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並沒能走掉。


    蘇幕坐在馬車裏,從車窗看到外麵的人擠成一團。


    “憑什麽不讓我們出城?”


    “天爺啊,我家裏還有孩子呢!”


    小武靈活的鑽過人群,然後手腳麻利的爬上馬車:“公子,前麵的路被封了,好像是有軍隊要進城。”


    “軍隊?”蘇幕詫異:“軍隊到這兒來幹嘛?”


    “聽說是朝廷派來剿匪的。”小武扼腕:“要是他們來早點就好了,那咱們就不會遇到劫匪了。”


    被堵住的人群陸續都得到了消息,一個挑夫樣的人大聲抱怨:“剿匪不應該去黑山嗎?跑咱們這來幹嘛啊!”


    其他人紛紛應和,似乎都很不理解。


    蘇幕有些奇怪,他敲敲車門:“陳叔,為什麽大家都不是很歡迎剿匪的軍隊啊?”


    坐著外麵的車夫咂咂嘴:“因為這裏沒匪啊。”


    小武愕然:“不可能!我們前天還在那邊山道上被劫了呢!”


    陳叔不相信:“怎麽會,我趕了幾十年的車,可從來沒在這裏遇到過劫匪,不信你問他們。”


    旁邊踱步的兩個護衛出聲應和,表示這裏確實沒有盤踞的山匪。


    小武混亂了,他回頭去看蘇幕,眼睛裏都是困惑。


    外麵的人還在議論,蘇幕凝神聽了一會,發現這個地方向來安穩,最近幾年確實沒有人遇見過劫匪。


    揉了揉額頭,蘇幕隻能隨意安撫了小武幾句。


    城門外,吳韶滿心鬱卒的站在最前方。他冷冷看著那群封住城門的士兵,質問道:“不是還有段距離嗎?為什麽現在就要封門?”


    站在他身邊的王參將打著哈哈:“吳大人見諒,下官這也是怕人衝撞到了二殿下,所以才一切小心為上。”


    “你們剿匪的還怕衝撞?那是不是要提前去通知山匪,讓他們也避開啊?”吳韶甩甩調令,冷笑道:“黑山那邊的山匪久攻不下,二皇子是打算從本官這小地方迂回包抄嗎?然本官要是沒記錯,這兒距黑山可是有百裏地呢。”


    王參將拱手:“吳大人說笑了,二殿下既然來到這裏,那自然是因為這裏有需要被剿的匪了。”


    吳韶皺眉,然而此後無論他怎麽詢問,王參將都避而不談,隻是說等二皇子來了就知道了。


    日頭漸漸升起,街上不著急的已經退回去了。蘇幕帶著幾人進了路邊的茶樓,一邊喝茶一邊耐心的等著。


    約過了大半個時辰,那行軍隊才姍姍來遲。


    除去駐守在外的,進來的約有百十來人。這行人裏,一群官員簇擁著名騎馬的青年將軍。蘇幕眼神滑過那人,發現他十分倨傲,即使隔著很遠都能感覺到他的高高在上。


    陳叔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他有些驚訝的啊了聲:“……竟然是名皇子?”


    小武瞪大眼趴在欄杆上朝下看:“哇,皇子!”


    陳叔連忙把他扯回來,緊張的朝下看看:“小聲點!可別觸怒了貴人。”


    小武訕訕的捂住嘴,細聲細氣的道:“我就是從沒見過真的皇子,有點激動。不過陳叔你好厲害,連皇子都認識。”


    蘇幕淡淡看著那些人打著的赤紅旗幟,大淵崇尚火行,隻有皇族才能以紅色為旗底。看樣子,這位應該就是在朝野都素有武名的二皇子高豗了。


    被崇拜了的陳叔有些得意,他就著旗幟和服飾仔細的向小武解釋。等到他說完,城門的封禁也取消了。


    從城門出去,沿途能看見有不少士兵正在埋鍋造飯。蘇幕關上車窗,抵著額頭閉目養神。


    後麵的路途一帆風順,越靠近鄴城,周圍百姓的精神風貌就越好。


    大淵定都鄴城,它地處內陸,有五條運河貫穿南北。若不是蘇幕暈船,其實從姑蘇走水路過來才是最方便的。


    結清了餘下的錢款後,陳叔和兩位護衛便離開了。小武站在蘇幕身後,指著麵前的府邸道:“應該就是這了。”


    蘇幕看著牌匾上的蘇府二字,撩起衣袍便朝那走。就在這時,一群人恰好從裏麵出來。


    好幾位丫鬟嬤嬤簇擁著個十二三歲的小少爺,他正依依不舍的拉著位劍眉星目的青年。


    似乎是在送客。


    楊璟拍拍蘇鈺的頭:“下次想要什麽就跟我說,可別偷偷跑出去了。”


    蘇鈺抱著他的手臂搖晃,一雙眼睛可憐巴巴的望著他:“表哥你最好了,過兩天我還想出去玩~”


    楊璟失笑,他挑眉:“隻要蘇夫人同意,那我就帶你出去玩。”


    他們說話的功夫,蘇幕已經走近了,守在門口的門房連忙攔住他:“這裏不能擅進!”


    小武瞪眼想說什麽,蘇幕製止了他,然後遞過帖子:“我是貴府的親戚,想求見蘇時行蘇大人。”


    左邊的門房接過帖子,打量了他一下後有些猶疑:“不知您是那邊的親戚?”


    蘇幕笑笑:“姑蘇那邊的,你通傳一下應該就知道了。”


    蘇鈺看著台階下的蘇幕有些好奇,他偏頭問身後的嬤嬤:“姑蘇那邊不是過年才來打秋風嗎?怎麽這人現在就來了。”


    十二三歲的小孩子,自以為聲音不大,但其實別人都聽見了。


    小武不樂意了:“誰是來打秋風的?我家主子可是這府裏名正言順的大公子!”


    “噗嗤。”蘇鈺捂住嘴:“我不是故意的!哈哈!真是太好笑了!”


    其他人也跟著笑起來。


    楊璟本作壁上觀,但見此也忍不住道:“可沒有沾親帶故就能登堂入室的,這位書生你還是約束好下人為妙,免得貽笑大方。”


    蘇幕挑眉:“在下可不覺得那裏好笑。”


    台階上,蘇鈺拉著楊璟衣袖撒嬌:“表哥,你給點錢把他打發了吧,不然又得麻煩阿娘。”


    楊璟敲敲他額頭,眼神戲謔:“所以你就要麻煩我是吧。”


    那邊小武看著這倆旁若無人的擠兌公子,簡直被氣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他雙眼噴火,恨不得直接上去和他們打一架。


    蘇幕清咳一聲,雙手插在袖子裏慢吞吞道:“把我打發了?你確定你做的了主嗎?”


    蘇鈺覺得自己被挑釁了,他昂著下巴:“這點小事,我當然能做主!”


    旁邊的嬤嬤也上前湊趣:“睜大你的眼睛瞧清楚,這位才是咱們金尊玉貴的蘇府公子,可不是什麽阿貓阿狗就能自稱的。”


    楊璟示意身後的隨從拿點錢出來:“救急不救窮,回頭你還是找份正經營生吧。”


    蘇府的人全都一臉看笑話的表情。現在的朝廷最注重風骨,也不知這書生會不會接。


    蘇幕壓下憤怒的小武,然後笑眯眯的道:“謝謝你啊。”


    看到他真的接了錢,楊璟眼神變得有些輕視。


    蘇幕拿著那串錢朝前跨了一步,看著上麵的蘇鈺道:“初次見麵,做大哥的太窮沒備見麵禮。所以,我就借花獻佛了。”


    說完,他把穿錢的繩子扯斷,信手就灑了過去。


    “啊!”


    散落的銅錢像是仙女散花,兜頭就朝蘇鈺一群人砸了過去。雖然不疼,但眾人還是尖叫了幾聲。蘇鈺懵了下後氣的渾身發抖,他指著蘇幕大叫:“給我打死他!”


    嬤嬤跺著腳指使門房:“你們都是死的啊!還不快動手!”


    事發突然,楊璟有點懵,看到那些人真要動手,他連忙道:“等等!”


    小武也沒想到,但他條件反射就擋在蘇幕麵前:“公子快走!”


    蘇幕倒是臉色不變,他舉起手朝蘇府裏揮了揮:“方管事,你還不出來救場?”


    原本站在門內正猶豫不決的方管事渾身一僵,正要動手的門房也愣了。方管事可是府裏有頭有臉的人物,這人能喊出來,難不成還真是親戚?


    蘇鈺捂著臉蹦起來:“停下來幹什麽?給本公子打死他!”


    場麵有些僵持,眼看一觸即發。方管事這才想起來這位好歹也是嫡公子,若是真被小公子打了,毆打嫡兄,那樂子可就大了!


    這邊在糾結,那邊街角也有人在暗中蓄力。


    丙三捏著石子嘀咕:“這些人到底動不動手?”


    身為被下了死命令保護蘇幕的暗衛,他深絕這不是個體力活,而是個腦力活。因為主子說了,他必須在鏟除危險的同時,還要盡量不刻意不留痕跡……


    轉了幾個念頭後,方管事小跑出來,他先是朝蘇幕拱手:“大公子您見諒,本來夫人有在渡口安排人接您。可久候不至,還以為您不回來了呢!”


    蘇鈺不可置信的看著方管事:“大公子?什麽大公子?誰家的大公子?”


    方管事瞥了眼楊璟,有些含糊道:“就是府裏的大公子,”他朝府裏一伸手:“這一路風塵的,公子您快進來歇歇吧。”


    蘇鈺覺得自己被銅錢砸了的臉火辣辣作痛,心裏充斥著憤怒與下不了台的羞恥。


    台階就幾步,蘇幕很淡定的邁步上去。僵在原處的蘇鈺突然把手一伸,惡狠狠的盯著他:“不準進!這是我家!”


    方管事嘴裏發苦,他低聲道:“小公子,這人多眼雜的,有啥事咱進去再說啊。”


    說著他朝嬤嬤使眼色,嬤嬤看著蘇幕驚疑不定,難道這就是先頭那位夫人所出的大公子?想到這,她連忙去哄蘇鈺:“鈺哥兒,咱們不跟這人計較啊。”


    蘇鈺自小被寵到大,那裏受過這等氣?於是他不但不讓步,甚至還因為府裏的人都不聽話,幹脆蹬蹬蹬跑去扯楊璟袖子,然後指著蘇幕道:“表哥!你快幫我教訓他!”


    方管事急的汗都快出來了,他連忙朝楊璟行禮:“世子見諒,這是蘇府家事,讓您見笑了!”


    嬤嬤瞪了一眼無事人樣的蘇幕,她是俞氏眼前的得力人,自然有底氣說話:“大公子,你比鈺哥兒年長,何苦跟他個小人兒計較?不如你賠個禮,這事也就算過去了。”


    誰知小武立刻反唇相譏:“可不敢跟你們金尊玉貴的蘇府小公子計較,隻是現在過不去的是他,該賠禮的也是他吧!”


    嬤嬤雙手一整,嘴角耷拉下來:“主子還沒說話,有你一個下人插嘴的地方嗎?真是沒有規矩!”


    小武嗤笑:“你不也是下人?難不成你還是這府裏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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