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彩虹


    第二天 天氣:中午下了雷陣雨。下雨前,打了很久的雷,是那種震耳欲聾的炸雷。雨後,我在馬小跳家的陽台上看見了彩虹。


    杜真子的媽媽現在開始用電話來遙控馬小跳和杜真子。她幾乎每隔一個小時,就要打電話來。我猜想,她多半是在電話那頭問他們在幹什麽。我聽見馬小跳總是回答:“在做暑假作業,老師布置的。”


    每天吃過早飯,馬小跳和杜真子就在陽台上做老師布置的暑假作業,那是必須做的,開學時老師要檢查的。


    過了一個小時,杜真子的媽媽又打電話來問:“你們現在在做什麽?”


    “還在做作業。”


    “做完以後,不許去玩兒!”杜真子的媽媽命令道,“讀我給你們規定的必讀書。”


    那天,杜真子的媽媽來馬小跳家時,是拖著一個大箱子來的。箱子裏裝了很多書,書皮上都印著“必讀”這兩個字。可是,馬小跳和杜真子做完作業後,都沒有去看杜真子的媽媽給他們規定的必讀書。杜真子讀的是一本童話,馬小跳讀的是一本科學童話。


    “杜真子,我的這本書超級好看!是破案的。”


    “你看的不是科學童話嗎?怎麽會是破案的呢?”


    “所以我說這本書超級好看嘛。”馬小跳說,“比如說,森林裏起火了。你知道是誰放的火嗎?”


    杜真子馬上被馬小跳的話吸引住了:“快說!是誰放的火?”


    “有很多的被懷疑的對象。神犬探長用了排除法,把這些被懷疑的對象一個一個都排除了。最後真相大白。原來,森林裏有一種很香的花,遇到幹燥而高溫的空氣,就會自動燃燒。”


    “你看完以後,借給我看看。”


    “憑什麽呀?”


    杜真子揚揚她手中的那本書,得意地說:“我的這本書也超級好看。寫的是一個叫蜜兒的仙女,她好像就生活在你身邊,她能看見你,你卻看不見她。你在幹什麽,她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她也知道;她還能幫助你實現心中的願望。怎麽樣,想不想交換著看呀?”


    馬小跳和杜真子擊掌:“成交!”


    就在這時,杜真子的媽媽又打電話來了。這一次,是杜真子接的電話:“我們在看書。”


    我猜想杜真子的媽媽在問:“看什麽書?”


    杜真子沉著冷靜地回答:“你規定的必讀書。”


    杜真子剛放下電話,我就聽見馬小跳說:“杜真子,我今天才發現,你撒起慌來,麵不改色心不跳。”


    “你以為我想撒謊呀?還不是被他們這些大人逼的。”


    馬小跳一身正氣:“就是大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絕不撒謊!”


    “好!給你一個不撒謊的機會。”杜真子開始撥通電話,“你現在就跟我媽說真話,說你正在看一本破案的書。”


    “算啦,算啦!”馬小跳掛斷電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說真話,麻煩大,說假話,沒麻煩。”


    聽到這裏,烏龜長歎一聲:“唉!孩子都是好孩子,錯就錯在大人身上。”


    快到中午的時候,晴朗的天空突然陰沉下來。滾滾雷聲,由遠而近,到了耳邊。猛地炸開,隨之而來的是瓢潑大雨。


    烏龜喜歡聽雨,我喜歡看雨。我看著高樓、大樹在雨中漸漸模糊成影子。很快,模糊成影子的高樓和大樹又漸漸地清晰起來,雨漸漸小了。


    “第一場雨結束了。接下來,還有兩場雨。”


    馬小跳問杜真子:“你怎麽知道接下來還有兩場雨?”


    “雷陣雨一般都會下三場。不信?你就等著瞧吧!”


    杜真子的話音剛落,雨又嘩嘩嘩地下了起來,高樓和大樹在雨中又模糊成影子。


    第二場雨停了,仿佛拉開了灰色的幕布,天空驟然亮了起來。這不僅給馬小跳,也給我造成一種錯覺:這雨不會再下了。


    然而,第三場雨還是在明朗的天色中下了起來。


    三場雨過後,在無數高樓的後麵出現了一道彩虹。


    對生活在大城市裏的孩子來說,這是難得一見的景觀。馬小跳和杜真子顧不上吃午飯,他們怕彩虹就在吃飯的那一刻消失了。


    馬小跳舉著望遠鏡望了又望,突然大家一聲:“杜真子,我有一個重大發現!”


    杜真子抱著我,也在看彩虹:“你發現了什麽?”


    “我發現彩虹有七層顏色。”


    “那叫什麽發現哪?”杜真子說,“這個,地球人都知道。”


    “但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親眼看見。比如,安琪兒就看不見。”


    “為什麽?”


    杜真子不明白,但是我明白。安琪兒家在馬小跳家的對麵。在她家能看見的,在馬小跳家看不見;在馬小跳家能看見的,在安琪兒家看不見。


    馬小跳說:“我敢說,安琪兒從來都沒有見過彩虹,一次也沒有。”


    我真想去叫安琪兒過來看彩虹。杜真子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她讓馬小跳去請安琪兒過來看彩虹。


    我跟著馬小跳去敲安琪兒家的門。是安琪兒的媽媽開的門。她一看是馬小跳,臉一下就拉長了。


    “幹什麽?”


    馬小跳說:“我想請安琪兒到我家去看彩虹。”


    “彩虹有什麽好看的?”安琪兒的媽媽對馬小跳十分冷淡,“我們安琪兒很忙,沒時間看彩虹。”


    馬小跳不在乎安琪兒媽媽的冷淡,他很著急:“五分鍾就夠了。再不去看,彩虹就消失了!”


    這時,我聽見安琪兒也在求她的媽媽:“我想去看彩虹!我長這麽大,還從來沒看見過彩虹呢。”


    “安琪兒,你馬上回你的房間去做作業!”


    安琪兒的媽媽暴跳如雷,砰的一聲,她把門關上了。


    我和馬小跳回到陽台上,繼續看彩虹。杜真子舉著望遠鏡一直在看,馬小跳開始和她爭奪起望遠鏡來。


    就在這時,我聽見了鑰匙在鎖孔裏轉動的聲音。緊接著,門被輕輕推開了,我發現有一個人悄悄地溜進門來。雖然她戴著防毒麵具,但一看她穿的衣服和走路的姿勢,我就知道她是杜真子的媽媽。趁她還沒看見我,我趕緊跳到龜背竹下麵躲了起來。


    杜真子的媽媽不動聲色,兩隻手抄在胸前,靜靜地看著馬小跳和杜真子。


    馬小跳和杜真子終於發現他們身後有一個人,他們倆立刻被嚇得半死。


    “蒙麵大盜!”馬小跳大叫。


    “什麽蒙麵大盜?我是你姨媽!”


    杜真子又想哭,又想笑:“媽媽,你裝神弄鬼的,想幹什麽?”


    “我不戴著防毒麵具,你想看著我的嘴巴又腫起來嗎?”


    馬小跳想討好他的姨媽:“你這樣子挺酷的,真的……”


    “少跟我廢話!”杜真子的媽媽不吃馬小跳的這一套,“你們不在書房看書,在陽台上幹什麽?”


    “我們在看彩虹。”


    “彩虹有什麽好看的?你們不去好好學習,卻在這裏浪費時間!”


    杜真子的媽媽和安琪兒的媽媽說出來的話怎麽都一樣呢?


    “愚蠢的人啊!”烏龜長歎一聲,“她們不知道,大自然是最好的課堂。”


    “這是什麽?”杜真子的媽媽發現了馬小跳和杜真子正在看的那兩本書,“你們沒看我給你們規定的必讀書,卻在看這種閑書!”


    馬小跳不懂什麽叫閑書。


    “讀了沒有用的書就是閑書。”杜真子的媽媽十分氣惱。


    “這種書很有用的。”馬小跳辯解道,“我都長了好多知識。”


    “我不相信。”杜真子的媽媽說,“如果真的是讀了能長知識的書,你還會這麽喜歡?”


    我就想不通為什麽孩子喜歡讀的書就一定是“沒有用的閑書”。這是什麽邏輯呀?


    馬小跳把他手中的書舉到杜真子媽媽的眼前:“這本書真的又好看,讀了又長知識。”


    “你說的那麽好,可是為什麽書皮上沒有‘必讀’兩個字?”


    杜真子的媽媽把馬小跳手中的書扔到一邊,她硬要馬小跳和杜真子讀她規定的必讀書。馬小跳還想跟她爭論,但杜真子向他擠擠眼睛,馬小跳會意,於是捧著杜真子的媽媽給他的必讀書,裝模作樣的讀起來。


    杜真子的媽媽滿意的點點頭。雖然她戴著防毒麵具,但她還是怕嘴唇又腫起來,所以急匆匆地走了。


    聽著杜真子媽媽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馬小跳和杜真子又捧起了各自喜歡的書讀起來。


    我也自由了。我伸了伸懶腰,打了一個哈欠,聽見烏龜長歎一聲:“唉,這些自以為是的大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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