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情並沒有結束,另一個異象出現了。


    李清焰看到一道裂縫——約莫一厘米長短,半透明,模模糊糊。這東西很像是“飛蚊症”——一種由眼球玻璃體液化所導致的“疾病”,或者說自然老化現象。飛蚊症所產生的渾濁痕跡會隨著眼球的轉動而舞動,就像是飛舞的蚊子。而他現在所看到的這條裂縫也是如此——當他定睛去看的時候,這條裂縫也會隨視線舞動,沒法兒叫他看得清清楚楚。


    但這條裂縫最初出現的位置,是在袁曉鹿消失的地方。而裂縫的形狀——倘若細心分辨——會發現那是一個被拉伸得變了形的人形。甚至就連動作、姿勢,都與剛剛消失的袁曉鹿大致相同。


    另一個叫他確信這東西並非什麽“飛蚊症”的原因是,在這東西出現之後的一刹那,它周圍的空氣忽然扭曲起來。隨後便是猛烈的風——這東西有強大的吸引力,而屋子裏的空氣被它在一瞬間吸納進去並由此產生空泡,發出堪比禮炮的“砰”的一聲響。整間屋子裏的東西在一瞬間被掀飛,仿佛房間裏有一枚手雷爆炸。


    但它吸走的並非僅有空氣或是這屋子裏那些因為猛烈的衝擊而產生的碎片,還有靈力。李清焰忽然覺得自己所麵對的這條小小裂縫像是一個巨大的黑洞,他體內經脈中的靈力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皆奮力掙紮起來,想要透體而出、投向那縫隙!


    房間之內的時間在這一刻似乎變得無比緩慢,仿佛熔化的鐵流將人包裹其中。李清焰想要退去以避開視野當中那條飛舞不定的縫隙的強大吸引力,但隨即發現自己的動作並不能跟上思維的速度——一切都成了慢動作。同樣放緩的似乎還有光。在他餘光中的景物,都拖上了長長的尾巴,像是計算機係統在不堪重荷時,移動窗口所拖出的無法抹除的殘影。


    在這一瞬間他想起了一本自己曾讀過的科幻——飛船超越了光速,看到船體似乎變成一個很長的金屬條。那是因為光線都被甩在了後麵、保留了下來。


    然而在一秒鍾——他主觀感知中的一秒鍾——之後,他意識到自己連“慢動作”也做不出來了。一切變得極慢,他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權。這並非指“無法移動自己的手腳”之類的情況,而是他已感知不到自己身體的存在了。仿佛在神經當中傳達信息的的生物電流也慢到近乎凝滯,叫他被“封印”起來了。


    於是他感到自己的意識也開始變得模糊,視野飛快地變得狹窄。周圍那些能被他看到的光都被人形的縫隙吸引、遠離他的感知,就連體內澎湃的妖力也無法再調用分毫。在這許多年中他很少感受到極度強烈的危機感,然而此刻,他切切實實地意識到自己遇上了大麻煩。如果——


    很快,連“如果”這個念頭都從他的頭腦中消失了。他的思維變得一片混沌,或者說,就連思維都正在失去!


    直到“下一刻”,一股強大的力量將他一把拉起,從這片虛無當中拋了出來。


    李清焰重新恢複意識。隨即意識到周圍的環境發生了變化。


    在他的主觀感知當中,異變隻發生在一瞬間——兩三秒鍾之前他試圖撥動袁曉鹿的某一根弦,隨後透明的裂縫出現,他感受到強大無比的吸引力且險些喪失意識。但隨後自己又被拉扯出來,一切都發生在須臾之間。


    然而他重走回房間見袁曉鹿的時候是白天,正飄著雪。但眼下已是黑夜了。


    且,如今並非仍站在房間裏——實際上,連整棟衛生所樓房都不存在了。


    原本是樓房的位置被一座四層樓高的巨大灰色建築所取代。四四方方,沒有窗戶。外牆是混凝土材質,沒有任何裝飾,仿佛一尊威嚴的墓碑。這塊“墓碑”周圍的土地上遍布車轍印和或散落或堆積的建材,顯是這個工程剛剛竣工沒多久,周遭的場地還未來得及清理。


    地上覆著些結了塊的殘雪,在“墓碑”周圍雪亮探照燈的光線中反射著清輝,而李清焰就在站在一垛混凝土磚塊之後,身旁是裴守衝。再往遠處,能隱約聽到機械的轟鳴以及微弱的人聲,像是有幾個或者十幾個工地在同時開工。


    “過了過久了?”


    裴守衝換了一身衣服,仍是老派紳士的派頭。不過皮鞋與褲腳上都沾了泥,頭發也略有些散亂,像是剛剛劇烈運動過或者經曆了一場什麽惡戰。他定定地看了李清焰一會兒,才低沉而輕微地出了一口氣,不像上次見麵時那樣善談,而惜字如金:“六天。”


    於是李清焰意識到這位一級大佬該是受了傷、且傷勢不輕,以至於他在說話時氣息都略有些散亂。隻是他不清楚是裴守衝在用什麽法子將自己“弄出來”的時候受的傷,還是在別處遇到了什麽棘手的事情。


    已過去六天——就在他主觀意識的兩三秒鍾之內。他是個二級的強大妖族,卻被那道裂縫困住毫無脫身之法,裴守衝要將他弄出來想必是花了極大的力氣。


    ——自己對他當真有這麽重要?


    裴守衝又說:“跟我走,此地不宜久留。”他邊說邊抬手向“墓碑”的方向一指:“那裏麵有兩位宗主,十幾個長老。你如果想生事,我也保不住你。”


    “生事”,該是指李清焰搞出來的那條“裂縫”。現在李清焰依舊能感知到裂縫的存在——那棟四層樓高的灰色墓碑當中有某種隱約的吸引力。雖然不能與“幾秒鍾”之前他所感受到的那種力量相提並論,但感覺完全相同,該是“墓碑”中的什麽東西或什麽人將那種力量束縛住了。


    李清焰隻想了一秒鍾,說:“好。裴先生,帶我走。”


    裴守衝立即向他一點,兩人化作一陣清風騰空而起。該是某種高明的遁術,然而速度並不快。隨這寒夜半空中的冷風遊蕩,於是北山郊外的夜色就被盡收眼底。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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