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龍看著麵前的肖米兒,是的,他的親妹妹。不可饒恕的親妹妹——是她的年幼無知和愚昧將門打開,導致他們家破人亡。


    自從那以後,暗院一直撫養她長大,茗龍明白,這樣做隻是為了牽製住他,讓他有仇不能報,有親人不能相認,有家,卻再也不得完整。徹徹底底為了暗院而服務,直到他再也沒有利用價值,就會像家人一樣,落得一個不歸的宿命。


    所以他恨,對著肖米兒,又愛又恨。


    所以偶爾聽見皮膚破裂的聲音伴隨著心,才知道自己依然存活著。


    “我不會認輸……我也不會輸!”茗龍痛苦的抱住頭:“我不會讓暗院的卑鄙小人得逞,我不會讓他們傷害言禾一根頭發!我一定要去救她!”


    “不!我不要!”肖米兒一把拽住他,神情前所未有的激動:“我不要我的兄長得而複失……你會死的!你們都不會活著從那個地獄出來的!”


    “不要攔著我!米兒!如果你還承認我是你的兄長的話!”茗龍無比認真的看著麵前哭的一團糟的肖米兒,語調不自覺的輕柔了下來:“在這裏等著我,好不好,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回來的,好嗎?”


    肖米兒呆滯了一下,茗龍急忙抓住時機掙脫出來:“對不起,我一定要走!”


    肖米兒拚盡全力嘶喊道:“你一定會後悔的!”


    茗龍的背影一頓。


    “後悔?那是一個什麽樣的情感?我從未感知。”茗龍垂下頭,顫抖的看著自己的雙手:“那些渺小的情感,我是早早就被剝奪的,在最後,我還是沒能逃過那心結,雖然早就沒了希望,但我還是,還是活著啊...”


    還是活在這虛幻的世界裏,一直默默等待那些未知的旅途。我不知未來會是什麽的結果,我隻知道,我始終還是不能夠去後悔,我早已無法回頭了。


    作為我,一個命運囚徒的最後的選擇,還是離開,選擇寂寞與孤獨。為了我,為了救贖我自運而生的背叛。


    選擇放手……


    還給你——無限光彩的自由。


    茗龍奮力的奔跑在鬱鬱蔥蔥的森林裏,一枝接一枝的樹枝像是鞭子一樣抽打著他的身體,可是他什麽也沒有感知到,他心裏隻有一個執念在緊緊地催促著他:快——在快一點——她在等你!


    從哪個時候,做出那個決定的時候,就深知自己將萬劫不複的吧……


    可是,哪怕是在懸崖的邊緣,他也要,拚死的把她推上岸——這是一種無關仇恨,無關一切的東西,在哪裏,沒有複仇,沒有犧牲,沒有算計,沒有罪惡,它是花開一瞬時的凝固,它是雪融一汪時的柔情,世間一切沒有誰可以與其媲美,它時而在天堂,時而在心裏,隱隱若若,卻又不離不棄。


    那就是——愛。


    因為不曾相愛,所以不曾珍惜。


    因為不曾守護,所以不曾離別。


    可是要是等到了想要去相愛,守護。


    就不要讓那些值得去付出,值得去愛護的人,已然不在。


    ……


    池軒一直在她的身邊陪著她,在長久的,似乎了陷入了無盡頭的寂靜裏,沉默的讓人發瘋。


    她的眼神暗淡無光,像是凝固住了的褐色琥珀,很久了也不曾轉動一下,讓人不由得誤以為她是一尊蠟像,僅僅有偶然的細微動作還在證明她是一個活物,但也僅僅是活物罷了。


    她已經以抱膝蜷縮在角落這麽個姿勢維持了兩天了,除了先前勉強吞咽下去的果子,她已經也是一天滴水未進。


    才這麽數個時辰過去了,她仿若經曆了地獄般的折磨,麵目憔悴,黃瘦,像是沉澱了灰白的哀怨。瘦小的身影被牆的陰影所吞沒,漸漸隱匿不見,快要消失了……


    池軒瞳孔猛的一縮,條件反射的抓住言禾的胳膊,直到感受切實的柔軟才莫名的舒了一口氣:可是,我究竟在怕什麽?……


    是怕再一次的失去了她嗎?


    言禾動了動,緩緩的抽出自己的胳膊,然後轉了個身,背對著他。


    呃……池軒苦笑,還是在討厭我嗎?恨自己告訴了她最不能接受的事實。可是,這畢竟,還是事實啊……逃避有用嗎?


    她要怎麽恨,都無所謂了,隻要她不要再這麽折磨自己,他什麽都願意做。


    包括——放手。


    現在,也唯有他,才可以去涉足她的世界了吧。


    池軒眼裏一閃而過黯然的光彩,那是一種叫做寂寞的東西,細細密密的包裹住了他琥珀色的雙眸,毫不留情。


    他的世界裏此刻隻剩下了無止休的奔跑,急促的腳步聲代替了他的心跳,再也沒有什麽可去阻擋他直視自己生命的勇氣,他那獨一無二的世界,是被她填滿了光明,沒有人可以替代,可以去比擬她在自己心裏的重要,現在是,未來也是!他終於明白,他不是不敢再賭,而是他不敢再失去了,他輸不起了。


    他低低的嘶吼了一聲,像一隻沉默的野獸,緊緊注視著茂密叢林裏隱隱顯露出來的灰色建築,磅礴且機密,守衛森嚴,那就是了,暗院的總部。


    言禾就被囚禁在哪裏,和池軒在一起。


    那麽,她已經知道自己身份的事情了吧?


    明明知道要來送死,明明知道自己會不被繼續那麽的信任,可是,就是要來救她,哪怕背一輩子的怨恨,隻要她好,那也就算是死得其所了。


    茗龍咬住下唇,迅速的換上暗院獨製的製服,深吸一口氣———隻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


    “站住!你是什麽人?”正在巡邏的幾個人看到徑直向門口走來的少年,滿是戒備的堵了上去。


    “哼,連我你們都不認識嗎?”茗龍冷冷的抱住手臂,斜睨著這幾個麵麵相覷的下手:“是剛剛才來的的嗎?連規矩都不懂?!”


    “規矩?在這裏沒什麽破規矩!老子在這混的時候你丫的還在玩尿泥呢!你給老子拽什麽拽!”一個帶著刀疤的五大三粗的人粗魯的抓住茗龍的衣服,無比囂張拔擢的威脅道。


    茗龍好看的劍眉一凜,抬起眼睛看著他,那眼神如同見到了極為蔑視的東西,直直的如一把利劍直刺進那個人的心底,刀疤的身體不由得抖了一下,口氣立刻軟了下來:“你你……你究竟是誰?”


    茗龍自若的扯回衣領,抬腿就徑直的朝裏走去,頭也不回,聲線有力的說:“你們給我記好了,我的威嚴不容涉度,哪怕在什麽地方,我都是這裏的王!”


    一時間,竟然沒有人敢於去阻擋他,那穩健的步伐如同天生的霸主,氣場不同如帝王般的高傲尊貴。雖然仍舊稚氣未退,但是那樣的姿勢——眼神堅定,步履沉穩,好像把世界都踩在了腳底下的霸者之氣卻讓人無從比擬。


    看的下麵的人都呆住了,剛剛無理對待他的人,都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


    原來這就是他們素未謀麵卻聲名顯赫的組織啊!那樣的氣場,已經言盡與表,足夠讓他們無比的虔誠的相信了。


    於是,一路上都沒有遇到什麽麻煩,這倒是讓他微微的鬆了一口氣,隨之更急的加快腳步,此地不宜久留,雖然他是藍蜘蛛的少爺,但是現在也差不多名存實亡了,如果他們不是新來的話,恐怕就不會這麽容易的進得來這個機密的地方了。


    茗龍的額角開始滲出汗珠,恐怕以後就不會這麽好運了,必須多加小心才是。


    “你,過來。”茗龍威嚴的喝住一個正欲向他鞠躬的人,那個人一驚,慌慌張張的抬起頭,畢恭畢敬的看著麵前的組織,嚇的連大氣也不敢喘:“少……組織……您有什麽吩咐?”


    “你老老實實告訴我,昨天你們的千金小姐有沒有帶著一個女孩子來過?”


    那個下手遲疑的半天,眼神遊離支吾著說:“那個……長老和小姐說……”


    話音未落,就感覺到了臉被一股很大的力道甩開,脖頸立刻向後扭曲,隨即耳邊像是炸開了鍋一般刺耳響亮的巴掌聲,挾著裂空刺耳的風聲,一股接一股的刺痛迅速的傳了過來。


    “混賬!就記著長老和小姐!別忘了!我才是這裏的主人!!”


    啪的一聲鬆開手,那個人頓時癱軟在地上,呆楞著捂住印刻著雜亂的五指印微微發腫通紅的臉,上他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的時候,早在一旁佇立半天的人匆忙迎了過來,笑容滿麵的擋在自己麵前:“呦,我當時誰呢?發這麽大的火!原來是少爺終於回來了啊!稀客啊稀客!”


    如果就這麽散場了……就再也不會有將來,也沒有曾經了。


    茗龍不屑的冷哼一聲:“不就是多虧了張總管和我的好妹妹,我才在外漂泊了至今了,不是嗎?”


    “這個嘛,嗬嗬,說什麽生分的話啊,你好不容易回來一次,我還高興的不行了呢!來來,快跟我來,你好久沒回來了,肯定連你的房間在那都不知道了吧?”張總管滿是殷勤的絮叨著,又扭頭嚴厲的對著其他人說到:“把地上的這個不識好歹的拖出去!給我扔出去!”


    “慢著!”茗龍打斷了他的話,走到那個嚇的瑟瑟發抖的人麵前,不帶任何表情說道:“這個人讓我心情很惡劣,把他給我先關在牢裏。”


    “啊!少爺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少爺饒命啊!!……”


    那個人嚇的麵色慘白,腿如抖糠,歇斯底裏的求跪呼救。


    “快點拖走!聽少爺的話!”張總管見幾個人遲疑著,馬上就如雷霆般爆發:“快啊!一幫飯桶!”


    幾個打手立刻掐住那個可憐人的脖子,使他叫喊不出來,粗暴的拖在地上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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