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淡無神的眼睛裏倒映著雲落豔紅的衣裙,雲落呆呆地望著朝她走來的雲斐,喃喃道:“阿斐……”


    他笑了,嘴角勾起了詭異的弧度,笑容僵硬卻不斷擴大,仿佛是把他這輩子都沒笑的時間全部彌補回來,他立在結界外,目光從雲落的臉上逐漸往下移,停在了雲落的腰間。


    “落落。”他的唇一張一合,緩慢地吐出兩個字,蒼白的手抵在結界上,目光純真如孩童般,“我想進去。”


    雲落瞧著在外邊看似可憐無助的雲斐,痛苦地搖了搖頭,當初雲斐也是這般,將她騙了過去,因此才會讓她掉以輕心鑄成大錯,現如今說什麽她也不會再上當了。她指著雲斐,冷聲道:“你不是阿斐,你快給我從阿斐身子裏滾出來!”


    那邊的雲斐聞言,收回了手,歎道:“居然。沒用了。”


    騰騰的黑霧從他身上蔓延出來,雲斐微微合上眼,嘴角依舊勾著,麵容上浮現出殘酷的神色,他往後退了一步,毫不猶疑一掌劈過來,結界鬆動了些,可仍是在原地好好的。


    雲落緊張地望向楚子衡,問道:“你這個結界撐得住麽,雲斐他,他發病的時候修為和靈力皆會大漲,我怕……”


    “撐自然是撐得住,不過這麽耗著吃虧的總歸是我們。”楚子衡還未回答,陽衍先開口了,他盯著雲斐,歎道:“這個臭小子,真是不讓人省心。雲落,當務之急是讓他離你遠一些,你,切莫保護好自己才是。”


    雲落明白陽衍話裏的意思,雲斐就算現在被戾氣所侵蝕,自身的靈力增強,可陽衍和楚子衡還在這裏,自然是高枕無憂的,不過……若是叫雲斐接近了雲落,取得她腰間的羅刹鈴,驅動了羅刹鈴,四荒就要遭難了。


    雲落點點頭,應了下來,她朝著凶鬼群中的雲斐看了一眼,告訴自己這一回再不能被他取得羅刹鈴了才是。


    “娘親,阿斐他……”白白從一開始就被托給了辛未,現在正抱著雲落的腿奇怪道。當初雲斐發狂的時候白白尚未出世,自然是從沒見過雲斐這個樣子,且白白出生長到現在,雲落也沒對他說過這事,白白平日見到的都是正常狀態下的雲斐,這是頭一回看見這麽失控的雲斐。


    白白雖然懂事,這些年跟著雲落走南闖北,也見了不少的事,可雲斐畢竟是他除了雲落之外最親近的人,且他年紀尚小,雲落怕嚇到他,咬了咬牙,對著遠處一指,說道:“白白,你看那邊。”


    白白好奇地朝那邊看過去,說時遲那時快


    ,雲落點了點白白的腦袋,白白還未來得及說話就昏睡了過去,雲落扶住他墜下的身子,將他抱了起來遞給辛未,麵露慚愧之色,誠懇地望著辛未說道:“辛未,你也知道白白年紀太小,我還不想讓他知道這件事……”


    辛未接過白白,淡淡地笑了,“我知道,我都知道。你隻管放心地將白白放在我這裏就是了,好生顧全自己便是。”


    雲落感激地點點頭。


    將白白托付給辛未之後,雲落環視了一下周圍的人,月澤昏昏沉沉地坐在地上,背靠著他的清微劍,眼眸半眯,他醒了。


    “清微君,你醒了?”雲落倒是沒有料到這一點,出了洞穴之後所有人傷勢都加重了不少,現如今皆是迷糊的,月澤本就傷得重,雲落估摸著所有人都醒了他怕是也醒不過來,沒想到他卻是第一個醒過來的。


    月澤緩緩抬起眼眸,輕微地掃視了一下四周,他咳了幾聲,輕聲道:“七七。”


    雲落趕忙湊過去問道:“我在,我在,清微君這是怎麽了?身子可好些了?”


    月澤搖了搖頭,眼睛仍是半睜著,“我沒事。”


    軒轅憐星在一旁看見月澤醒了過來,先是喊了雲落過去,內心雖是五味雜陳頗有不甘,奈何按捺不下對月澤的關切,還是急急忙忙走了過去,屈下身子蹲在月澤身旁,拉過他的手把脈。


    雲落在一旁讚歎不已,人人都說瑤華神女樣樣精通,去三十六天並不是為了修習,而是為了向太華神尊請教醫術,算得上是師承於他,學有所成,醫術精湛。


    月澤不露聲色地抽回自己的手,軒轅憐星一愣,眸子裏滿是不明白。


    “星兒,我很好,我沒事。”月澤柔和地看著她,“不必為我再勞神了。”


    眼瞅著氛圍越來越不對勁,雲落正打算識相地先離開,她在這裏給自己心裏添堵也不是一回事。再說了,雖然她現在很是討厭軒轅憐星靠近月澤,可軒轅憐星除了這點,為人處事以及性格品行都是無可挑剔的,說到討厭,雲落也不算很討厭她。


    可她喜歡誰不好,偏生要喜歡月澤。


    還做出與自己身份不合的下作事,簡直是瘋狂。可雲落也明白,喜歡一個人不就是這樣嗎?她從前不也是這般癡戀月澤並且還為他做出許多自己從不敢想的事情。


    喜歡一個人是真的沒有錯,雲落不能怪她,然而女人的小性子總是叫她不舒服,尤其是得知軒轅憐星竟是欺騙了月澤,叫


    月澤對她懷有愧疚之心從而對她更好,雲落心裏就堵的要命。


    她這邊正打算偷偷摸摸神不知鬼不知地溜走,月澤腦袋後邊仿佛是長了一雙眼睛,他連頭也沒轉,說道:“七七,你想去哪?”


    雲落邁出去的腳停頓在半空,她悻悻地收回了腿,訕笑道:“沒想去哪,這不是外辦情勢正亂嗎,我想先看看,觀察一會,看有什麽法子可以脫身。”


    月澤低聲重複道:“外邊情勢正亂?”


    雲落皺眉不解道:“是啊,這外邊黑壓壓的一大群凶鬼清微君莫不是看不見?你看咱們……”


    話說到一半雲落閉了嘴,因為她看見月澤的眼就一直沒有睜開過,他的眼睛……他好像看不見!


    軒轅憐星有些惱怒地瞪了雲落一眼,仿佛是在責怪她不懂事。過了半晌,見雲落依舊是茫然的模樣,終於還是忍不住道出實情:“阿澤的眼睛自那日在蒼梧淵誅殺窮奇時受了傷,且處理不及時,從此以後便再也好不了了,一旦受了傷必牽連眼睛也看不見。你這麽問著,心裏不會不安嗎?”


    雲落茫茫然地瞧著軒轅憐星,她是聽說過那麽一回事的,窮奇凶獸時常去蒼梧淵,每每攪得蒼梧淵不得安生,月澤為了軒轅憐星斬殺窮奇,為此傷了眼睛,這件事在四荒還算得上是美談,人人都讚頌月澤對軒轅憐星深情,然而被讚美稱頌的背後也是需要付出些代價的。


    月澤的眼睛,怕是好不了了。對尋常人來說,眼睛時看得見時看不見也是一件挫敗事,對他這樣的天子驕子來說,這件事應該是更難接受。


    雲落動了動嘴唇,也不曉得要說什麽才好,頓了頓,她“安慰”道:“其實,這眼睛它平日還能用便行了是不是,清微君這般秀逸一人,看開一些便好。”


    軒轅憐星抵住額頭,不知道說什麽好,月澤微微仰起頭,循著雲落的聲音望過去,淺淡地說:“我看,七七你,果真是叫人沒辦法。”


    雲落也知道自己不太擅長安慰人,見軒轅憐星和月澤都是一般神色,也明白自己又說錯了話,於是閉了嘴安靜地靠在一邊。


    “七七,如今外邊是什麽情況?”月澤卻不給雲落獨自呆在一邊的機會,繼續問道。


    ‘“這個,這外邊就是有一群凶鬼罷了。”雲落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麽開口,依著她對月澤的了解,若是叫他發現了雲斐現在的異常,定是會起疑心,保不準會追查下去,屆時她雲落當初所瞞著的所有事情隻怕要瞞不住了


    ,四荒之人也會得知這個秘密,雲斐一定會比現在更加危險。


    月澤顯然是不信,他眯著眼四處感覺了一下,搖搖頭說道:“這裏隻怕不是隻有凶鬼那麽簡單。七七,你是不是瞞著我什麽?”


    軒轅憐星在一旁補充道:“自然是沒有那麽簡單的。阿澤,跟在她身邊的那個人,不知怎地忽然發了狂,整個人變得極其奇怪,似乎誰也不認得。”


    “你說雲斐?”月澤明顯起了疑心,他吃力地站起來,眼前一片灰濁,凝神片刻,眼睛方慢慢明亮起來,雲落想要攔阻他,還沒來得及捂他眼睛,月澤就看見了結界外站著的雲斐。


    “這是怎麽回事?”月澤回轉過身看雲落,眸子裏帶著點淡淡的不解。


    他很少這樣,隻有麵對雲落的事情時才會猶豫不決,什麽都不敢下結論,因為雲落從不按常理做事,他總是拿不準雲落。


    包括雲落的心。


    “這是……”


    “這是因著他自幼有隱疾。”楚子衡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一把拉過雲落,挑眉道:“不過是怕你們本就不喜他,現如今要知道他有著個這麽詭異的病,怕你們想得太多,故此瞞著罷了。”


    雲落仰頭看楚子衡,這人真是來得太及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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