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璋啊,你家巧哥兒剛才也說了,你家裏老的老,殘的殘,馬上又要有個小的,你自己想過你弟弟要是出了門子,地裏的活兒誰幹沒?”周璋家的名字就叫李巧,因為和李成是同族,所以李成叫巧哥兒也不算是違理,要不然外人就隻能叫周璋家的才對。


    周璋半天吭哧不出話來,周璋家的看事情已經到了這一地步,可不能因為這個就黃了,就壯著膽子開口:“家裏頭這點兒地,我娘家兄弟也能幫著收拾了。”說完捅捅周璋,周璋也不抬頭,“是、是這麽回事。”


    李成真是打心眼裏瞧不起周璋:一個漢子,被家裏的哥兒拿捏成這樣。不過,到底是人家的事。看看周瓦慘白著臉在一邊也不出聲了,李成心裏倒是有點兒心疼的意思。


    “那行,你們家的事你們說了算。不過我畢竟是村裏的裏正,有些事呢,我過問一下也不算過分。”李成問:“周瓦既然要出門子,嫁妝準備多少啊?”


    半晌沒人答話,還是周瓦冷聲開口:“我吃飯都嫌多,哪還有嫁妝?”


    李成掃了幾人一眼:“那就是沒有嫁妝?那有些事兒我可就得跟你們說明白了,這按理說沒嫁妝的小哥兒出門子了,到時候和娘家可就算不上正經親戚了,走動不走動的可就全憑人家了。”


    “誰說的,我和娘家不也走動呢嗎?”周璋家的都囔著,心裏有點兒虛。


    “別老拿你家那點兒事出來說!”李成吼了一嗓子,周璋家的徹底沒聲了。


    “周璋,還有周阿嬤,你們是認了這麽回事是不?”李成也不願意在跟這家磨嘰了,看兩個點點頭,就說:“那行,也不用等著官媒了,我給周瓦找個人家,我可告訴你們,事兒都是你們辦下的,要是過後再去找周瓦歪纏,我可饒不了你們!”


    “周瓦,你們家生養你一場,你這麽多年撐起這個家,也算是抵平了。以後當不當親戚走,再說。不過你可不能記恨。你是個好孩子,我當裏正的都看在眼裏,我給你找個人家。過得長過不長的我也沒辦法擔保,不過要是過不長,我以後想法給你弄個獨戶。不過誰讓你是個小哥兒呢,總得有嫁人這一遭。你要是樂意,我就給你辦這件事,不樂意呢,你也就隻能交到官媒那,我也是沒辦法了。”李成對周瓦說。


    “那就麻煩裏正給我張羅了。”周瓦也是沒有辦法,他也隻能相信李成了。不過雖然裏正有時候會占別人點兒便宜什麽的,辦事倒是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那行,你這事兒交給我了,三五天就給你準信。”李成說完,撣撣衣服就走了。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周家人誰也沒臉再和周瓦說什麽了,周瓦地也不下了,活也不幹了,自己轉到後山打算瞧瞧看能不能開個荒什麽的。裏正說的挺明白的,找個人家,但是不擔保能和自己長過,說不定沒幾天他就得自己養自己,他得早做打算。


    等周瓦出了門,周家幾個人才敢開口。說老實話,周璋家的沒進門之前,都是周瓦說的算,就是周璋家的進門以後,也是有了身子他才敢大聲和周瓦說話。今兒大著膽子鬧了一場,結果也是挺出乎意料的,不過目的達到了也就沒什麽好合計的了。


    周璋家的嘀咕著:“你說裏正平時也不管這事啊,今兒這是怎麽了?哎,你說他是不是要把周瓦說給他家侄兒啊?要是那麽著的話,咱們可得要點兒聘禮,哪怕三貫五貫的呢。”


    周璋悶聲說:“行了吧,咱都沒嫁妝,還要什麽聘禮?”


    周阿嬤也是邊抹眼淚邊說:“巧哥兒啊,瓦片這些年也不容易啊,要不就給辦點兒嫁妝唄。”


    周璋家的叉腰道:“看阿姆這話說得,我是為什麽做這個惡人啊?還不是為了我肚子裏這個?咱要個三貫五貫的聘禮,到時候就能給你孫孫買頭羊,等他下生了也能有個羊奶喝喝。我這不是為了你們周家的子孫著想嗎?反正這事也已經這樣了,辦不辦嫁妝周瓦也不能領這個情,還能和你們和好怎麽的?”


    “買頭羊也用不著那麽多錢呐。”周阿嬤還是想給周瓦爭一爭,要是以後真不能當正經親戚走,和哥兒真麽多年的情分不是就斷了嗎?


    “你孫子快出生了不修修房子啊?我兒子可不能住漏雨的屋裏頭。再說小孩子難免有個三災五病的,手裏頭沒點兒錢能行嗎?”周璋家的在周阿嬤麵前嘴皮子利落的很。


    周阿嬤也沒辦法了,誰讓巧哥兒現在懷著呢?巧哥兒再沒理,有一句話是對的,他以後得指望著兒子孫子給他養老。周瓦樣樣都好,但是誰讓他是個哥兒呢?這都是命啊。


    話說李成出了周家的門,自覺這件事已經成了七八分,再有也就是要點兒聘禮什麽的,也就是幾貫錢的事。林遠濤那麽大的宅子都買得起,自然不差這點兒,就興衝衝地去報信去了。


    聽李成把事兒一說,林遠濤就樂了,一拱手:“等這事兒成了,我一準給裏正包個媒人紅包,這事辦的太爽快了!”


    李成連連推辭,又歎氣:“哎呀,我這也算是積德了。這個周瓦也確實是不容易,不過林兄弟你放心,我已經和他說明白了,這日子過得長遠不長遠的他都不能鬧騰,這都隨著你的心意來。”


    林遠濤就道:“多謝費心了。”心裏卻道:我好不容易弄到手的人,怎麽能輕易放手。不過自家事自家知就是了,沒有必要分辨。


    林遠濤想到周瓦健美的身材和英氣的臉,心裏癢癢的不行,就想著還是入袋為安的好,就道:“你看,我從石家也是接手了幾畝地,我是沒有種過地的人,想著早點兒娶周瓦過門好下地幹活。最好趕著春耕前把人娶了吧。”


    李成還是有點兒遲疑:“兄弟你考慮好,周瓦幹活是沒有話說,但是村裏能幹的小哥兒也有不少,模樣都比他好,要是定下日子可就不能反悔了,要不以後我就沒臉在村裏走動了。”


    林遠濤就說:“我還能在這事兒上給你添亂嗎?我也是買了這宅子手裏頭緊,沒有幾年也緩不過勁兒來,現在就想去娶個能幹的幫把手。模樣不模樣的,這都是有了錢之後才能考慮的事兒啊。你就放心去給我定吧,聘禮不超過五貫就行,多了我也沒有。”


    李成一聽林遠濤都這麽說了,就答應了:“行,那就這樣,我晚上就去給你說去,保管你月底之前就能娶上周瓦。但是就是你出了聘禮,可能他也沒有嫁妝啊?”


    林遠濤一揮手:“我一個布頭都不要他的。”


    “那行。這也正好,到時候親戚走不走就是你說了算了。放心等信兒吧。”李成也不含糊,這樣的親事太好說了。


    沒兩天,李成就把這事說妥了。也沒有答應周璋家的要五貫錢聘禮的獅子大開口,最後講到三貫半。周璋家的因為周瓦這幾天也不下地幹活了,隻能幹吃飯,就鬧騰著要周瓦趕緊出門子,省著在娘家禍禍糧食。


    此舉正中林遠濤下懷,翻翻黃曆看兩天後有個宜嫁娶的好日子,就自己把家裏收拾收拾,趕著馬車把周瓦娶進了門。


    因為剛搬過來,也沒辦酒席,就把裏正一家請過來吃個飯,順便做個見證,又約好李成過兩天一起去縣裏給周瓦辦戶籍的事。


    這麽清清冷冷的一場親事,惹得村裏人又是一場議論,說林遠濤是打腫臉充胖子,為了買石家的宅子已經窮精了,最後落得隻能娶了周瓦這個沒人要的。林遠濤就成了村裏老人教育孩子的反麵典型了。


    再說林遠濤終於把周瓦娶到了手,心裏自然是高興得不行。說起來他惦記周瓦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自從以前來過李家村一趟,無意間見到過周瓦一趟他就惦記上了——這些年,也就是周瓦最合他心意了:身材長相比差不多的漢子還英氣些,也不像一般人家的小哥兒那麽扭扭捏捏的。他頭一回見周瓦就是周瓦在地裏幹活的時候,汗水把周瓦的衣裳都打濕了,林遠濤當時眼神特別好的發現周瓦衣服下健壯的胳膊,當時就口幹舌燥的。


    林遠濤這人樣樣都好,本事也有,家世也說的過去,唯有兩樣毛病說不出口:一個是差不多好友都知道的,林遠濤林三爺特別的好口腹之欲,興起的時候還樂意自己親自下個廚什麽的,實在不像個漢子;另一個,就是埋在他心裏誰也不知道的,他喜歡健壯的像漢子一樣的小哥兒。要不是因為他這說不出口的喜好,他也不會留在北邊——北邊的小哥兒至少比南邊的高大些不是?


    至於和周瓦的簡陋婚事,他原來也沒想要這麽幹來著,他也想給周瓦爭爭臉什麽的,誰讓他喜歡人家呢。可是側麵一了解情況,他也顧不上好看不好看了,他樂意娶周瓦,但是可不願意和那麽一家子黏黏糊糊的扯上關係。本來想著周家差不多都指著周瓦幹活,他想要如願還不知道得怎麽難呢,為這個他都買下石家的宅子準備長期奮戰了,誰知道,老天都可憐他,這麽快就讓他如願了。


    送走李成他們一家子,林遠濤就把院門一關,扯著要收拾桌子的周瓦就進了屋。老天爺都幫忙,他可得先和自家小哥兒先好好聯絡聯絡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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