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換上禮服出來的那一刻,聚光燈一閃,她偏頭閉上眼以來躲避刺眼的光芒。


    那一刻,她內心隱隱有些激動。塵封的內心像有什麽正在破繭而出。


    程琬言微微彎唇笑,她從容的麵對台下的記者。她不細思這些記者是哪來的,今日的安排明顯是要捧她。


    或者踩她?


    關閉掉水龍頭,程琬言想到了另一種可能性。將手放到烘幹機下烘幹,她想到了那個林總,還沒隔多久,她就已經忘記了他的麵容。


    甚至於他做的事。


    對著鏡子補好妝,程琬言打開手機,空蕩蕩的。以往一打開手機便能看見未接電話54個,她總是眼皮一跳,目光轉移到人的名字上:謝音。然後一鍵刪除,繼續關機。


    說不清這意味不明的感情,像飄散在空氣中絲絲香味,在你還未察覺時已經滲入骨髓,而想在回味時卻早已消失。


    莫非她對這樣的糾纏習慣了?她對謝音究竟抱的是什麽感情?愛或者厭惡?


    程琬言靜靜凝視了手機會,終是收起來關機了。


    有了媒體作勢,這次的作秀十分完美。


    當晚,負責人帶她去了酒店吃飯。席間,不時殷勤的給她倒酒。程琬言也不拒絕,一杯一杯喝下。


    一瓶、兩瓶、三瓶……


    程琬言終於有些醉意。她用手背擋住再次遞過來的酒杯,平時清冷的眼神中帶了點朦朧:“你想幹什麽?”


    負責人從包裏拿出一張紙遞給她,笑:“我們老總想和你簽合同。”程琬言看也不看,直接拒絕。她想著吃著差不多了,起身便往外走。


    負責人從後麵急急忙忙追上來,程琬言猛的一關車門,絕塵而去。


    車身顛簸中,程琬言頭腦昏沉沉的,她揉揉太陽穴,彎起食指敲敲車窗。


    車窗被打開,秋風卷著微冷的寒意吹入車內,程琬言猛的一激。


    “關窗。”


    司機縮縮脖子關起窗戶。


    她呆呆的盯著外麵快速閃過的景物,一抹飛霞從臉上飛到霓虹燈上。程琬言暈乎乎的閉上眼。


    她感覺自己徜徉在海洋裏。


    連下車都不知是何時下的。她摸出手機看了眼,一看,沒看清,又睜大眼睛細看,仍是沒看清。


    她搖搖晃晃的往家走去。腦中像有釘子在“咚咚”敲。步伐也隨著敲打聲的節奏而搖晃。


    程琬言靠在路燈上,深深呼出一口氣,慘白的燈光映照著她發白的臉,她雙眼半眯,掙紮不開。


    冷下來後她渾身發熱,額頭、背部、胸前……滲出了汗水,沿著她的肌膚慢慢滑下。程琬言從包裏掏出一張紙巾擦臉。


    她歇了半響,還是抬起腿不知今夕何夕的走了。


    皺巴巴的、幹著的紙巾躺在泥土上,無聲的訴苦著。


    推開門,她往前一倒,以為會是一個柔軟的*,誰想卻是冰冷的、無情的地板。


    程琬言臉貼在冰冷的地板上,借此散發熱度。


    躺了會,她想起門還沒關,又撐著身體爬起來隨手一關門——門被人擋住。她乜斜著眼望去——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幹什麽。”她冷冰冰的、語調毫無起伏的問。


    “啊、那個……我想問對麵的人還住著嗎?”他結結巴巴。


    “死了。”程琬言踉踉蹌蹌的走近對方,頭往前一伸,噴了人一臉酒氣。


    年輕人驚恐的看著他,一副見鬼的模樣。“你怕什麽。”她伸手去抓對方的領子,一摸,卻發現隻抓到了空氣。


    她雙眼朦朧的往前看,隻看見年輕人逃也似的背影,狂喊著“啊——”跑下去。


    程琬言麵無表情的關上門。


    踢掉高跟鞋,胡亂的、不知左右穿了兩隻拖鞋走到浴室。


    她已經看著鏡子裏的人十分鍾了,還是無法相信這是她。


    亂蓬蓬的頭發,通紅的眼睛,半眯著,似困倦著醒來樣。衣服上還沾有酒漬。


    程琬言叼了根煙,側頭點燃,一縷白煙緩緩升起。她吐出一口煙霧,閉上眼仰頭享受般吸了口。


    這□□般、摧殘人生命的東西才是她所愛。


    她竟然因為謝音墮落到這種地步。程琬言自嘲笑笑,手指撚滅了煙。小片煙灰落到洗手台上,她用食指覆蓋上去,被燙到的指腹隱隱有些疼。


    越疼卻越欲罷不能。


    痛楚從指腹清晰的經由脈絡傳達到大腦神經,在她心髒上輕輕一顫。


    這一顫,蕩漾了她眼中的寒波。她低頭細思,這便是痛嗎?


    她果真愛上謝音了。


    這個認知讓她渾身顫抖起來,她一直以為自己不會愛上謝音。程琬言閉上眼,謝音的樣子深深印在她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她還記得臨走之時那雙柔波,含著點點情義。


    程琬言拿起一瓶冷水仰頭澆下去,冷水沿著她的發梢流下去,“滴滴答答”的在地上漾起一方水塘。她的上衣半濕,冰涼的水透過單薄的衣衫,將溫度直接滲透進她的身體裏。


    是時候該醒了……


    她雙眼慢慢變得清醒,泛紅疲倦的雙眼被清醒的兩眼所替代。程琬言單身解開紐扣,將襯衫隨手一拋。


    襯衫飄忽忽的落到鐵架子上,垂下來。


    程琬言換了件幹淨的衣服出門,關時,她猶豫了片刻,捏著手柄的手微微轉動著。


    最終她還是將門虛掩了。


    她去接謝音回來。


    這幾天,她忙於走秀的事情並沒有來到醫院看謝音,她原以隻是吃藥和治療,但聽見不時響起的淒厲慘叫聲,她忽然心頭一顫。


    腳步立刻變快了。


    緊走幾步,她才發現那不是謝音。於是腳步又慢下來,她目光遊移到地麵上,該用什麽理由接走謝音呢?


    離病房還有幾步距離,她放緩了腳步——謝媽站在病房門口,背對著她,不知再說什麽。


    程琬言急急走過去,謝媽注意到她,擋在她麵前笑到:“是你啊,你有什麽事嗎?”“我來看謝音。”程琬言沉著道。


    “醫生說她不見人。”謝媽微笑著。白大褂的醫生從她後麵鑽了出來,也微微笑著。


    程琬言看著她們兩個人,隻覺得破笑的破為惡心。


    她口氣不善:“謝音並沒有生病,我要給她辦理出院手續。”謝媽仍笑著,眼睛猛地睜大:“可是我告訴警察她想故意謀殺我,如果不能證明她有精神病,她會被判刑的。”


    程琬言緊抿唇,伸手欲推開謝媽,醫生從後麵抓住她的胳膊,將她到一邊,低頭威脅性的說:“她現在出院,隻有死路一條。”


    程琬言依然冷冷的重複那句話。醫生聳肩:“你與他沒有任何關係,你無法辦理出院手續。”


    程琬言一陣無奈。她來到門口朝裏望了一眼,被子鼓鼓的,似乎是謝音在裏麵翻身睡了。


    然而真的是她嗎?


    她好不容易確定了自己的心,卻還是沒辦法告知她嗎?


    醫生笑麵虎般說:“檢查時間到了,還請你離這裏遠點。”


    她看著他,眼裏盛滿了冰冷。無論她怎樣,她也隻能無奈的、心酸的背對這病房離去,她的愛人與她僅一步之遙。


    而這一步之遙她也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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