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麽一段時間,海麵上聽不到一點人聲,“永不沉沒”的泰坦尼克號的消失像是帶走了所有活人的精神氣。


    “救人啊!”不知道從哪艘救生艇上傳出來模糊的大喊,西塞羅抿了抿唇,沒有去計較可能產生的紛爭,畢竟他們的救生艇已經坐滿了。


    “4月15日淩晨兩點三十分。”西德尼掏出一直懷表,又從不知道什麽地方摸出了一個小巧的電筒,他的聲音不大,但裏麵的肅穆愣是讓整艘救生艇沒有一個人說話。


    “酒神在上,一切都會好的。”還是西塞羅先打破了沉默,語氣裏的玩世不恭在這個時候反而讓不少人心裏一鬆,“卡帕西亞號就在我們附近,先生們、女士們,請盡量讓自己保暖。”不得不說,關於救援的消息最能提神振氣。


    沒有人去詢問西塞羅話裏的真假,就好像沒有會在這時候懷疑自己獲救的希望。手電筒帶來的光線被熄滅,海波捧著救生艇忽高忽低,黑色的大海沉默地裹挾著一望無際的未知,仿佛剛剛“吞”掉的巨型郵輪的事情從未發生。“親愛的,你感覺怎麽樣?”克裏斯的聲音很低,要不是西塞羅就坐在他身邊是絕對聽不見的。


    因為寒冷,格拉斯蒂下意識地像身後的男人懷裏偎去,即便她對克裏斯隻是利用的關係,但在這個生死都飄著的時刻,男人的關懷還是讓她感動。情不自禁地,格拉蒂斯第一次無比真心地打算給她未婚夫一個吻。可就在她滿懷感傷地抬頭時,她的餘光看見克裏斯身邊灰黑色的影子。“還...還好。”不能自控地打了個寒顫,格拉蒂斯把頭埋在克裏斯的懷裏,雖然她根本看不清那個男人,可剛才她真的感覺到對方的目光如同鋒利的匕首,剖開她的每一寸皮膚。


    由於光線的黯淡,西塞羅同樣看不清克裏斯和格拉蒂斯的臉,但這並不影響他通過模糊的影子分辨出他們的動作。注意到格拉蒂斯的“乖巧”,西塞羅忍不住露出一個笑,一個不敢靠近自己未婚夫的未婚妻?隻要他在場,這個女人的“未來”想必會更加精彩。


    未婚妻的異常並沒有被克裏斯覺察,這個天|性敏|感的青年在暫時安全後完全被已經遇難的乘客和船員帶來的悲傷淹沒了。這是他第一次直麵死亡,在巨大的冰山和看似溫和的大海麵前,他們所驕傲的一切都不值一提。小心調整了一下懷裏女人的姿勢,克裏斯把對方的回答誤認為驚恐後的疲憊。


    “薩...薩米而鬆先生,一切都會好麽?”黑暗似乎給了他無限的勇氣,克裏斯壓低了聲音,雖然西塞羅“逼迫”他在大庭廣眾下達成了那個“協議”。但拜對方上船後對他兩次三番的逗弄所賜,克裏斯隻覺得這次依舊是西塞羅一個惡劣的玩笑,隻是時機不那麽好。


    西塞羅不知道克裏斯的小心思,但在這種情況下成為對方內心的以來對象讓這位薩米爾鬆家的族長頗為自得。“酒神會保佑您的,”克裏斯隻覺得有一團溫熱的呼吸逐漸靠近,幾乎撲在他的臉上,“畢竟,我們可是締結了‘契約’的。”


    或許是緊張後的暫時神經放鬆,亦或是溫度太低了,西塞羅的話竟讓克裏斯奇異的感到溫暖。像是回到母親溫柔的懷抱中,克裏斯甚至忘掉了他被迫締結那個“契約”時的羞辱感。


    他還想要說些什麽,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救生艇上的幸存者都逐漸緩了過來,高高低低的祈禱聲和壓抑的交談編織在一起,每個人都在極力控製不變得心急氣躁。


    十分鍾、二十分鍾、半個小時、一個小時...噪音慢慢變大,有個尖利的女聲發出一聲咒罵,身邊的男人做出了一個誇張的肢體動作,帶動救生艇出現了一個明顯的傾斜。


    “啊!”更多的尖叫聲出現,在沉船後勉強放鬆的神經在救援船的酒不出現下再次緊繃,終於到了一個頂點。


    “砰”,一聲槍響,人們的尖叫都哽在了喉嚨裏,如果光線良好的話,克裏斯就能看到引發騷|動那個方向的男女都僵硬著身體,一動不敢動。


    “我這位朋友可是極其擅長射|擊的,”在這樣的靜默中,西塞羅的聲音尤為突出,“他從很早以前就學會聽音辨位了,當然,十次也用會有幾次稍稍有些偏離的。”


    這次別說是那對男女了,他們周圍的人也都反射性地捂住自己的嘴,隨後狠狠地瞪向男女的方向。經過這麽一折騰,大家對救援的焦躁反而被恐懼緩解了。


    “謝謝您。”等騷|動平息,克裏斯突然小聲對西塞羅說,他確實不那麽成熟,但他並不傻。西塞羅的手段或許強硬,可也就是這樣的強硬很好地保證了幸存者中的秩序。


    毀滅往往從內部開始,這是克裏斯少有的幾句來自父親的教導,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感覺到這句話的正確。


    “您不用向我道謝,畢竟...”西塞羅輕笑了一下,讓克裏斯有些不安,但他沒再說什麽,雖然締結契約時確實有些臨時起意,但屬於薩米爾鬆家的他從不會放棄。


    “船來了!”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克裏斯覺得自己的上唇和下唇控製不住地碰撞的時候,終於有模糊的聲音傳來,海麵上突兀地出現幾道手電筒的燈光,海波的晃動似乎加大了,他用力瞪大眼睛,在目力的盡頭好像出現了燈光。


    像在證明那不是幻覺,很快,無數燈光將厚重的黑暗切開,海麵上一片歡騰。


    “感謝上帝!哦,我親愛的格拉蒂...”克裏斯隻來得及說出這幾個字就昏了過去,失去力量支撐的身體軟軟地靠向旁邊的西塞羅。


    “小格林先生,您可不該感謝上帝,酒神在上,您要是感謝錯了的話他老人家...”西塞羅同樣看到了燈光,卡帕西亞號的到來意味著他們這些人都能獲救。心神放鬆下聽到克裏斯的聲音,他自然而然地調侃。


    不過他調侃到一半都斷了,克裏斯冰冷的發絲從他的耳邊蹭到肩頭,那不正常的重量讓他第一時間就意識到發生了什麽。“該死!”當西塞羅伸出手去觸摸青年時他的憤恨達到了頂點——這個傻子居然把自己的大衣撥開,以便能讓懷裏的女人獲得更多溫暖。


    “滾出去!”想都沒想,西塞羅用力把格拉蒂斯推出克裏斯的懷抱,他快速把對方的大衣收攏,讓他整個人側躺在自己懷裏。用牙齒咬開錫製酒壺,西塞羅把白蘭地倒進自己嘴裏,毫不猶豫地唇對唇全部塞進對方的身體裏。


    驟然失去溫暖讓格拉蒂斯有一瞬間的心虛,她當然知道撥開大衣會讓克裏斯失溫度。但她實在是太冷了,自私和貪婪讓她選擇性地忽視克裏斯越來越不正常的呼吸。不過她的心虛也隻有一瞬間,西塞羅憤怒的聲音仿佛讓她找到了勸服自己的借口——本來那就不是她想要的,誰讓克裏斯非得撥開衣襟抱著她的,她可沒要求過。


    卡帕西亞號開始靠近了,一艘又一艘的救生艇上的幸存者被找到,每個幸存者被接上船後都分發了毯子和羊毛衫,更多身體狀況還算正常的泰坦尼克號船員和幸存者主動幫助卡帕西亞號的搜救艇大聲呼喊,雖然在冰冷海水中的生還幾乎不可能,他們仍要做最後的努力。


    “西德尼,去找人交涉,施特勞斯夫婦跟我們一起,”西塞羅是抱著克裏斯登上卡帕西亞號的,“昆西,一會兒安頓好以後去找個醫生。”在幸存者中明顯頭等艙的客人居多,而即便泰坦尼克號遇難了,他們在卡帕西亞號上的待遇也會遠遠超過那些二等艙的乘客,更不要說三等艙了。他們大多隻裹著毛毯在甲板上擠在一起發抖,這就是身份的現實。


    “薩米而鬆先生。請您跟我來。”西德尼很快就回來了,他跟在一個侍應生後麵,按理說他應該要最起碼兩個套間。可鑒於施特勞斯夫婦是被他們打暈了帶上來的,西德尼還是要了一間,大不了暫時擠一下,他家族長肯定願意的。


    西德尼分析得一點沒錯,當知道他們隻要了一個套間後西塞羅相當滿意。他吩咐昆西將施特勞斯夫婦安置在臥室的大床上,自己則將克裏斯帶進了浴室。套間內,貝爾德被要求在沙發上休息,而西德尼直接把格拉蒂斯推到門外。


    “你怎麽敢?你怎麽敢!你這個低|賤的仆人!”格拉蒂斯完全顧不上禮儀,她的頭發亂成一團,雖然西德尼說他的姓氏也是“薩米而鬆”,可從他跟西塞羅的互動來看,兩個人絕對是從屬關係。這時格拉蒂斯顧不上對西塞羅的憤恨和恐懼,她告訴自己她絕不能被丟出去。


    “我當然可以,相信boss絕不會反對。”西德尼也不掩飾,“不是騙你,我可是為了您好,您要是還跟我們一起,有很大的可能...”他用手比了個開|槍的手勢,“砰,就什麽都沒有了。”說完他趁著對方愣神的功夫直接關上了艙門,他家族長當然不會生氣,能把那個他家族長感興趣的青年跟門外的女人分開,他家族長表揚他還來不及呢。


    即便格拉蒂斯裹緊身上的毛毯,也無法抗拒從靈魂裏傳出來的冰冷。她想起西塞羅掐著她的脖頸時的威脅,想起他們達成的協議,想起登上卡帕西亞號後他一眼都沒看過自己的恐慌,格拉蒂斯想要暈倒,她的指甲狠狠扣進手心,她現在不能暈倒,這裏沒有她熟悉的人。幾個呼吸後,她甚至恨上了失去意識的克裏斯,要不是他自作聰明地解開大衣抱著自己,她怎麽會被唯一可能接納自己的人趕出來?有什麽人,格拉蒂斯用力咬住自己的唇,有什麽人能來幫幫她。


    格拉蒂斯已經完全忘了要不是克裏斯的執意尋找,她現在很可能跟泰坦尼克號一起在大西洋底沉睡了。她更忘了,要不是克裏斯的保護,她不會這麽快就恢複精神。就在格拉蒂斯幾乎絕望的時候,一個熟悉的男聲響起,就在聽清這個聲音的一瞬間,格拉蒂斯放心地“昏”了過去。


    那個聲音來自一個狼狽的微胖紳士,“上帝啊,格拉蒂斯,你還活著!克裏斯呢?”他的旁邊,是發現了格拉蒂斯昏倒後急忙上前查看的侍應生。


    “摩根先生,您認識這位小姐?”確定對方隻是暈倒,侍應生鬆了口氣。


    “把她帶到我的套間吧。”亞塞爾.摩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禁閉的門,這個女人還有用,最起碼他得知道在他不在的時候克裏斯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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