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每次都給自己一個蛛絲,然後再毫不留情的斬斷。如此循環往複,她每次肉體痛苦到快要無法忍受的時候,都靠著他的溫度,灼傷自己,想要把他刻在靈魂深處。


    她想努力相信,她一直在勉強自己不去理會那些話,可是每次聽到那些美麗到窒息的詞語,都會在她的心上狠狠劃下一刀。


    “將軍,夠了。”她突然平靜至極的開口。


    阮璟眼裏閃過一絲光芒,但是在她看向自己的時候,突然發覺她的眼神那般的陌生冰冷,讓他心裏莫名一慌。


    “你想通了?那就一切好辦了!”將軍獰笑著放下手長劍。


    她點了點頭,眼裏帶著從未有過的哀傷,那眼神陌生的像是一道血鞭,狠狠的抽在阮璟的心上。阮璟看著她朝將軍走去,不知為何突然很想攔住她,他不知道為何如此,總覺得她這一去就會萬劫不複。


    “將軍。我原本想著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讓你徹底對它死心,但是……看樣是我自作多情了。”她走到將軍麵前,不顧他訝異的表情,緩緩抬起他拿手長劍的手,舉在自己眉間,閉上眼,決然的說道“阮將軍,請你下令,開長劍吧。”


    “誒?!”將軍手一抖,差點沒站穩,他看著不知何時站起來的阮璟,語氣中帶了幾分顫抖“阮,阮將軍,她,她……”


    他的心狠狠地鈍痛了一下,他早就知道,她這般聰慧,他的把戲是瞞不住她的,遲早會被揭穿。但他居然會心痛,這讓他很驚訝。


    沉默了很久,他走了過去,看著她閉上眼,似乎再也不想見到他,苦笑著說“你什麽時候發現了我是將軍?”


    “一開始。”她沉聲說道。


    阮璟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她“一開始你就知道……那你還一直……”


    “動手吧將軍,我已經很累了。”海螢滿是疲憊和冷漠的聲音,讓他差點以為這不是那個在他懷中安靜而瘦小,眉眼精致的像是畫中走出的那位江南女子了。


    他閉起眼睛,仰起頭,深吸了一口氣,強忍住內心的洶湧,終於也不帶一絲感情的,恢複成了了那位馳騁疆場,睥睨天下,讓敵人聞風喪膽的阮將軍。


    “你曾經問過我,想讓你打開鎖子的理由,那麽我現在問你,你讓我下令殺了你的理由。”他一字一字的問道,帶著絕世的傲然。


    她頓了頓,說道“為了實現你的願望。”


    “你別想欺騙我,沒人騙得了我!”阮璟突然暴怒,俊美倨傲的臉上居然浮現出悲痛的顏色“我不會讓你死的,我絕不會讓你死的。”


    他一邊搖頭一邊朝後走去,直到石門前,他狠狠的捏住那把鎖子,像是野獸般低聲吼道“我不相信這把鎖子打不開,今非昔比,現在可是火


    器時代,我要向你證明就算沒有你我也做得到!衛兵,拿劍過來,我要親自砸開它!!!”


    他像是瘋了一般,拿起長劍托就朝鎖子狠狠砸去,誰也沒有看見過傳說中優雅高傲的將軍如此瘋狂的一麵,都愣愣的呆立在一旁,鎖子依舊很結實,他狠命的砸了很久都紋絲不動,他扔下長劍,掄起巨錘將那鎖子瘋狂的砸著,但那把鎖子就像是被施了法術一樣,無論如何幹涉都於事無補。


    他瘋狂的試圖破壞它,但他沒有看見,每一次他手裏的長劍落在鎖子上一次,她就渾身痛的抽蓄一次,但她死死的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喊出聲。她顫抖的從地上爬起來,用盡最後的力氣。


    突然,在他砸到幾乎失去理智了之後,鎖子突然嗒的一聲,自動打開了。


    “開了……”


    “將軍把它打開了!!!”


    身後傳來一陣驚愕聲,他木然的喘著粗氣,突然大笑著轉頭朝她喊去“你看啊,海螢,它開……”


    滿眼刺眼的血色將短暫的歡呼生生噎在喉嚨中。


    “將將,將軍……她,她自己突然就,奪走了劍……”那位冒牌的將軍癱倒在地上,驚慌失措的握著手長劍,看著阮璟,渾身顫抖的無法說出一句話。


    大片大片的猩紅,讓那浴血奮戰,漠然死亡的將軍,第一次發現,他是多麽害怕淋漓的鮮血,以至於讓他的頭一嗡,劇烈的眩暈了起來。


    海螢倒在地上,她看著朝自己一步步走過來的阮璟,突然很虛弱的笑了起來,一如當初那抹他無比懷念的微笑。


    內心的痛苦像是頓了一拍,突然呼嘯而來,排山倒海的吞沒了他。


    阮璟渾身顫抖的比那個冒牌將軍還要厲害,他幾乎覺得自己的腿都不是自己的了,當她再次微笑的時候,他再也無法忍受內心已經麻痹的生痛,抱住她撕心裂肺的痛哭了出來。


    “不要死……不要,我不許你死……海螢……海螢!!!”他斷斷續續的哭喊著,緊緊的抱住她,幾乎要把她揉進身體裏。


    海螢一直保持著那一抹微笑,氣若遊絲的說道“其實……我才是凡世間的那個鎖靈子。”


    海氏一族,不隻是開鎖匠而已,他們真實的身份,其實是靈。


    海氏一族的每一代,都有鎖的繼承人。這鎖子沒有鑰匙,而他們死了之後,鎖子便會打開。這是祖先當初製作這把鎖子的初衷,為守護他們代代的秘密。


    而她之所以一開始就知道這個男子是騙了她的,因為她找了他很久,早很早之前。


    她行走在天地間,踏入一片虛無。


    眼前的世界漸漸模糊,逐漸化為混沌的灰白,她嗅不到空中淡淡的泥土的氣息,感覺不到腳下踏過的青玉石板,耳邊依稀傳來鍾


    磬聲,神聖而虔誠。


    她行走在虛無中,連時間也漸漸忘卻……


    自己踏入紅塵多長了時間?已經記不清了。


    芬芳的花瓣落入泥土,蘆葦上的露珠滴入溪流,赤紅的光芒從海麵升起,天青色的流雲不停地在蒼穹之上流轉。這樣的景色,她不知看過多少遍了。她也曾嚐試過停下,靠在柳樹枝上感受拂過的春風,將臉浸入溪水中感覺冰涼的觸感,或是站於山崖之上望著如血殘紅,時間不斷定格,她卻不得不抽身而出。


    她一直行走著,找尋著,不知遠方在何方。


    但她猶然記得自己是有著一個使命的,而那個使命,約莫就是守住自的秘密。


    在她的記憶中,世人稱她為神,飛於天際的天神。腰係長裙,肩披彩帶,仙氣盎然若神人,她曾飛行雲中反彈著琵琶,為那神陀菩薩演奏樂器,在眾神前載歌載舞,那是在極樂世界,被刻於畫壁上的極樂世界。


    但遇到了他,一切都變了。


    那個人趴在洞窟裏的石壁上,拿著畫筆,一點一點的描繪著。他穿著很普通的灰白長袍,那上麵沾滿了顏色,就和他的臉一樣。海螢浮於畫壁中的雲端,看著他。


    明明很平凡的世人,但海螢卻忘不了他,忘不了那雙眼專注的仿那神整個世界隻有他一人般,不還有他筆下正描繪著的極樂世界。


    她想離他近一些,離那雙眼近一些,她想出現在他麵前她


    那神祖袖邊的流雲輕輕拂過,菩薩座下的蓮花花瓣覆在了她的眼上,她的周身似被無數彩帶環身,輕輕纏上她的手足,破開虛空,腳尖所觸及的堅石告訴她所處的世界。海螢望向眼前的畫壁,那那神陀身邊反彈琵琶的舞者已蹤跡全無,好似從未存在。


    “”她甩甩手肘上寬大的衣袖,眨了眨眼,笑了。


    但那人不見了。她不想錯過,於是便踏足紅塵,找了他一世又一世。


    於是,她看到了與極樂世界不同的繁華,與那神陀天神不同的世人,與仙樂飄飄不同的歌舞。這個畫壁外的世界,到處都充滿了生氣。


    但她依舊想找到那個人,於是她拋卻繁華,開始不停息的找尋。她想,等到她找到那個人了,便站在他麵前,伸出手,望著他的眼說


    “是你召喚了我嗎?用你虔誠的信仰,喚醒了我的心念,不顧的穿過一切。”


    她覺得這就是自己為什麽還在找尋的原因了,她執念於此。


    但是漸漸的那雙眼在她麵前愈若隱若現,她有些不明白了。海螢站在那神塔下,路過桃花澗水旁,坐於垂天瀑布邊,總會無端的愣神。她到底


    在找尋什麽?在等待什麽?千年的光陰太長太長,以至於她也快忘記了自己還是海螢,飛於那神祖邊反彈琵琶的海螢。


    於是她便停了下來,站於林中的清溪中,忘了時間忘了自己


    不知又多少年過去,一個僧人來到她麵前,問她


    “你在做什麽?”


    “我在找東西。”好像是在找東西。


    “你找到了嗎?”


    “不,沒找到,不過我好像忘了。”是無跡可尋的風,荷花瓣上的露珠,還是翠葉上的脈絡?忘了


    “那你現在該做什麽?”


    “所以我停下來了”停在了自己也不知的何處,停在了自己也不曾想過的時間。


    那個僧人問完,對海螢說了一句後便走了。那是海螢自停下腳步後遇到的第一個人,她想起那僧人最後說的話,重新思考起來。


    “或許我隻是在做夢。”海螢赤足站在清涼的溪水中,三千青絲垂下,陽光透過葉間的縫隙灑在她身上,淺色的衣袖如雲煙般飄渺。


    “夢醒了,我便該忘了”她開口說道,好似於睡夢中的囈語。


    (本章完)


    (教育123文學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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