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美利加時間2018年10月24日晚23點44分,亞美利加總統弗拉迪?采佩尼在晚休之後走進橢圓形辦公室。


    是月明星稀的天氣。從辦公桌之後的窗中能看到窗外的綠草坪以及籠在夜色中的低矮樓群。


    走進門的時候他如往常一樣,先看了一眼辦公桌之後、靠三排大落地窗邊的那張邊桌。


    褐色木桌上擺了十二個相框。其中十一個之內是相片,但在左側第一排的相框之內不是相片,而是一張小小的畫。


    畫中有兩個身穿軍禮服的海軍陸戰隊員,背景則是一間屋子裏的一個燃著火焰的壁爐。一人站著,一人坐在壁爐邊的沙發上,兩人似乎在交談。


    這兩個人分別名為內森?巴斯隆、洛根?漢克斯。約在十二年前他們因在休假時救援一個被非法武裝組織“人類陣線解放軍”劫持的妖族幼兒而犧牲,因此成為亞美利加的英雄。總統令人繪製了他們的畫像,將其放在自己的辦公室內。


    但今天,當弗拉迪的視線落在這張畫上的時候,意識到畫有點不對勁兒。


    這張畫已經在他的辦公室擺了十二年。在之後的另一個十二年任期裏,這張畫還將一直陪伴他——弗拉迪說不好那種感覺。就仿佛這畫兒是他身體、生命的一部分,令他絕無任何可能將它從這間辦公室中帶走或者毀棄。


    每個人——即便是一位血族的總統——都可能會有一些偏執得異乎尋常的小習慣,他想這該就是自己的那種小習慣吧。


    因此他對這張畫的每一個細節都了如指掌。然而今天發現,畫中內森?巴斯隆的模樣發生了一些變化。他微微皺了眉。關上辦公室的門、走到畫前、湊近了仔仔細細地看。


    最終意識到內森?巴斯隆的嘴是微微張開的。而在他的記憶中,這個站在畫中壁爐旁的男子,嘴巴該是緊抿著的。


    然後,在一瞬間,他的頭腦中有一段記憶蘇醒。


    其實僅僅是一個片段——一個麵目模糊的人告訴他,當發現這張畫出現異常的時候,就“走”進去。


    至於如何走進去,那人沒說。


    但在下一秒鍾,亞美利加總統弗拉迪發現自己已經置身畫中了。


    ——現在他身處畫中的那個房間裏,麵前的壁爐中燃燒火焰,劈啪作響。海軍陸戰隊員內森?巴斯隆與洛根?漢克斯站在他麵前,向他行軍禮:“總統閣下。”


    在這一刻,頭腦中的另一些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亞美利加總統弗拉迪?采佩尼記起了一些事。


    擺放在橢圓形辦公室邊桌上的這幅畫,實際上是一個魔法器具。而內森?巴斯隆與洛根?漢克斯也並未因救援那個妖族幼兒而死,而是為了這幅畫。


    這幅畫內,藏有一個獨立於時間、世界之外的小小天地,大小便是這間屋子,這兩位忠誠的妖族海軍陸戰隊員放棄了外麵更廣闊的世界,甘願來到這一方小天地中充當“觀察員”。創造了這片小天地、將兩位戰士納入畫中、又在自己意識之內留下那一段記憶暗語的,便是身處內華達山脈深處的那位龍堡奇人。


    至於為何要以此種方式進行聯絡……


    弗拉迪意識到,該是豐饒女神工程一號機再一次進行試機了。


    因此內森向自己發出訊號,而自己走入這幅畫中、聽取他們的匯報。然而根據現在頭腦中出現的那些隻能在這幅畫中生效的記憶……豐饒女神工程的第七次試驗似乎還在討論階段。即便決定進行第七次試驗,也該是在6天之後——2018年10月31日!


    於是弗拉迪皺起眉:“出了什麽事,內森中尉?”


    “在一小時五十分之前,一號機啟動了。”內森鄭重地說,“當然,這是以總統先生您的時間、外麵大世界的時間為標準。但實際上,是在25天之後,即2018年11月23日晚間21點56分,豐饒女神工程一號機進行了第七次試機。”


    弗拉迪想了一會兒。意識中如浪潮一般出現的那些記憶尚未被他完全消化、接納。現在他的頭腦反應速度有些慢——而他漸漸記起,在之前的六次對話中都有這樣的情況。時間的重啟以及在大小世界之間的轉換對他的意識產生了一些不那麽友好的作用,他得需要一些時間慢慢適應。


    於是他走到壁爐旁的沙發上坐下、靜靜沉思一會兒,才輕出一口氣。


    “哦……”弗拉迪沉吟著開口,“就是說這一次,時間發展到了2018年11月23日——也就是距現在的世界時間25天之後。然後,在沒有我的授權的情況下,一號機第七次啟動了,我們以及整個世界回到了現在。”


    “是這樣的,總統閣下。”


    “……誰下達了這樣的命令?”


    “是l先生。”內森低沉地說,“我與洛根並不知道這件事——l先生顯然有自己的一套密鑰。他用這套密鑰繞過了您的授權,啟動了一號機。”


    l先生是指隱居於內華達山脈的那位龍堡奇人。


    而豐饒女神工程的一號機,就是在這位l先生所提供的種種匪夷所思的超前技術的支持下才建造起來的。弗拉迪敬重他,認為他是個強大而可靠的盟友。正是這一點令他在聽到這樣的消息的時候,沒有立即勃然大怒。


    而是深吸一口氣,說:“l先生這樣做的理由是什麽?”


    內森卻猶豫了一會兒,仿佛話就在口中,但無法說出來。很快,這種猶豫令他的臉色發紅,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他結結巴巴地說:“總統先生,我……我……”


    弗拉迪意識到了什麽,便低沉而有力地說:“孩子,我寬恕你。”


    毫無疑問,這間屋子裏的兩個妖族陸戰隊員——內森與洛根——也是血族。且是被弗拉迪親自初擁的血族。血脈上的緊密聯係同樣帶來強而有力的壓製——他們很難有勇氣在這位既是現任亞美利加合眾國總統、又是現任血族牧首的強大男人麵前說出任何對他不敬的話。


    而他接下來要說的,的確算是對弗拉迪的一種巨大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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