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雪族現在已經放棄這種堅壁清野的政策了麽?


    澹台瑩沒有說話,身體卻顫抖的更加厲害,破碎的痛呼從喉嚨溢出,俊美無儔的男子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看著鮮血從她眼中流下,爬滿整個臉頰,像一個微笑著的惡魔。


    “嗬嗬,在雪族你被稱為什麽?天才?神童?這點程度的馭魂術就敢來冰原放肆啊……”


    澹台瑩閉著眼,看不清男子臉上的神情,卻從他的口氣裏聽出了輕視——作為隻要成長起來,就能在滄瀾天淵裏橫行的馭魂師,在他眼裏卻好像是個笑話。


    那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啊,那個人要她對付的,怎麽會是這樣的怪物,即使她已經達到馭魂師的控魂之境,她的魂波也完全被壓製,甚至連出手的時間都沒有,那個人的靈魂強大的可怕,她甚至感覺不到他的魂波。


    原則上講,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魂波,魂波是生物獨一無二的標誌,而馭魂師可以感應到別人的魂波,澹台一脈對生物魂波的感應天生就強於普通人幾十倍,年歲越長,這種天賦也成幾何倍數增長,及至現在,澹台瑩的靈魂接近實質化,幾乎將血脈天賦發揮至巔峰,而麵前這個人,她竟然連感應他魂波的存在都做不到,這種情況隻有兩個可能,一是這個人本身就沒有魂魄,二是這個人的馭魂境界遠超窺測之人。澹台瑩在魂波被壓製的一瞬間就做出了判斷:焱修就是第二種人,絕對是!因為她根本感應不到他的魂波,她甚至還要用眼睛來作為介質化虛為實使用魂波,那個人卻似乎隻是動了心念,便反彈回她的攻擊。


    雙手雙足都仿佛被鐵鐐銬住,僵硬得無法動彈。恐懼從四麵八方席卷而來,將澹台瑩包圍,當冰冷的手指爬上臉頰的時候,她知道她要被天神拋棄了,她和幽鬼都將被拋棄。


    “讓我看看……”低沉磁性的男聲在耳邊響起,澹台瑩隻覺得有什麽東西絲絲縷縷的侵入了腦中,幽鬼從喉嚨裏湧出破碎的呐喊,然後世界瞬間安靜。


    “……這個世界現在的樣子……”焱修的唇角輕輕勾起,眼中浮出閱盡滄桑的感慨。


    魑靈被毀掉大半的身體已經看不出任何傷害,就連那件黑色袍子也光潔的不沾塵垢,它靜靜的站在焱修身後,像是他不見天日的另一麵。


    凜冽的暴風夾雜著雪花撲上麵頰,焱修站在裂縫邊緣,遙遙望著對麵日夜不息旋轉的暴風雪團,眼中露出懷念的神色,他伸出手摸了摸肆虐到身邊的零碎風雪,唇邊噙著一抹笑,“好久不見,重璃,你還好麽?”


    對麵巨大的暴風雪屏障一如既往的緩慢運轉著,沒有人應,焱修麵上也不見失望,唇角笑意半分未褪,即使在混沌的風雪遮


    掩下,那張臉也俊美的讓人呼吸停滯。


    眨眼功夫,那通天徹地的暴風雪團仿佛沸騰一般發出隆隆的聲響,仿佛有巨人在用力擂動天神的鼓,方圓百裏的冰川都開始顫動,原本就鋒利如刀的雪花瞬間凝成冰刃,在更強勁的暴風推動下從四麵八方向焱修疾射而去,焱修冷眼看著猶如百裏長龍的冰刃瞬息逼近,如同看一個孩童頑皮的笑話。四條白色遊龍蜿蜒著繞著他翻飛,互相交錯來往,卻連他的一片衣角都沒碰到,片刻後四條白龍在空中轟然相撞,暴風驟停,大片大片的雪花洋洋灑灑落下,落在焱修的眼角眉梢,輕輕的,癢癢的,好像在親吻他一樣。


    “再胡鬧,我就走了。”


    “嗚……”不知從哪裏傳出一聲委屈的嗚咽,密集落下的雪花漸漸變少,能生生撕碎所有生靈的暴風雪向兩邊退開,並從冰原之眼伸出一條雪橋,直至焱修腳下。


    俊美無暇的男子踏上雪橋,於漫天風雪中從容緩行,魑靈悄無聲息的隨在他身後,像是長在臉上的黑色麵罩牢牢擋住五官,神秘莫測。


    焱修速度似緩實急,片刻便穿過深逾百裏的風雪長橋,被寒冰覆滿的山峰靜默的立在兩側,中間不會流動的水中凝固著形態各色的遺留物,凝固的水無窮無盡,白色的宮殿卻已近在眼前。


    焱修抬手,高三丈寬三丈的朝璃宮門上白冰簌簌落下,青褐色的門吱呀一聲打開,露出極盡奢華的內裏,密密麻麻的鎖鏈占據著大殿的大多數空間,均是一端纏繞在大殿的金柱上,一端纏繞在大殿中間的人身上——那人四肢大張的被手腕粗的鎖鏈鎖在半空。


    “過了這些年,還習慣麽?”隔著重重鎖鏈,根本看不見她麵容,隻能通過交錯纏繞的鎖鏈間隙窺見她一絲緋紅的衣角。


    那女子似乎動了動,纏繞的鎖鏈發出沉悶的撞擊聲,然後便聽一個女聲脆生生答道:“恩,你都出來了,那就多陪我一會,有點無聊。”


    焱修輕笑了聲,道;“外麵風雪那麽大,你可一點都不無聊。”


    “哈哈”鐵鏈纏繞的縫隙裏發出女子爽朗的笑聲,間雜著似有似無的喘息,“此間既是地獄,我豈能讓他們來去自如?嘻嘻,那不是叫你們看笑話嘛。對了,你不是專程來看我的吧?”


    這樣飛揚跋扈的聲音,依稀還是當年故人舊模樣,還是憑借一把自在弓,天都敢捅個窟窿的無法無天。


    縱有風霜侵蝕,重璃依舊舒朗明媚,卻比從前多了些狠辣,這很好。


    “我來帶你出去。”


    聽到這樣的話,重璃的笑容僵了一瞬,不易察覺的歎息道:“不用,我……我在這裏挺好的,你去找阿江,他比我有用。”


    焱修沉默了一瞬,輕聲道:“他死了


    。”


    “死……了?”


    “恩。”仿佛看見了當年眉眼出眾的少女和沉默寡言的少年,焱修聲音含笑,暗紅色的號角浮在攤開的右手掌上,“你當年總嘲笑他沒腦子,動不動就要打死他,現在倒是知道他厲害了?”


    重璃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眨了眨眼睛,視線再度清晰起來,她仰望著鏤滿無名紋路的大殿頂梁,目光有些遊離,嘴上卻笑嘻嘻的調侃:“又不是隻我一個欺負他,你當年也沒少暗地裏陰他。”說到此處,仍忍不住嘴硬的為自己辯解,“再說,他也沒多厲害,要是我的自在弓還在,十個蠻江我都收拾得了。”


    聽得她的吹噓,焱修不由搖了搖頭,遙遙望著這個吃了如此多苦頭、卻依舊無畏無懼的女子:“這般,卻能改變什麽呢?你和我一樣,元稹也是如此。他這一次去,必死無疑。”


    巨大的鴟鷹在青藍色的天光下無聲地滑翔著,遠遠看去,就像浮在天宇下的一片黑色雲彩,九方澤穩穩站在鴟鷹寬厚的背脊上,年輕的臉龐迎著太陽,滿溢著對未來的期待。


    極目遠眺處籠罩著清晨的薄雲,雲的背後有霞光隱隱。然而,在雲團的背後,仿佛有一條灰色的雲緩緩垂落,承接著天空和地麵,晨光中,那條灰色下垂的雲緩緩轉動著,震動方圓數百裏的大地。


    九方澤指著極遠處天地間那一條垂雲,目中流露出擔憂之色:“那裏就是冰原之眼……外麵都是急速運轉的風刃,裏麵是無跡可尋的冰屑逆流,據說更裏麵還有冰原守衛……”說著說著,少年的臉上露出了困惑的神色,仿佛遇到了什麽不解之處。


    劍術師睜開眼,看了看遠處的灰色垂虹,冷定的道:“這裏被稱為永恒地獄,滄瀾天淵六極獄之一,”說到這裏,劍術師停了停,看向九方澤,少年露出了一無所知的神色,睜著溫潤的黑眼睛全神貫注的看著他,於是劍術師繼續道:“永恒地域沒有邊界,沒有溫度,也沒有出口,……所以我們要找能製造出口的人!”


    “沒有出口?製造出口?”九方澤原本上揚的眉毛微微塌下一點,露出一副“你在開什麽玩笑”的表情,“出口又不是個東西,怎麽能說製造就製造,所以你是在開玩笑吧,啊?一般入口就是出口啊,就算那裏危險一點,我們小心一點,總能過去的,唔,再不然等小九再長大一點,我們再讓它帶我們過去,你也說了,它很厲害的,還……”


    劍術師冷淡平靜的看著少年,直到少年激動的聲音越來越小,才緩緩開口:“首先,我不知道永恒地域的入口在哪,其次,這裏是那些人的地界,不能久待!但冰原之眼是整個永恒地獄的核心,必然有維係這片空間的東西,如果找不到製造出


    口的人,毀了那個東西也是一樣的。”已經可以感受到永不停息的暴風雪帶來的寒涼氣息,劍術師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你待在這兒。”話音未落,元錚的身體就從鴟鷹背上消失,整個人仿佛一片發光的羽毛,被風吹著急速卷向前方。


    前方急速掠入混沌風雪中的光束無聲無息的碎成粉末,黑色的閃電從天空墜落下來,刺眼的光芒被風吹散般消失後,劍術師挺拔冷峻的身影從光芒裏露了出來,他從出現開始就沒有移動一步,狂暴的風夾雜著碎雪肆虐著撲麵而至,吹起他張揚的長發,露出目光凝重的冷硬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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