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晶石覆上了幾層淡黃色的薄紗,將室內映得暖融融的。連顏家主往日嚴肅的麵目在這光下,都顯得柔和起來。


    顏家主端坐在圈椅上,手裏捏著一塊雕著顏家圖騰標誌的玉牌,沉著臉不知在想什麽。


    顏夫人進得門來,先將門關合嚴實,才走過來。一瞧顏家主的神色與方才在席上截然兩樣,一改歡喜之意,便有些憂心起來:“芸兒那裏還是沒有消息麽?”


    顏家主搖搖頭:“好幾天了,還是一點回應都沒有。”


    無論是張管事還是顏懷芸,皆無回音。顏家主手裏收到的最後一條消息,便是張管事告知的顏惜葉開光之事。此後,無論怎麽聯係都再也通不上消息了。也是因為如此,他們才急忙從顏家出來,路上緊趕慢趕,就是為了早日到達安家,好探個清楚。


    “方才就該直接問安家主的,你偏要攔著我。”顏夫人擔心之下,語氣便帶上了一絲責怪。


    顏家主搖頭:“方才他說芸兒與玉石已經進了道中,而且在道中決計不會有事,那種氣氛怎麽好往下說。明日吧,讓他派人將芸兒和玉石接出來,我們才好與他商議顏惜葉的事情。”


    現在顏懷芸和蕭玉石都還在紫雲道中,顏家的手伸不到裏麵去,隻能依靠安家的力量。顏惜葉靈根修為之事雖說是安家給他們下了套,但他們此刻卻因著顏懷芸的原因不好與安家主商議此事。但若是現在就談及,萬一安家不滿,兩邊撕扯開來,難免顏懷芸要成為安家脅迫顏家的籌碼。


    待顏懷芸和蕭玉石回到顏家手中,顏家主就算與安家因顏惜葉鬧翻也無所顧忌了。


    權衡之下,顏家主此刻就算心急,也隻能忍耐下來。


    “難不成安家已經察覺了我們此回的來意,所以才故意將芸兒藏起來了?”顏夫人問。


    顏家主沉默半天,道:“應該不會,我有把握,他不會這麽幹的。”


    顏夫人將未說出口的半句話咽了回去。她知曉顏家主一直有事情沒有告訴她,她以前也試探著問過好幾次,顏家主都避而不談。


    顏家與安家不是一個地方的家族,按理來說相聚千裏,毫不相幹。顏夫人還在家中之時,從未聽聞父親有與長天外的家族門派來往之事,到了顏家,才發覺有安家這個交情。


    說是交情,顏家與安家卻甚少有事務上的來往,甚至書信來往也不多。但隻要說起安家主,顏家主皆是信賴之意。


    顏夫人私下探聽過,在安家主之前,顏家並未與安家有過往來,所以交情應是從顏家主這裏開始的。


    隻是這到底因為何事有了牽連,關係又如此未免,再也打探不出來了。


    平時顏家的許多事,不需顏夫人多說,顏家主也會與她說明。唯獨此事,顏家主守口如瓶,無論她怎麽說顏家主都不肯露一丁點口風。


    顏夫人說不上是失望還是愉悅。一方麵她覺得顏家主還是不夠信任她,不管是能力還是忠誠;但是另一方麵,她又隱隱覺得這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她若是不知曉可能會更好。


    “睡吧,此事明日再說。”顏家主打了個哈欠。


    雖說獨角馬拉車是極穩當的,可長時間地呆在馬車之中,晝夜不停地趕了如此長時間的路程。方才還在興頭上不覺得,這一鬆懈下來,顏家主便覺倦意上湧,下一刻便能昏睡過去似的。


    “嗯。”顏夫人點頭。顏家主一說,她也覺得有些困乏了。待伺候顏家主睡下,顏夫人也做了一番洗漱。


    很快,屋中的光亮便消失了。


    與此同時,安家的另一邊。


    身處安家深處密室的安家主皺著眉,盯著不遠處一顆正在瘋狂旋轉的靈石。


    這塊靈石不同於別的靈石晶瑩剔透,而是半黃半黑,不停地冒著絲絲縷縷的黑色霧氣,連透出的光芒也是黃中帶黑。屋中的光亮便隨著這旋轉的靈石變得明滅不定。


    安家主的神色,也被映襯得晦暗不明起來。


    沒過多少時候,靈石便停止了旋轉,黑色的部分褪去,變得澄黃剔透。密室內的光芒重新變得溫和起來。


    下一刻,原本隻有安家主的密室中卻徒然多了一個人!


    那人身披黑色披風,帶著兜帽,容顏都掩在黑暗之中,叫人看不清他的模樣。但是身上的陰霾之氣,卻是遮掩不住的。


    “你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安家主有些不滿,這和他們約定的日子還差著功夫呢。這樣突然過來,隻會增加事情敗露的風險。而且顏家主此刻就在安家主家裏,外人一多,保不齊會發現什麽端倪。


    “嗬嗬。安家主不必緊張,我不是來問你要東西的。”黑衣人聲音粗啞,說話聲仿佛粗劣的砂石相互摩擦,令人聽起來十分難受。


    “不過,我的時間不太多了,還望安家主動作能夠快一點,我最多隻能再等五日。”黑衣人道。


    “五日?”安家主一口否決,“時間太短了,我不可能給你弄到這麽多東西!”


    安家主冷笑:“當初我們可是說定了時間,你現在臨時反悔,當我是吃素的麽!”


    “安家主若是不同意,我也不強人所難。”黑衣人笑了兩聲,“那我們的買賣就做不成了。告辭。”


    “等等!”安家主在黑衣人要離開之時喝住了他。


    黑衣人仿佛已經料到安家主的反應一般,又笑了兩聲:“安家主這是同意了。”


    “十日!貨要翻一倍!”安家主咬牙道。


    黑衣人要的東西,安家主已經準備了一半了,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收手。這樣不但前功盡棄,而且已經拿到的東西也不好處理。況且,黑衣人就是料到了安家主不會輕易放棄他給的條件,才敢過來跟安家主提條件的。


    證據就是,眼下就算安家主吃了這個虧,也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見不得光的交易,總是不敢讓別人知曉的。


    “好!安家主果然是爽快人!”黑衣人一拱手,“十日後,還望安家主不負我所望才是……”


    黑衣人說完,便像他來時一般,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安家主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再一拂手將桌上的東西都掃到了地下。


    精致的杯盞摔到地上,發出清脆的破碎聲響。


    安家主緩了一緩,起身整了整被水珠飛濺沾濕了一些的衣擺。隨後便離開密室,往更深的地方行去。


    安家主行了有一刻鍾,費了不少功夫,方才來到安家深藏在山中的秘府。


    這是安家最隱秘的地方,隻有曆任安家家主才知曉如何到這深處來的秘法。擅闖此處者,縱是融合高手,也能叫他有來無回!


    原本,這裏藏著的都是安家曆任家主藏下來的天材地寶,絕密功法。安家主掌權後,這裏便被他用來藏匿玄冰。


    玄冰乃是天地間極為難得之物,水屬修士夢寐以求,封在這秘境之中乃是合情合理。隻是這安家嫡係竟未出現過幾位身懷水靈根之人,玄冰便也沒有派上用場。


    安家主進了秘府,竟是對這些天材地寶瞧也不瞧上一眼,直接穿過了層層玄冰,來到這雪白的秘府中唯一存留的一抹異色之前。


    這女子,便是邵知逸發現過的那位。


    雖然過了不少時日,但女子的模樣依舊未變,外世如何滄海桑田,在她這裏時間皆是凝結不動的。


    安家主凝神瞧著那女子的容顏,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觸碰。但手指所及,皆是厚實的玄冰,而不是他所期待的溫熱的肌膚。


    安家主隻能失望地收回手。


    “情兒,再等十日,我們便能相聚了。”


    安家主笑道,“我都有些等不及了,你是不是也等不及了呢……”


    她不該呆在這寒冷的玄冰裏,而是應該在陽光下自在地歡笑,就像他當初答應她的一樣。


    安家主仿佛能看見眼前女子巧笑倩兮,一顰一笑之間,仿佛整個天地間的萬物一齊盛放了。


    女子沒有回答安家主的話,隻是安靜地沉睡著,好似她真的是在沉睡一般。


    紫雲道中。


    “稟報掌門,謝紹鈞逃了!”沈文軒跪在星泰掌門麵前,神色蒼白。


    他是點蒼門下最得意的弟子,道中師弟的大師兄。顏惜葉出事之後,點蒼掌門便將看守安家的事情交給了他,親自著手調查安家的事情。


    沈文軒自問不敢有一絲鬆懈,時時盯著安家幾位重要人物的一舉一動。而就在剛才,沈文軒去查探情況的時候發現,謝紹鈞不見了!


    “找過了麽?”星泰八風不動,問道。


    沈文軒點頭:“當時弟子便將整個落霞峰都封了起來,裏裏外外與師弟都找過了好幾遍,卻未見著謝紹鈞的蹤影。”


    “你辦得很好,不必自責。”星泰道,“謝紹鈞本就是魔修,逃脫的手段並非你所能防。下去吧,將剩下的人看好便是。隻是這次,可不要再讓他們逃了。”


    “是,弟子謹遵教誨!”沈文軒應道,起身退下去了。


    待沈文軒離開後,星泰立刻將此事報於點蒼知曉。


    謝紹鈞比他們料想的要沉得住氣,能等到今日才逃脫。星泰掃了一眼殿中突然有一瞬閃動的晶石,暗道,總算逃出去了。


    若是謝紹鈞不動,星泰和點蒼都要換下一步棋了。還好,事情按照他們預料的地方所進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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