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她又做夢了。


    不知怎麽,她在外麵過夜總是會做夢,睡不踏實。


    不過幸好,這次的夢不是死前的可怖情景,而是她小時候。


    似乎也是這樣的初秋,她和小夥伴在大槐樹下玩耍,路口處,外婆穿著舊式的對襟長褂和繡花布鞋,遠遠的喊著:“梓梓,回家吃飯啦——”


    她連跑帶跳回家,院子裏有張木桌,桌上擺著簡單的兩個菜,外加一碟外婆醃製的脆青瓜。


    吃飯的時候,她把落在衣服上的飯粒扔到地上喂螞蟻,耳邊是外婆的細細叮嚀:“梓梓,你要好好念書,多讀書才會聰明,聰明人不管去哪裏都不會餓肚子……”


    外婆是舊時代的女人,沒有念過書,總覺得女孩子能念書是非常好的。


    也許正是因為伴隨著這樣的期許長大,蘇梓從小對自己要求極高。


    要考最好的成績,要上最好的學校,要做最風光的職業,就連愛情,她也頗為挑剔,向往名著書籍裏描繪的靈魂與心的交融。


    通俗的講,就是柏拉圖式的愛,重視精神上的陪伴。


    她不曾愛上任何人,反而因為自身的優秀,身邊從不乏追求者,而慕則寧是最長情的那一個。


    時間久了,大家也就慢慢默認了慕則寧與她是一對,其他追求者們紛紛知趣的退出。


    眼看著到了結婚的年紀,外婆時常碎碎念,老人家身體不好,總擔心撒手人寰後外孫女在這世上形單影隻,若是能結婚,至少也有個依靠。


    她不願叫老人留下遺憾。


    如果結婚,慕則寧無疑是眼前的最佳選擇。


    ——找不到我愛的人,就找一個愛我的人,這也不失為一種幸福。


    婚期很快定下來,人們紛紛送上祝福,慕家年輕有為的三少,與青江最優秀的女檢察官,看上去登對極了。


    然而就在婚期前一周,外婆驟然離世,老人家終究沒能看見外孫女披上婚紗的樣子。


    外婆的離世對她打擊非常大,失去世上唯一的親人,她悲痛欲絕,若非顧及慕則寧癡情一片,她連簡單的婚禮過場都撐不過去。


    在老家,有守孝的傳統,守孝期間忌諱華服美食,更忌諱行房。


    現在時代不同了,這種事如果提出來,恐怕會叫人笑話,但是她沉浸在哀痛中,實在對那事沒有心情,而慕則寧恰好大病了一場,於是這件事就被兩人暫時放下……


    盡管結婚一年,兩人卻始終保持著距離,連接吻也極少。


    莫非就因為這個,所以他才會和喬靜嘉在一起?


    現在想想,她確實不是一個合格的妻子,並沒有全心全力去經營這段婚姻。


    ……就算如此,他也不應該騙她。


    婚姻裏,愛情隻是錦上添花的東西,最重要的,實則是忠誠。


    ……


    慕紫靜靜躺在床上,她已經醒了,可是覺得好累,累得不想睜開眼睛。


    一場夢曆經了她整個前半生,風光耀眼過,失敗狼狽過,而現在,她身心俱疲。


    耳邊聽見翅膀撲扇的聲音。


    慕紫睜開眼睛,發現小烏鴉不知什麽時候飛到了床上,正踩在被子上,歪著腦袋看她。


    它的模樣看起來神采奕奕,羽毛烏黑油亮,額前有一簇短細的白毛,乍一看像是眼睛,很是奇特。


    已經能撲騰好幾米遠了,再過不久,大概就會飛走了吧。


    慕紫心裏這樣想著,不禁有些惆悵。


    她不愛養寵物,因為她忍受不了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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