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便是大半年的光景。


    紫雲道的小藏書閣第三層中,一個角落裏端坐著一位神色冷淡的女子,一席月白衣裳更是襯得遠人三分。仿佛天地皆不入她的心,唯有手上的書卷才是她所能容目之物。


    一束打在地上的光從西移到東,她一直沒有改變過姿勢,除了翻動書頁,不見任何移動。直到此書閱盡,她方才緩緩吐了一口氣,站起身來。


    女子腳步穩健,落地卻翩然無聲,行動間帶起一息風,隻夠書卷微張便再度合上。


    她將讀完的書卷放回書架,領回自己的玉牌,徑直往主峰去了。


    而半道女子便被人截了下來。


    “好巧啊,我們又碰到了呢~”韓宸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硬是跟了上去,“惜葉是要去萬事樓吧,我們正好順路!”


    顏惜葉已經不知道這是第幾次“好巧”的“偶遇”了。無論她是從藏書閣出來,還是交任務回來,韓宸都能第一時間出現,“巧遇”並且“順路”。


    顏惜葉和往常一樣,拒絕了韓宸“順路”一起去的要求,繞道回鼎山去了。


    此時的鼎山上層,修煉之所已非昨日模樣,來回不知更迭了幾輪。


    新入道的這些天才們,經過一段時間的沉浮期,也漸漸趕了上來,有甚者挑戰排位之人也能獲取勝利,升到上層修煉。文佩雪、齊君澤之流自然在此列,雖不及顏惜葉排位靠前,卻也是爭得了一席之地。


    修為稍差的,也平心靜氣,靜待一年後的時機雄起。


    顏惜葉這段時間除去打坐修煉、完成任務、去藏書閣三點一線外,幾乎再沒有其他的事情要做。除了修煉,還是修煉。功力自是精進的,顏惜葉也達到了煉氣八層突破九層的關口。


    而在這平靜的日子裏,她總感到隱隱的不安。


    太平靜了。


    邵知逸離去了,雷電金豹又不在她身邊,但竟沒人來找她的麻煩。仿佛剛剛入道之時,那些出現的刁難與生死都是一場夢一般。


    山雨欲來風滿樓。


    顏惜葉一進門便頓了一下。


    有人趁她不在進來過了。


    雖然所有的東西都在它們該在的位置,但那股異樣的感覺揮之不去。


    顏惜葉往前走了幾步,便蹲了下來。


    她壓在路中的那幾根如頭發絲大小的白線,與玉石板極其相似,不是仔細去看,根本發現不了。而此時白線上麵,已經有了被踩扁的印子。


    顏惜葉把白線撚起來,看了看便收到了儲物鐲裏,換上新的白線。


    這次來的是兩個人,一男一女,去了主臥。


    上一次,是一個月之前,一個男的單獨前來。


    兩次都是直接進了主臥,沒有到其他地方。


    這兩次會是一波人麽?


    顏惜葉將主臥細細看過,沒有丟任何東西,也沒多出來什麽。到底主臥裏有什麽東西值得覬覦,至於做冒險潛入這種事情。


    她進了主臥,把房門關好,再四處查看了一下。


    櫃子、書桌、窗台這些地方所撒的細灰都沒有被觸碰到,隻有床前腳踏邊的灰被蹭掉了一點點。


    顏惜葉的床上十分幹淨,除了一床被子一個枕頭,再無其他。她將被子和枕頭抖落開,卻什麽都沒發現。


    難道在席子底下?


    她將席子掀開,仍舊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和上次一樣。


    顏惜葉心中的不安感又加重了一分,她不喜歡這樣躲在暗處放出了的冷箭。就算要放冷箭,也是應該由她來!


    她平複了一下心情,緩緩吐了一口氣,仍將席子床被原樣放回去。


    床中的聚靈陣緩緩轉動,帶來濃厚的、源源不斷的靈氣,誘惑著每一個修行之人貪婪吸收,提升己身。


    顏惜葉盤腿而坐,雙目緊閉,周身金碧兩色纏繞輝映,懸浮於聚靈陣上方飛速吸收著這天地靈氣。


    就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兩隻比芝麻還小的豆點不知從席子的哪個角落鑽了出來。它們隨著聚靈陣升騰而上的靈氣升空,而後順著顏惜葉的吞吐進入她的體內,沿著筋脈一直遊到了她的丹田裏,並穩穩地紮在了裏麵!


    這一切都靜悄悄地發生完成著,遠處的魔鬼也漸漸在黑夜裏露出了鋥亮的屠刀。


    又是幾個日夜,顏惜葉才停下了修煉。煉氣八層已經到了突破的關口,淩水決第一重也快到大圓滿境界,而就是這個臨界點遲遲不能達成,卡在這裏等待突破的機緣。


    顏惜葉再如此修煉下去也無大作用,不如去尋新的突破口。


    想到這裏,她決定去找醉曼一趟。


    她是無意間發現醉曼的修行之處的。


    那是鼎山的最頂層。


    那日,她屏了一口氣,花了一日的時間,從山底一直走到了山頂。鼎山之路彎彎曲曲,眼看就要上更上一層,此時一個峰回路轉,又是一段下坡路,方才的期待都白搭了。


    走到後來,已經與修煉沒什麽太大關係了,完全是憑借毅力在堅持。


    在顏惜葉力竭之前,終於達到了山頂。迎接她的是緩緩沉入萬山之中的夕陽,與天邊層疊堆彩的晚霞。


    顏惜葉一直站在那裏,看著光芒萬丈的生命之靈,一點一點地收斂它的光芒,將天空讓給星辰與明月。


    “是不是很美。”醉曼從她身後走過來,與她並肩而立。“我看過很多次,但還是覺得很美。一次比一次美。”


    “你是第二個陪我看夕陽的人。”醉曼說。


    那天,顏惜葉喝了一壇很烈的酒,聽了一個很老的故事,交了一個很厲害的朋友。


    醉曼的院子,就在這鼎山的山頂上。院子前有一片開闊的空地,醉曼常常在這裏練功。她不需要賺取紫雲石,自然不必像顏惜葉一樣去接取任務。所以醉曼的對手經常是一個幻象。


    與顏惜葉熟了之後,有時候二人也會切磋。


    雖說醉曼的修為高出顏惜葉甚多,但顏惜葉與常人不一樣的修行之法,也沒讓醉曼討得了多少好處。


    醉曼時常點撥顏惜葉,也從對決中完善自身,倆倆得益,說來也甚好。


    顏惜葉到達山頂之時,醉曼剛剛用長鞭弄死了一隻築基的雕形妖獸。


    “今日怎麽來得如此早?”醉曼將妖獸的屍身扔下,將懸在空中的法陣收回,妖獸連同周圍的狼藉一齊消失得幹幹淨淨。


    顏惜葉點頭算作打過招呼,“修行到了關卡之處,再不能進益,心下十分煩躁,竟不能平靜下來。”


    醉曼皺眉:“這可不行。你如此下去,修行不必說進益了,怕是還要生出心魔。”


    顏惜葉先已觀過藏書閣中的不少書目,已然不是當初那個什麽也不知道的初生牛犢,自然知道心魔的厲害。


    心性不定,強行修行,心魔一生,輕則修行受損,重則損壞根基,不可不多加小心。


    顏惜葉話未說完,心下煩躁有修行不增之事,卻也有不速之客的疑難,再加上雷電金豹與邵知逸的不知所蹤,零零總總壓在心頭。短時期還不覺得有什麽不妥,時間一長,她便漸漸覺得吃力了。


    而她現下卻找不到合適的處理之法,話又不可對醉曼說滿,隻得悶在心裏。


    歸結到底,卻還是她根基太淺所致。若她足夠強,又何須麵對如此局麵。


    單單偷入她房中一事,就可叫那些心懷不軌之人好看。


    而修為畢竟不是一日能成之事,她確是漸漸有些急了,弦越繃越緊,唯有在醉曼此處才稍加放鬆。


    與醉曼交談過,顏惜葉略略鬆了口氣。


    醉曼畢竟是長久修道之人,對於這些情況比顏惜葉應對要從容得多。顏惜葉得了她的指點,下了山來,往主峰去了。


    既然此身修煉艱難,那便借借別人的力。


    道裏人數眾多,縱然年裏每人隻有三次的對決機會,對決的擂台上還是每日都排滿了長隊。


    許多人喜歡到那裏去挑戰他人,一是趁機提升排位,二是為排位賽積累經驗。就算三次的名額都用光了,還能道法相同的修行者那裏參悟到別的東西,何樂而不為。


    故而不僅對決的人多,前來觀賽的人也不少。


    顏惜葉這個程度去,自然是不能挑戰其他人的。沒了雷電金豹,往上挑戰也就是分分鍾被幹掉的節奏。


    而最令她驚訝的是,居然沒有排位靠後的人來挑戰過她。估計是雷電金豹的威懾力太大,以至於大家都直接無視她這個最可能啃下來的選項。


    所以她去那裏的打算,便是找水金屬性的修真者如何行動,或許可以化用在自己身上。


    這次,情況卻不是很順利了。


    她找了許久才見到一個金屬性的修道者,而這位修道者所煉功法十分霸道。顏惜葉都未能掌控那些遊走的金屬靈力,不要說再用這種方法修行了。簡直是讓那些金屬靈力直接炸開的手法。


    顏惜葉正皺眉去往下一個擂台,腰間的玉牌卻飛快地舞動起來。


    她解下來一看,心中念了一聲:“糟。”


    玉牌在掌心轉動,同時另一處顏惜葉名字被人輕點了兩下。


    “我要挑戰顏惜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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