?”


    命脈被人握在了手中,就算是身為魂體,也難以脫困,那個女鬼一改方才的戲謔神態,有所忌憚道:“你……你既然早已經看穿了我的弱點,為何不早早就將我殺了?”


    “不殺你,自然是想要握著回去的籌碼。”千雪淡笑道:“畢竟我還是挺懷念你當初給我的那杯茶,味道很是淡雅香甜。”


    女鬼大驚失色:“你!!”


    “你該不會認為我真的沒有發現,你的真身嗎?驛站老板娘啊。”千雪語氣裏帶著戲謔。


    “……你是如何看出來的?”那女鬼一改之前的粗糲嘶啞的聲音,麵容也漸漸呈現出來了常人的五官,一身紅衣如火,正是當時在素落沙漠之外的那名來曆不明的老板娘。


    “一個如此的美人出現在那種混亂的邊陲小鎮,能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就怪了。”


    千雪沒有鬆懈自己的警惕:“但讓我更加確定的是,你所給我的茶,卻是來自江南的明靜茶,此茶味道獨特,我也大概能猜出你來自何處,一個不遠萬裏趕到這裏的奇異女子,想必就是為了孔雀王朝而來。”


    “你即便是知道了又如何?你還是不會猜到我的身份和目的。”


    千雪轉頭道:“雖然你說的真的很有道理,但是這對我來講重要嗎?”


    她斜藐著那個女鬼,讓她登時煞白了麵龐:“你……難道你就不怕我將這兩個小鬼頭給拍碎了???”


    “拍吧拍吧,我和這兩個小家夥非親非故,何況我也不是什麽救世主,能大發慈悲的帶他們到了這裏,已經是我的極限了,你若是以為用人命來要挾我,可就大錯特錯了。”


    千雪似是失去了耐心,大步陡然走上前逼問:“孔雀翎在何處?!”


    被刀鋒逼著的那個女鬼卻頓住了腳步,方才囂張的氣焰登時熄滅了下去。


    清越在背後無言以對:“妖王,你現在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反派啊。”


    “我可是妖魔。本來就是老套故事裏的大反派不是嗎?”千回敬道。


    “可以可以,但是我還得要履行我應該所盡力的職責啊。”清越從背後取出來了一遝的符咒,往那女鬼身上呼嘯而去:“天雷八部,滅天絕地!!”


    雷霆乍現,符咒銜接張開一張遮天的巨大網織,將那女鬼迎麵罩去,那女鬼瞪大眼眸,似是要殊死一搏,卻沒想到千雪以極快的速度折入到了她身後,掌風帶勁,將那兩個孩子的魂魄登時扯到了自己手中。


    “你!!你不是不插手嗎?!”


    “我說了不想管這兩個小家夥的死活,但是不代表我願意看著你帶著他們同歸於盡啊。畢竟,我還要將他們當我的口糧呢。現在就被烤焦了,待會要怎麽下口”


    “啊啊啊————”


    那遮天蔽日的巨網將她兜頭壓下,那女鬼化作了煙霧從細縫當中想要逃出去,但是卻被擋住了,隻能在雷霆之怒下,化作了點點魂火。


    痕跡消失,那法陣也一時失去了束縛效力,千雪走上前,從燙手的陣法內取出來了那顆赤紅的心髒:“此物尚且有用,暫時先留下。等到我們出去,再去會一會那個人。”


    煙塵散去之後,牧若站在原處,他的眼神之中帶著茫然,而記憶還未曾完全恢複,但是看著眼前的女子,卻是那般的眉目熟悉,他想要抬手去觸碰,但是又怕是會驚擾了幻夢一般,舉在半空的手遲遲僵硬著。


    千雪走過去,將他拍了一下:“歡迎回來,洛然。”


    “你……是在喚我嗎?”牧若的眼神閃爍,似是不肯定自己現在麵前所站著的人是誰。


    “苦木重新塑造身體,所以你現在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人了,關於記憶,應該會慢慢恢複,名字也該換回你這種麵容原來的名字,洛然。”


    像是被這句話給刺激到了,他腦袋陡然間湧出來了記憶。


    “洛然,你不要在意他們對你的評價,那些光注重血緣的人,根本不了解你的為了站在這裏付出來了多麽大的心血,”


    兩個孩子的魂魄被送歸回了原處,而歸於肉體後,卻遲遲不醒。君鯉眼神微動,走上前將兩個孩子的嘴巴捏住,竟然從裏麵取出來了一枚玉器。


    那玉器長得樣子極其的怪異,似是一隻小獸蹲坐在地上,君鯉道:“看來那個家夥還留著後手。”


    “但是她要這兩個孩子的魂靈做什麽?”千雪蹙眉問道。


    “大概是這孩子身上有著的血脈,是能在這裏產生作用。”君鯉指向了那被埋在黃沙之中的兩個雕塑,千雪心底領會,便使用起來了行風,登時黃沙遍野遮蔽四周,而最終卻展現出來了兩個人形。


    一個男子抱著一個女子,經曆亙古而不朽的身軀在茫茫黃沙之下,仿佛消逝了時間的顏色,卻未曾減少半分的情義,千雪走過去將那灰塵擦拭幹淨,正是當初的蘇明與蘇月二人。


    現在應當喚作孔雀與九色鹿。


    而那兩個孩子的魂皆是被那玉環鎖住,不知用何種方式才能將魂取出來,千雪走了過去,看到了這便是這石窟的終點,從上方倒是投下來了點點的光斑穿過了厚重的灰塵,落在了他們兩人的身上。


    “這是他們的身軀嗎?”千雪生怕這一下去就給戳碎了。


    “此地的瘴毒很重,應該正是孔雀王朝的中心處,”


    “但是此地隻有這兩個人在這裏,並未有任何的活物,但是這大殿之下絕不是這麽簡單。孔雀王朝的一夕覆滅,原因並非這麽簡單,君鯉,你不是說孔雀作為神尊,跟在天帝身側,他現在為何又在這裏呢?”


    君鯉頓了一下:“此事我知道也甚少,而知道此事的人,又不願意告知與我,想來也是掩藏著什麽。”


    千雪一直都在打量著那兩人,忽而間像是發現了什麽般一怔:“君鯉,你看,這……”


    君鯉走了過去,順著她指著的方向望去,居然在那一處看到了一個奇怪的符號,在暗影之中淡淡的閃爍著,在剛才的那魂魄的幹擾之下,這一直在沉睡的符咒便重新開始了顯現。


    君鯉神色微動:“這符咒的氣息……”


    “你也發現了?”千雪神情也肅穆了起來:“這我再也熟悉不過了,你和我應該想的是一個人,但是……她老人家為何會出現在此地?”


    “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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