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伊站在這個被標注為鼓底座的高五十厘米、直徑八十厘米的青銅器麵前,感受著這份無可名狀的恐怖感覺。


    說不清楚為什麽會感到恐懼,卻會讓人發自內心的毛骨悚然,仿佛下一秒這些如蛇如火焰般扭曲的青銅線條就會複活,並且它們盤與纏的中心還隱藏著一個更加深不可測的怪物!


    “你是誰……為什麽來到這裏……”


    葉伊伸出手,擱著玻璃撫摸著帶給她發自靈魂的寒冷的青銅物。


    鑄造青銅的火焰早在數千年前就已冷卻,但隔著玻璃撫摸青銅物的時候,葉伊竟感受到熾熱,是能夠瞬間熔化皮膚的熾熱!


    掌心變紅了!


    滾燙的感覺順著胳膊衝向肩膀!


    她的胳膊正變得好像燃燒的碳一樣,又紅又亮!


    葉伊嚇得不輕。


    第一次遇上這種情況的她,透過展台玻璃的反光看到整個展廳的人都靜止不動了!


    時間凝固了,唯獨她的手臂越來越滾燙,表麵甚至掉下零碎火星!


    “……這是幻覺……還是……”


    她拚命眨眼睛,希望從這段不知道是幻覺還是幻境的痛苦中得到解脫,左手也摸到了綁在腿上的魚腸!


    不管你是什麽東西,你敢傷害我,我就殺了你!


    正在魚腸要脫鞘的時候——


    “咦!”


    那造型如蛇盤在一起、像火焰一樣扭曲的青銅器突然活了過來!


    青銅器因歲月的腐蝕逐漸失去的金色光芒緩慢浮現,在玻璃罩四周照燈的強光下,明暗對比強烈,如一團直衝天空的火堆!


    金色的火焰映出古老的畫麵。


    深黑的夜晚,火光直衝天空,汗流浹背的奴隸們將燒紅的青銅水倒入模具……


    一條又一條的龍蛇被鑄成,送到一個穿玄色衣服、戴滿是詭異花紋的麵具的男人手中。


    在男人的主持下,這些龍蛇最終組成了眼前這個造型詭異、任誰看了都會感覺不舒服的青銅器,放入表麵用黑紅兩種顏色畫滿花紋的漆盒中,深埋地下!


    當最後一抔土灑下時,燃燒胳膊的劇痛消失了,耳朵也再次聽見了聲音。


    展廳裏,貴客們走來走去,不時地小聲議論。


    她勻了勻呼吸,重看玻璃罩裏麵的東西,一個被歲月腐蝕、表麵布滿鏽的造型古怪的青銅器。


    無可名狀的不適感也消失了。


    但是那些畫麵卻像刻在腦子裏一樣,無法消失。


    她感覺很不舒服。


    剛才,一個未知的力量讓她進入了靜止時間,還在靜止時間裏讓她的視線穿越兩千年的時光,看到青銅器的鑄造全過程。


    為了弄清楚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麽,葉伊拍了下騰蛇的腦袋:“剛才的那些東西,你是不是也看到了?”


    騰蛇正為自己被做成蝴蝶結而哀傷痛苦,被葉伊拍了腦袋的時候甚至沒聽懂她的問題:“你這個沒人性的主人!把我折磨成這樣還要問我感想!你簡直不配做人!”


    “這麽說就是什麽都沒有看到了!”


    葉伊立刻意識到問題。


    騰蛇此時已經利用鱗片間的摩擦,將自己從蝴蝶結的命運中解脫。


    看著玻璃罩裏的龍蛇鼓底座,興奮得好像看到親戚!


    “哇!好棒的藝術品!一看就是以我的祖先為原型創作的!主人,快點買下它!我簡直太愛它了!”


    “抱歉,我不喜歡這個東西。”


    葉伊轉過身,撞在一堵人牆上。


    她本能地說了句“對不起”,卻在抬頭時看到了戰海霆的下巴。


    “師叔……”


    你怎麽來了?!


    後半句話,她想說,但是說不出口。


    男人隻是看著她,眼神落在她被困靜止時間時曾被無名幻火灼燒過的胳膊上:“痛嗎?”


    “啊?!”


    葉伊愣住。


    她被困靜止時間時,感覺整個胳膊甚至整個身體都快被莫名的滾燙燒死,但在離開那個空間後不過一秒,灼燒身體的不適感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皮膚潔白如玉,甚至連一顆汗珠都找不到。


    剛才的事情隻是幻覺,包括席卷全省的熾熱感受。


    戰海霆看她不言語,眉毛皺成川字。


    他將她一把攬入懷抱,左手伸出,按在玻璃罩上!


    葉伊大急!


    她抓住他的手:“不要!你會被燙傷——”


    呲!


    玻璃罩表麵發出一聲細小的碎裂。


    隨著修長的手指的一個勾動,一條半透明的東西被拉了出來!


    葉伊好奇心起,正要湊近看清楚,盤在她手腕上的騰蛇已經一個躍起,將那半透明的東西囫圇吞下!


    吧唧吧唧!


    “冰冰的涼涼的有點像果凍,但是比果凍有嚼勁!”


    騰蛇一邊咀嚼還一邊無恥地點評。


    葉伊看了眼戰海霆,說:“晚上把這丟臉的東西燉掉吧!”


    “好。”男人說。


    “@##¥…*&%#@…¥%&%¥@…##…”


    騰蛇氣得變成了充氣蛇。


    ……


    ……


    展會的一角,葉伊終於弄明白攻擊自己的東西是名為“冉遺”的山海經生物的變種。


    傳說,冉遺是魚的身體,蛇的頭,六隻腳,吃下它可以預防夢靨。


    不過很顯然,傳說和現實存在一定的差別。


    葉伊抓著戰海霆的手:“所以——剛才我被一群早就絕種的生物拖進靜止時間,如果不是及時掙脫,現在已經變成它們的食物?”


    戰海霆單手輕撫女孩的頭發,說:“有我在,不會。”


    “可是……”


    回過神的葉伊抓起騰蛇:“你這個貪吃鬼!為什麽把這種已經是絕品的東西吃掉!留下來做解剖做標本不好啊!”


    “它們本來就是我的食物!不接受反駁!”


    騰蛇拒絕認錯。


    葉伊抓住它一通亂搖,晃得騰蛇眼睛直冒星星。


    戰海霆看葉伊發泄得差不多,手指輕點她的額頭:“冉遺已經絕種很久,複活的是記憶體。”


    “記憶體……”


    “被你吸引來的。”


    戰海霆溫柔的說著,因為他的話,葉伊的腦海中自動構成一段流動的畫。


    能夠吞吃記憶的冉遺早就絕種,附著在鼓底座的是某一隻冉遺的思念。


    當葉伊操作許翰文的記憶的時候,冉遺的思念被“遺忘”的脈動喚醒,誤以為葉伊是同族的它,將她拉入靜止時間內,分享最後的記憶……


    現在,記憶體被騰蛇吃掉了……


    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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