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的喬誌斌就是個膽大妄為,讓父母頭疼的孩子。


    七歲的時候騎著大人的自行車帶著胡同口的一幫孩子衝進了幾個愛收“保護”費的初中混混陣營。


    被打得很慘的喬小子瞪著一雙惡狠狠的大眼,胡亂抹了把兩隻鼻孔淌出來的血,對著揪住他頭發的混混說:“來啊,再來打啊,你有種就打死我,不敢打死我還會再來找你。一次兩次打不過你,十次二十次以後,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到時候我會讓你加倍奉還。我告訴你,別想從我們任何一個人手裏搞到錢,我們一分錢也不會給你們。大家聽好了,我們不用怕他們,給我把牙咬緊了,誰敢哭誰就不是我兄弟。他們最多動動拳頭,沒人敢把我們打死,老子才不怕你們,來啊!”


    這場一邊倒的戰役,雖然過程很慘烈,結局卻是意外的勝利。


    從那以後,那些小混混們沒再來找過他們,膽大妄為的小喬誌斌也成了這些小夥伴們的首領。


    剛上高一那年,父母在一場車禍中去世了。


    踏出國門的姐姐正趕在考試的重要階段,喬誌斌沒有通知她,和幾個親戚把後事辦了。


    守夜的時候他給自己倒了人生第一杯酒,端起杯子微笑對著父母的遺照說,爸、媽,你們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考上大學,找份好工作,遇到一個喜歡的人,過一輩子,你們盡管在天上好好看著吧!


    大學開學,他背起行囊一個人來到了向往已久的s大。


    和一個叫郝時的家夥成了室友、朋友。


    怎麽說呢,郝時就是那種家長、鄰居、老師眼裏的乖寶寶、好學生。


    不過,你們可不能被他的表象給欺騙了。


    其實這家夥平時超懶,不到最後一分鍾絕不起床,那個時候他們關係還算不錯,就約定互相幫忙整理床鋪、買飯、占座。


    說是互相,到最後卻總是他在做。


    小喬同學氣不過,一次次提醒他,而他總會擺出那張溫柔、和煦的笑臉,噢,該我了嗎可是怎麽辦,學生會有活動,再不去就晚了。抱歉,幫幫忙吧!


    小喬同學在心裏怒罵:媽的,你早起一分鍾能死啊後宮之小三在奮鬥!


    後來,小喬同學靈機一動,提出了猜拳的辦法;後來,小喬同學才發現猜拳是門技術活;後來,小喬同學每天都要幫他整理床鋪、買飯、占座。


    媽的,誰說猜拳有百分之五十的機率,我那五十呢,被他吃了嗎,還我五十,五十,五十……


    一年以後,勤勞認真的小喬同學從郝時同學那裏得到了保姆上崗資格證。


    喬誌斌,接電話。


    摩西摩西。


    喬誌斌,倒杯水。


    小心燙。


    喬誌斌,拿紙來。


    來,pp撅起來,乖……(郝:滾!!!)


    同寢的廖勝英不樂意了: 媽的,你們要秀恩愛也等寢室沒人的時候行不行,老子剛剛失戀,別刺激我,否則我精神失常給你看。


    二十歲的喬誌斌極盡寵愛著他的巧克力。


    在給父母掃墓的時候,他對著墓碑上親人的照片說,爸,媽,我好像把順序搞亂了,還沒畢業就找到喜歡的人了,而且,還是個男的,挺糟糕的吧!不過,我會對他很好的,將來,如果有機會,一定帶來給你們看看。老爸,你得為我加油噢!老媽,一定保佑我把這個媳婦帶來給你們看。


    學校組織的晚會上,郝時作為學生會代表必須交出一個節目。


    郝時選了唱歌,還是一首老掉牙的歌。


    朋友別哭。


    喬誌斌唱歌在全校出了名的好,一度被譽為情歌王子。


    唱歌一向不在調上的某人急了,抓著他家老保姆惡補音樂。


    好在幾天的突擊訓練後,基本是不跑調了,可總有那麽幾個音抓不準。


    喬誌斌拿來了隨身聽,讓他完整唱一遍,錄下來自己聽聽找感覺。


    晚會當天,郝時的歌雖不至於讓人吐槽,但也好聽不到哪去。


    喬誌斌卻坐在台下認真地聆聽,一個音符,一個字,好像那是世上最美的弦樂。


    台上的人朝他眨眨眼,難得露出一個頑皮的笑。


    喬誌斌溺在了這笑容裏,一生,沒有逃出來。


    放假的時候,喬誌斌沒有回家,在s市打了短工,不時會約郝時到圖書館坐坐。


    當第三次小聲交談換來別人的白眼後,他們改傳紙條。


    郝時看書很認真,那些艱澀難懂的法律條文從他嘴裏說出來也會變得娓娓動聽。


    喬誌斌遞過去的紙條,總要等到十分鍾後才會得到回應。


    而通常都是簡短的兩三個字。


    回程的公交車上,郝時朝他揮揮手,快回去吧,天怪冷的。


    喬誌斌笑著點點頭。


    車開走了,喬誌斌沿著公交路線一步步走下去,花上一個多小時走到郝時家樓下,抬頭望去,那扇小小的窗戶裏透出光來至尊殺手妃:鳳破九霄。


    他想像著郝時也許會坐在靠窗的書桌前看一小會書,會躺在暖和的被窩裏聽一會英文,或者,會偶爾想到他。


    直到那燈光突然熄滅,他才收回目光,戴起耳機,往學校走去。


    耳邊,一直響著那首不怎麽好聽的朋友別哭。


    大三下學期的一天,許輝請吃飯,他們都去了。


    許輝當時的女朋友想撮合閨蜜和喬誌斌,硬是把他們湊到一塊,說些曖昧不明的話。


    有人問郝時:你家相好的要被人拐走了,你這正牌夫人還不快站出來說兩句。


    郝時笑,我退位讓賢,哥們的幸福重要,不能耽誤了。


    喬誌斌拿酒杯的手一僵,抬眼瞥向對麵正和別人聊得開心的某人。


    那一天,他喝到了吐,被幾個人架回宿舍後,倒在床上就睡著了。


    廖勝英回家了,郝時睡到半夜時聽到有人在小聲說話。


    巧克力,巧克力,我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好久了,你知不知道……


    寂靜的深夜,那些略帶悲傷的囈語一直響了很久,很久。


    那一夜,郝時瞪著眼到天亮。


    後來,便是理所當然的漸漸疏遠。


    喬誌斌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幾次找不到人後他急了,衝進學生會把郝時硬拉了出來,問他為什麽要避著自己。


    郝時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說了句很殘忍的話,我不會喜歡男人的。


    他不知道自己輕描淡寫說出的話對喬誌斌的傷害有多深。


    再後來的一年,他們形同陌路,即使是人前裝模作樣說出的話也沒超過十句。


    廖勝英還曾納悶地說:這模範夫妻也走到離婚這一步了,說說,你們倆這是誰搞外遇了啊!


    臨畢業前喬誌斌把郝時約到了外麵,說是最後一次見麵。


    他要出國了,其實姐姐早就催他過去,可他一直不舍得走,甚至想過以後就在國內找工作,安家。


    可現在,他的不舍得再沒有了意義。


    他對郝時說,我愛你。


    一場真正的表白,一段刻骨銘心的愛。


    喬誌斌第一次在郝時麵前哭了,哭得一發不可收拾。


    他給郝時勾畫他們的未來,一個建築師,一個律師,他們可以生活得很好。


    一所不需要太大的房子,一些精心挑選的家具,一條聽話的狗或一隻溫順的貓,這就是他們的家。


    郝時,你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郝時……


    睜開眼睛已是天亮,郝時在書桌前坐了一夜。


    揉揉抽筋的小腿,他去浴室洗了個澡,換一身衣服,去了事務所。


    一上午,無心工作師叔個個都是狼最新章節。


    下午的時候,他給喬誌斌的姐姐打去電話,約定了見麵時間、地點。


    到達咖啡館的時候,女人已經等在那裏了。


    郝時剛一坐下來,女人便從包裏拿出一部手機遞到他麵前。


    “這是誌斌用過的手機,他平時聽聽歌。他很喜歡聽歌,耳朵上總是掛著耳機,運動的時候,發呆的時候……”女人輕笑了聲,“我以為他手機裏應該會下不少歌,可直到他去世後我翻看了他的手機才知道,原來裏麵隻有一首歌。”


    一首聽了十多年的歌,不斷循環著,即使在最後的那段時間裏,他也總喜歡戴著耳機。


    反複聽著一首不會厭倦的歌。


    郝時心抽痛了一下,他盡量平靜地點點頭。


    女人後來聊起了喬誌斌在美國的生活。


    他每天早晨都會騎著自行車穿過學校後麵的林蔭道,耳機裏慣例播放著那首算不上好聽的歌。


    他不愛吃西餐,下了課會到超市買些新鮮的食材,回去做給自己吃。偶爾有朋友上門他會大力推薦自己拿手的好菜。


    他平時沒什麽愛好,唯一的一點也是最奇怪的,他喜歡收集巧克力。這幾年不管走到哪個國家,他都會買些巧克力帶回來。各種我聽都沒聽過的牌子,不管什麽口味,他都喜歡。


    我給他介紹過幾個女孩子,都被他回絕了,我氣極了一再逼問下他才告訴我,他有喜歡的人了,還是個男人。


    一開始挺難接受的,可慢慢就想開了,隻要他能過得好,男人又怎麽樣,這種事在美國也不少,後來,我也給他介紹個男的,可他還是不願意。


    直到前年,我和他大吵了一場,他才答應試著接受另一個人。


    我以為這次一定會成功,可交往半年後,他還是提出了分手。


    我問他為什麽,他用不正經的語氣說他做不到,心裏住著的那個人還沒有搬家,他努力了,可還是無法接納另一個人住進來。


    我說都過去多少年了,怎麽可能還想著。


    他說,是啊,都這麽多年了,怎麽還想著呢,這個人是不是太壞了,就賴在我腦子裏不肯走了,我有什麽辦法。姐,求你了,別再逼我了,你也不希望我勉強和另一個人在一起,過得不開心吧!你就隨我去吧!


    他給我看了你的照片,跟我說和你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那個時候的他,笑得好幸福,也隻有在那個時候,他才會有這種笑。


    連我都詫異,過了這麽多年,怎麽還能記那麽清楚。


    他說,每天,每天都會回憶一遍,想忘也忘不掉啊!


    我問他既然愛那麽深,為什麽不努把力把你追到手。


    他不再笑了,卻什麽也沒有說。


    郝時明白,畢業前夕的那場表白,徹底斷了他所有希望。


    當時的自己,是殘忍的吧,拿了一把磨得鋒利的刀子一點點插進那人的心髒,竟疼了這麽多年。


    女人說,從那以後,我就不再管他了。你相信嗎,一個人能愛著另一個人這麽多年,這麽多年,這麽多年他也不覺得孤單。就守著一首歌,一堆吃不完的巧克力,就這麽過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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