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曲曲折折的十八彎終於通過,穿過了集市飛躍了草地,馬在河邊停了下來,杳川還是回味著方才的激動,郎中卻率先跳下了馬,然後,蹲了下去。


    “……”杳川震驚了:“你沒事吧!”


    “……”郎中沒有說話,黑白分明的眼眸略帶幽怨的望著她。


    杳川不知該笑還是什麽,憋了一會把他扶著坐在了石頭上說道:“我去給你打水,你等下我!馬上就好!”


    郎中看著杳川遠去的背影,慢慢的直起了腰,從他的身側拿出一串鈴鐺,晃動了幾下,卻召喚不出任何的聲音。


    果然,這裏並不是最主要的地方嗎?郎中收起了鈴鐺,按住自己的腹部,微微蹙起秀眉,這馬好生厲害顛簸啊,居然讓他也感覺到了不舒服。


    這個世界太過真實了,那就是說明她與真正世界的聯係正在崩塌。


    時辰已經不多了。


    郎中舒展了眉頭,從袖子裏取出幾味藥草噙在嘴中,轉身拿出發帶束起了長發,等待回頭,卻看到拿著水的杳川滿麵通紅的站在身後。


    “你怎麽了?”郎中察覺到她臉色奇異的潮紅:“天太熱了嗎?”


    杳川急忙搖頭,一時羞澀竟然說不出話來,難道讓她說她無意間看到郎中束頭發的樣子一不小心看呆了麽,那般好看的手指梳過長長的發髻,似攏著潑墨寫意般褐色的一方瀑布,直直的襯著修長的白色身影,居然產生了一種絕世出塵的風韻。


    幸好杳川早已經看習慣了郎中俊美妖孽的臉,否則她會承受不住直接噴鼻血,那才是比臉紅更加窘迫是事情。


    郎中垂眼定定的看著她,最後還是闔上了萬般風情的睫毛說道:“走吧,去下一個。”


    杳川麵紅耳赤,亦步亦趨的跟在了後麵。


    回去的時候是牽著馬慢慢踱步回去的,接下來郎中陪著她玩遍了整個集市,時辰仿佛停滯住了一樣,直到杳川玩的體力不支了太陽還依舊高高的掛在天空上,杳川抹了一把汗,笑道:“為什麽感覺和郎中在一起時辰停住了一樣?”


    郎中抬眸看了太陽一眼說道:“也許隻是你不想讓時辰行走而已。”


    “……又是這樣奇怪的話啊。”杳川訕訕的笑著:“我怎麽可能幹涉的了時辰呢?”


    郎中淡淡的掃了她一眼:“但是不能這樣一直下去啊。”他停下了腳步,嘴角揚起了意味不明的微笑道:“也許是該下一個旅程起航的時候了。”


    黑暗預期而至,一切都仿若歸於虛無般安靜,郎中看著在床上沉沉睡去的她,轉頭看著夜空無垠的邊際,長歎一口氣。


    第一日,已經過去。


    在地牢裏時間仿若被拉扯成為了漫長而痛苦的煎熬


    每一次到了看守他們的人來給她們送吃食,阿娘總會執拗的重複:“讓他來見我,我要見他!”而那看守從開始的不理睬,逐漸大膽起來欺身摸著阿娘的手,阿娘固然嫌惡卻任由他日益得寸進尺。這般說了數次,終於有一日,來的人不再是那渾身發著餿味總是將眼光總是貪婪的落在母親身上的老男人,而是七八個高束脖頸手腕,身著黑色的甲胄拿著明晃晃刀的人,杳川認得他們,他們是整個島上的守衛,這些人是要做什麽?


    杳川渾身嚇得直發抖,阿娘卻護著她拽著她的胳膊將她從發臭的水裏拖出,兩個人被推推搡搡的來到了後山,後山通常是島主居住的地方,守衛森嚴,杳川也隻是在竹林茂密處撥開一條縫隙見到過,而現在她們卻要被帶進這裏,那高大的匾額似是懸在天際威壓在頭頂上讓人喘不過起來,巨大的岩石整一塊都被整齊的斬斷,裏麵火光通明,越往裏走,越是幽深,岩壁上鑲嵌著無數的明珠,熠熠生輝,似是滿天星辰。


    忽的眼前豁然開朗,一方極為廣大的地界自眼前徐徐鋪開,極為廣幕的丹楹刻桷,歌台舞榭,月殿雲堂,都麵朝著簇擁著中央那數百人圍坐絲竹的高台,而那瓊樓玉宇上均端坐著帶著各色麵具的人觥籌交錯,歌女淺唱低吟,仿若天籟入耳。金杯玉盞碰撞的清脆聲響和絮語歡歌仿佛一起交匯成了讓人迷醉的霏靡,隨著舞女的輕紗而躍上雲稍。數道火樹銀花的瀲灩光芒漫過頭頂的黑色的岩壁,極目望去,那灼目的光芒流在厚重琉璃的磚瓦上,織出變幻莫測的光影來。


    杳川被這紙醉金迷給攝去了魂,那仙姿儀態和綺舞華裳,一路都眼花繚亂。她看的癡迷,阿娘卻目不斜視,朝著盡頭處,隻見一麵巨大的垂如瀑布的岩壁,杳川被推搡進了另一處房子,她喚著阿娘,阿娘卻安撫的理了理她的頭發,柔聲對她講:“在這裏等我,娘馬上就來找你。”


    守衛將一旁牆壁上敲了幾下,忽的麵前豎著的牆壁洞開了大門,阿娘理了理發髻和衣服,便大步踏了進去。杳川在房子裏含著眼淚焦躁的等待著,想起來阿娘在地牢時曾經摸著她的頭說道:“阿杳,你現在已經長大了,什麽時候都不要哭,哭是解決不了任何事情,你隻能靠自己才能活下去!聽到沒有!”


    阿娘嚴厲的聲音猶自回蕩在耳畔,她便忍了淚水,握著衣襟,緊緊的從門縫裏望著那閉合的岩石,她從未這般的恨過自己的年弱,不能擋在阿娘麵前去麵對那門後的未知,未知便是極為可怕的,是她在無盡黑夜中所胡思亂想誕生出來猙獰的鬼怪,那在每夜都在她夢中糾纏她的惡鬼,總是伸著極長的赤紅的舌頭將她渾身纏住,緊勒她的脖頸,讓她一身冷汗的在尖叫中驚醒。她每一次回想,都忍不住瑟瑟發抖。


    不知過了多久,門扉終於嘎吱的開了,阿娘的一雙眼眸朝她望來,她麵色帶著異樣的潮紅,努力穩住呼吸,用略帶沙啞的聲音喚道:“杳兒。”


    杳川在她的呼喊聲中出人意料的鎮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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