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清兵們的慘叫一波連著一波傳到了陣後,一個渾身是血的把總連滾帶爬了回來,帶著哭腔喊道:“大人!賊人的火器實在是太猛了,弟兄們傷亡太大,攻不上去啊!”


    褲子還沒來得及換的牛正元牛遊擊此時反倒來了勇氣,滿臉怒容,眼睛裏都快要噴火。??? 這倒不是因為他突然打了雞血,而是因為這樣的戰果對他來說是前所未有的,前所未有的慘。最初被腦漿澆了一臉的恐懼過後,強烈的屈辱感點燃了無盡的怒火。


    我牛某人是誰?桂林府大族牛家的長房嫡子!道光二十三年的武舉人!廣西綠營裏前途無量的青年才俊!


    “傳我的命令,第一個攻破大門的,我會上報軍門,保他一個把總的前程!實缺!”牛遊擊越說越激動,不知不覺就離開了安全區域,“他老母的,我就不信了,我們左營居然奈何不了那些蟊賊亂黨!再傳我的命令,等攻進去抓住了亂黨領,一定要……”


    一聲細不可聞的破空音過後,又是一名親兵的腦袋毫無征兆地開瓢,再度灑了牛遊擊滿頭滿臉。


    頓時,牛遊擊的滿腔怒火就像是瑩瑩燭光遭遇了傾盆大雨,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與此同時,一股更強烈的暖流再度肆虐了尚未幹透的褲管。


    …………


    “你******又怎麽了?”崗樓上,陳亞望再次回頭罵道。?


    “堂……堂主,不是你讓我拿這個上來的嗎?”王天龍捧著手裏的機槍零件包,一臉的無辜。


    剛才陳亞望在修理機槍的時候,需要更換一個零件,卻現零件包在王天龍那裏,於是按下對講機讓王天龍送上來。


    趁著這會兒工夫,陳亞望暫時放下修理工具,拿起狙擊步槍尋找重要目標。很快,他便現剛才那個躲起來的清軍指揮官又出現了,於是趕緊舉槍瞄準。


    誰知道,就在擊的瞬間,肩膀又被王天龍拍了一下,於是乎,子彈再一次毫無懸念的打偏了。


    “把東西放下,滾蛋!”陳亞望怒其不爭地罵道,“還有,記得下次別亂拍我的肩膀!”


    “是!堂主!”惴惴不安的王天龍放下零件包便飛也似地逃下去了。


    雖然陳亞望的擒賊擒王計劃兩度受阻,但進攻的清軍在近二十支ak的掃射和手雷的打擊下,也早就被打懵了,距離崩潰的邊緣越來越近。


    又過了一會兒,一件對清軍來說更為殘酷的事情生了。


    陳亞望放下修理工具,把機槍搬到射擊位置,關上受彈機蓋,打開保險,朝大門外一扣扳機,一個歡快的長點射便打了出去。


    “太好了!槍修好了!終於修好了!”江茂才高興得手舞足蹈。 ?


    大門兩側平台上的曹繁達等人也爆出一陣熱烈的歡呼。


    pk通用機槍加入到攻擊行列之後,大門附近的動靜就更大了,每分鍾65o的射讓槍聲都密成了一片,打到哪裏便把哪裏生生地撕出一條血路。


    抬著圓木準備撞門的清兵全被打倒了,圓木掉在地上四下亂滾。


    僥幸衝到圍牆下準備翻牆的清兵違一個個被打倒了,不少人由於在彈雨中待了太久,死無全屍。


    大門前死屍成垛,地上血流成河。


    崗樓裏,平台上吐出的一條條火舌扔在肆無忌憚地在清軍隊伍裏橫衝直撞,猶如一把把死神的鐮刀不斷收割著清兵的狗命。


    終於,在第一個清兵精神崩潰,丟下兵器跑路之後,這種負麵情緒如同洪水一樣擴散開來。大名鼎鼎的廣西綠營“勁旅”,提督標兵中最精銳的左營像烏合之眾一樣全線崩潰。


    不甘平庸、一心追求上進的牛正元牛遊擊也徹底崩潰了,象征性地出撤退命令之後,不等手下的敗兵前來回合便騎上馬飛也似地逃跑了。什麽功名,什麽前程,都去他老母的吧。


    逃出上百步之後,驚慌失措的牛遊擊聽到礦區大門方向傳來了一個無比洪亮的聲音:“蠢東西們,都記住了,爺爺叫陳亞望,天地會複興堂堂主!……”


    …………


    晚上,桂林城內的廣西提督府


    廣西提督向榮滿臉陰沉,在書房裏一邊來回踱著步一邊聽跪在地上的牛正元講述著白天的那場戰鬥經過。


    “……賊人足足有上千人,火器也實在厲害,居然可以連,那聲音密得就跟撕布一樣。將士們前赴後繼,始終不能攻破大門。標下……標下親率親兵身臨陣前,也毫無進展……”


    “你個蠢貨!賊人的火器厲害,你就隻知道咬著前門不放嗎?為何不分一部分兵力繞到後門攻打?平日裏那些兵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標下……標下原本是打算這麽做的,可誰知……”


    “夠了!”向榮不耐煩地揮手打斷了牛正元的話頭,“你就說說,你營中死了多少人吧?”


    “大概,大概兩三百吧……”


    “那就是三百嘍?”向榮冷笑道,“那你們又打死了多少賊人?”


    “回軍門,標下……標下……”牛正元打著哆嗦,囁喏了半天也沒個結果,額頭的冷汗一陣陣冒出。


    向榮冷哼了一聲,心裏充滿了無盡的鄙視。什麽親臨陣前,奮不顧身,都是狗屁!就憑那一身的尿臊味,就知道這蠢東西在戰場上是何種表現了。也就是因為他是地方大族出身,又有個在外省當總兵的舅舅,自己才不得不包容幾分。


    不過,既然能在不到半個時辰之內將兵員裝備齊整的左營消滅一半,可能還不止,這就說明那夥賊人的確不容小覷,恐怕比起當初打到差點打到桂林的陳阿貴亂黨也不惶多讓。


    這樣的話,那可就有點麻煩了。如今,朝廷征調來的各路大軍齊聚桂林,正準備對潯州府境內的拜上帝會亂黨動總攻。桂林已成為討逆大軍重要的糧草補給地,又是諸多要害衙門的駐地。要是桂林城邊上就趴著這麽一夥凶悍的賊人,到時候大軍的後路可就不穩了。


    “你剛才說,那夥賊人的領姓陳,叫陳亞望?”向榮突然問道。


    “對,對,正是!”


    陳亞望?難道和陳阿貴有什麽關係?是他的兄弟?


    向榮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結果,又沉吟片刻,板著臉對牛正元說:“去換身衣服,跟我去見周部堂,把今天的事再說一遍。不過,部堂大人那裏可不比我這兒,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可得斟酌著點,要是說錯了什麽話,誰也救不了你!”


    “多謝軍門提醒!多謝軍門提醒!”牛正元如釋重負,膝行幾步到向榮跟前,連磕了兩個響頭。


    聞到強烈尿臊味的向榮皺起眉頭,手一揮:“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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