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時從小就是個聽話的乖寶寶。


    母親是個美麗的江南女子,在大學裏擔任講師。


    她平日最愛做的事就是把郝時打扮成高貴的小王子,帶著他拜訪朋友。


    她教導郝時,要做個知書達理、溫文爾雅的紳士。


    小小的郝時一一點頭,雖然不太明白,卻會努力把這些記在心底。


    幾乎每個見過他的人,都會誇讚他聰明、懂事、有禮貌,將來必定是棟梁之才。


    母親美麗的臉龐上寫滿驕傲,完成任務的小郝時卻躲回屋裏,趴在窗戶上看外麵的小孩玩泥巴、摔畫片。


    小時候的郝時,一直沒有朋友。


    他是老師眼裏的三好學生,是父母引以為傲的孩子,是同學的榜樣,是孤獨的夥伴。


    他一直都是孤獨的,直至遇到喬誌斌。


    那是九月的一天,一個扛著大蛇皮袋子的男孩用腳踹開了302的房門。


    環顧四周後,他求助的目光對上了坐在床鋪手拿書本的郝時。


    他咧開嘴,笑得很是費勁,氣喘籲籲地說:“同學,幫個忙啊!”


    至今,他還記得那天的喬誌斌,明明已經熱得像個水鴨子,卻還圍在他身邊呱呱呱地叫個不停。


    後來,他們漸漸熟悉。


    後來,他便漸漸依賴。


    依賴這個人對他毫無保留的好,依賴這個人把他寵上天的感覺。


    起床了,快點,再不起就遲了,聽話……好好,我下次絕對不再吵你了,今天先起來好不好……毛衣,毛衣要穿在裏麵,今天會降溫,就穿今天一天,好不好……牙膏擠好了先去刷牙,早飯在桌上,已經不燙了,吃吧……


    那時候的郝時似乎把這一切當成了理所當然,隻因為那個人是喬誌斌醫手遮天全文閱讀。


    看不下去的廖勝英各種吐槽:我說喬老弟,你該不會突然發現巧克力是你失散多年的親兄弟吧,媽的,怎麽不見你對我這麽好。你們倆到底瞞著我發展什麽j□j啊!


    迎新晚會的時候,郝時唱了一首老歌。


    朋友別哭。


    幾千人的大禮堂裏,郝時的目光穿過所有看不清麵目的學生,筆直望向坐在中間的那一個。


    他知道,那個人一定會仔細聽他唱的歌,縱使這歌被他唱得再難聽,他也會是那第一個鼓掌的人。


    他以為,他們會是永遠的朋友,這份感情,會一直延續下去。


    可直到那一天,喬誌斌夢裏斷斷續續的囈語,揭開了一切的真相。


    也徹底撕毀了他們之間真摯的友誼。


    那一夜,郝時無法入眠。


    他不懂,喬誌斌怎麽可以對他產生這種想法,他們,都是男人啊!


    同性戀,同性戀……


    一直隻存在詞典裏的三個字怎麽會在現實中出現,還是,他最好的朋友。


    他的第一反應,便是逃。


    察覺到異樣的喬誌斌追到學生會質問他原因,那時,他說了什麽


    我,不會喜歡男人。


    這樣,是對的吧,他怎麽可能會喜歡男人。這種違背自然規律、道德準則的事,他絕不可能----


    後來的一年,他們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不再有任何接觸,就連目光,也遵循著各自的意誌,從未相撞。


    畢業前夕,喬誌斌找到了他,說出了一直憋在心裏的話。


    我愛你。


    郝時,你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郝時……


    喬誌斌抓著他的雙肩,哭得一發不可收拾。


    那一瞬間,郝時真的很想答應他。


    一年的形同陌路,也讓他真正明白喬誌斌的重要性,以及自己已經動搖的心。


    他是愛這個人的。


    隻要他願意邁出這一步,或許真會有他所說的幸福生活。


    可他最後還是選擇了鬆開那人的手。


    為了父母、為了正常的人生、為了抬頭挺胸地活著。


    他用最殘忍的話毀了他們唯一的希望。


    他說:我永遠做不了一個同性戀,對著男人,我產生不了你那種肮髒的想法。


    既然你說愛我,那就放開我吧,你也不希望我以後過著被人唾罵、歧視的生活吧!


    喬誌斌,我管不了你的畸戀,可也請你,不要害我。


    那一刻,喬誌斌的雙手該是多麽冰涼,他漸漸垂下了手,表情木然地呆站在那裏異能狂女-惹火藥尊。


    郝時絕情地離開,踏出十幾步後回過頭。


    清冷月光下的男人,背對著他跌坐在地上。


    他看不見那個人的表情,也聽不見心碎的聲音。


    喬誌斌走了,帶著遺憾和絕望,飛到了世界的另一端。


    而這一次,郝時真正體會到分離的滋味。


    生活中,再沒了那個人的聲音,朋友聚會,談起他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想念,卻如藤蔓一般瘋狂滋長。


    原來,那個人也早已在他心裏生根發芽,無法鏟除。


    可他卻親手將那人推開,推得遠遠的。


    幾年後,喬誌斌回來了一次。


    接到廖勝英電話時,郝時的手機差點摔到地上。


    他回來了,真的回來了。


    到達酒店時,郝時按捺住激動的心情,抬眼看向那個意氣風發的男人,他正和朋友聊著什麽,談到興處,開懷大笑。


    幾乎沒變。


    還是他熟悉的喬誌斌。


    席間,男人與他碰了碰杯,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卻始終沒有交談。


    吃飯、唱歌,當所有人都坐車離開後,郝時和喬誌斌默默站在路邊,一輛輛出租從他們身邊駛過,卻沒人抬手攔下。


    郝時問他,這次回來,能待多長時間


    喬誌斌說,半個月吧,辦完事就回去了。


    郝時沒再說話,喬誌斌從口袋裏掏出煙:有火嗎


    郝時拿出打火機點上,喬誌斌抬手覆上他的手背,一點點靠近唇邊。


    夾煙的那隻手卻忘了抬起,他緩緩閉上雙眼,手不自覺地發顫,嘴唇緊緊貼著他心愛之人的手掌,不舍得移開。


    那一刻的喬誌斌,卑微、可憐地守著一份絕望的愛,痛徹心扉後,卻仍無法走出來。


    女人忍不住掉下眼淚,嗚咽聲從掩住的半邊臉泄漏出來。


    他這個人太不會照顧自己了,有時候忙起來一整天不吃飯都是常事。好端端的身體就被這樣拖垮了。


    腎衰竭發展成尿毒症,等不到合適的腎源,隻能每周跑醫院兩三次做透析。


    發現的太晚,醫生說情況不樂觀,那時我勸他通知你一聲。


    畢竟他一直在想著你,在這種時候,最想見的人應該就是你了。我想,如果你能來陪陪他,也許會對治療有些幫助。


    他一開始也是不願意的,怕你知道後會有什麽負擔。


    我不死心一遍遍地勸他,又或許是因為他真的太想見你,終於鼓起勇氣要給你打電話時,卻收到了你的短信,你要訂婚了。


    你知道那幾個字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麽嗎


    郝時,你就那麽殘忍地在他最需要你的時候,給他判了死刑崛起商途之素手翻雲。


    女人停頓下來,那段記憶對她來說太過痛苦,想著病床上再沒了笑容和生氣的弟弟,她的淚再一次滑落。


    僅僅幾個月後,並發症便奪走了他年輕的生命。


    他躺在白色的床單上,奄奄一息時,對守在旁邊不停落淚的姐姐說,等他走後,把那些沒吃完的巧克力都燒給他,以後每年來看他的時候,記得帶上些好吃的巧克力。


    姐姐咬牙忍著悲痛,點點頭。


    他想永遠記著那味道,記著那個人。


    姐姐貼在他耳邊低聲說,“再見一見他吧,就當是最後一麵,不要再有什麽遺憾,誌斌,姐求你了,讓他來吧,你都這樣了,就見一見他吧,姐不想看你就這樣孤零零地走,你明明,明明那麽想見他,誌斌----”


    他動作輕微地搖了搖頭,用虛弱的聲音說著,“不見了,不知道也好。姐,就幫我瞞著吧,能瞞多久就瞞多久。別讓他為我難過了。”


    “誌斌……”


    “姐,你說,老天是不是挺不公平的。怎麽能讓我愛了他那麽久,而他,從來沒有喜歡過我。很不公平吧,真希望,下輩子,他能做一回,我的巧克力。”


    第二天,醫院下達了病危通知書。


    姐姐哭著求好姐妹來到醫院給郝時打了個電話。


    聽著手機裏郝時低沉有力的聲音,幾乎失去了意識的喬誌斌奇跡般地睜開了雙眼。


    呃……先自我介紹一下吧,你們可以叫我巧克力叔叔,雖然我們見不到麵,可巧克力叔叔還是會在很遠的地方祝福你們。


    喬誌斌的嘴角微微動了一下,露出一個不易察覺的笑,目光定格在女人拿著的手機上。


    不幸降臨在你們身上,你們會恐懼、慌亂、甚至產生很多消極的想法……最重要的是,無論任何時候,你們絕對不能放棄希望。隻有希望才能給你們勇氣、力量,戰勝心魔。


    如果可以,他多想伸出手去,再摸摸那個人的臉龐,再感受一次他的呼吸。他們,已經不能再見了,雖然有太多不舍,卻走到了必須放手的那一天。


    有一天,你們會長大,會變成堅強、正直的人。你們會擁有愛人、家人,到那個時候,你們會相信這個世界,還是美好的。


    以後,連等待的機會也沒有了,郝時,郝時,對不起,隻能和你說永別了,郝時,我的巧克力,再見……


    巧克力叔叔為你們衷心祈福,一定要堅強噢,站起來,為那一天去努力吧!


    一行淚從眼尾滑下,喬誌斌緩緩閉上了雙眼。


    生命儀上劃下長長的直線,姐姐撕心裂肺地痛哭,女人急急掛了電話,通知醫生。


    而那個年輕的生命,卻再也無法回來。


    回來看一眼,他掛念了一生的,巧克力。


    作者有話要說:以為兩章能搞定的,居然不行,好吧,明天再來最後一章。


    今天實在擠不出時間了,就到這吧,明天說什麽也把番外搞定。


    不行了,我太困了,碎覺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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