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普本來還躲在澹台熠背後, 隻探出半個腦袋警惕地張望, 然而看到來人露出了全部相貌的時候,眼裏劃過震驚, 脫口而出:“哥!?”


    來人正是宋淩雲, 他眼神略過澹台熠直接落到了宋普身上,身形微微一頓,大步地朝他走來,一句話都未說,就一把將他摟進了懷裏。


    他的力道也頗重, 宋普卻沒敢吱聲。


    澹台熠看到此情此景, 不爽了,“宋淩雲,孤在你麵前,你竟視若無睹?你眼裏還有沒有孤了!”


    澹台熠開了口, 宋淩雲才鬆開宋普,朝澹台熠半跪行禮,“叩見陛下。”


    澹台熠對他的態度仍然不爽,正要繼續發難,宋普搶先開了口, “哥,你怎會在這裏?”


    宋淩雲起身, 看了澹台熠一眼,又垂下眼眸,平靜地說:“我看見我們家馬車, 所以追了過來。”


    宋普一聽,恍然大悟,“原來他們說的人就是你啊。”


    心裏動容,小聲問:“哥,那你是何時進了這項王山?”


    宋淩雲道:“昨天早上,我在項王山不遠處發現了馬車。”


    昨天早上,那宋淩雲已經在這山裏快兩天了,宋普問:“哥你也沒找到出路?”


    宋淩雲頷首,他看了澹台熠一眼,眼裏一絲情緒也無,“我也要問問你,你與陛下怎會在此處?”


    看他這個表情,宋普都覺得有些不妙,他想起來方才和澹台熠黏黏糊糊的事情,心已經先一步虛了,遲疑之間,澹台熠便先一步開了口,“孤是來救宋卿的。”


    宋普扭頭看了一眼澹台熠昂首挺胸莫名驕傲的模樣,有些想笑,又忍住了,他現在還不想讓宋淩雲發現他們倆的事情,“就是哥你看到的這樣,陛下是來救我的,可惜也被困在了此處。”


    宋淩雲沉默了。


    宋普仔細看他,能看到他麵容難掩疲色,眼眸都暗沉了下來,與之前的爽朗模樣很有些差異,他小心翼翼地問:“哥,你餓了嗎?”


    宋淩雲道:“我不餓。”


    他頓了一下,反應過來,從包裏拿出了幾塊幹糧餅,“阿普你應當餓了,我這裏有幹糧,你先吃點墊墊肚子罷。”


    宋普的確餓了,但澹台熠應當更餓,他接過餅,分了兩塊給澹台熠,“陛下,你也吃。”


    澹台熠背過手,淡淡道:“孤不餓,宋卿吃罷。”


    他對宋淩雲感官並不好,也不想吃宋淩雲的東西。


    宋普卻是不信澹台熠這番話,執意往澹台熠麵前送了送,道:“陛下多少吃一點罷,臣還盼著陛下帶我們出去。”


    澹台熠孤傲地道:“既然宋將軍來了,不如指望宋將軍破局。”


    他說罷,還要皮笑肉不笑地盯著宋淩雲看。


    宋普一直覺得他這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可謂是做到了精髓,一旦出現這種笑容,保準會出現噎死人不償命的話,現在他聽見澹台熠說這句話,立馬就領悟了他對宋淩雲是何種態度。


    豈止他看不慣宋淩雲,宋淩雲也看不慣他,兩人目光在空中對視,說是火花四濺也不為過,到底澹台熠身份尊貴,宋淩雲先一步撇開目光,畢恭畢敬地道:“臣在此山中觀察許久,心中已有注意,陛下若不嫌棄,可聽臣一一細說。”


    澹台熠擺足了架子,“說罷。”


    宋淩雲道:“臣認為項王山易守難攻除了地勢優勢,還有此地樹木或者巨石山峰陰差陽錯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天然迷宮的緣故,若想出去,恐怕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澹台熠聽了,沒有說話,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宋普,宋普接收到他茫然的眼神,唇角微微翹起,然而感覺宋淩雲的目光投射過來,他又馬上壓住了唇角,嚴肅地道:“的確有這個可能,我們一直向南走,竟都未走出去,恐怕不知不覺已經受到了誘導和欺騙。”


    澹台熠淡然地道:“既如此,還等什麽,趕快尋找出路罷。”


    他說完,隨手一掌便拍斷了旁邊的一棵樹,對宋普道:“這裏樹木諸多,孤隨時拍一棵樹來觀方向,如此總能走出去。”


    宋普覺得可行,宋淩雲也沒有說話,便就這麽定了下來。


    不過宋普和澹台熠已經走了很久了,天色也快暗下來了,便打算先休息一晚上。


    樹林裏的冬夜特別寒冷,宋普衣服雖穿的多,但體質到底不是很好,腳總是冰涼的,如今走了大半天,倒是稍微熱了起來,但坐下沒一會兒,就又冷了。


    澹台熠是知道他怕冷的,伸手握了握他的手,道:“宋卿的手怎如此冰涼。”


    說罷,兩隻手要將宋普的手合進手心了,但宋普飛快地抽出了手,道:“謝陛下關心,臣摩(擦一會兒就熱了。”


    說罷,雙手放在一起哈了一口氣,擦了擦。


    澹台熠:“……”


    如今有宋淩雲在,澹台熠就不用去撿柴火了,他看了宋普一眼,又看了一眼埋頭生火的宋淩雲,滿臉不悅,但也知道宋卿暫時不想讓宋家人知道他們的事情,勉強壓下了不悅,做若無其事狀。


    宋淩雲似是沒注意到他們倆說什麽,將火堆生起之後,起了身,輕聲對澹台熠道:“臣再去撿些柴火。”


    澹台熠聽了,金眸亮了起來,矜持地道:“宋將軍既要撿,便多撿一些,孤怕冷,受不得涼,這火最好要生到三更之後才好。”


    宋淩雲應道:“臣知曉,陛下且等著。”


    說罷,就要走,宋普叫住了他,“哥,我和你一起去撿柴火。”


    宋淩雲還沒有說話,澹台熠就出聲阻止了他,“宋卿比孤還畏寒,不與孤一起坐著取暖,去撿什麽柴火?宋將軍也是上沙場的鐵血漢子,不至於撿個柴火都要宋卿陪,宋將軍,孤說的可對?”


    宋普:“……”


    宋淩雲微微一笑,黑色的眼眸中映出了跳躍的火光,顯得有些灼亮,“陛下自然是對的。”扭頭看向宋普,“阿普,你好好的呆在這裏,等我回來罷。”


    說完,拔起插在地上的劍,頭也不回地林子深處走了進去。


    待宋淩雲離開後,宋普有些埋怨地道:“陛下,他是臣兄長,你能不能不要針對他?”


    澹台熠一聽,氣惱道:“孤何時針對他了!?”


    宋普一聽他語氣不對,又軟了口氣,哄道:“陛下不是針對臣兄長,是臣口誤,臣的意思是,陛下對臣兄長的態度能不能好一些?畢竟他也是臣兄長,若陛下與他起了嫌隙,臣在這中間便很難做,臣幫陛下,便是傷了臣兄長的心,臣幫臣兄長,陛下又要傷心,這叫臣該如何是好?”


    澹台熠很吃他哄他這一套,但聽完他說的話,又不樂意了,冷聲道:“孤與宋淩雲之間,宋卿竟還想幫宋淩雲?孤不準,無論發生什麽事,宋卿隻能幫孤!孤是你男人,宋淩雲隻是你兄長,宋卿幫他作甚?”


    宋普:“……”


    聽聽這不要臉的話,宋普心裏呸了一聲,麵上依然溫柔,“陛下此言差矣,臣兄長從小疼愛臣,臣怎能有了陛下就忘記兄長?陛下若不能理解,臣換種說法,若純元皇後還在世,陛下是幫臣還是幫純元皇後?”


    澹台熠:“……”


    他卡殼了,他眸光閃爍,過了一會兒,才堅定地說:“孤母後自然是爽朗心寬的女子,又豈會與宋卿爭辯。”


    宋普問:“臣隻是假設,若臣真的與皇後有了分歧,陛下要幫誰?”


    澹台熠:“……”


    他伸手摟住了宋普,在他臉上啾啾啾了幾下,又伸手握住了宋普的手,柔聲道:“宋卿手真冷,孤幫宋卿暖暖。”


    這熟悉的轉移話題,宋普樂了,“看陛下都回答不出來罷?你看,臣也是如此,陛下若執意針對臣兄長,那臣在這中間便很難做,幫陛下也不是,幫臣兄長也不是,陛下若體貼臣,便不要為難臣兄長可好?”


    澹台熠勉為其難地道:“孤何曾為難過宋淩雲,有宋淩雲在此,孤又何必紆尊降貴去撿什麽柴火,宋卿身子又嬌弱,自然也不能去,這差事自然就落到了宋淩雲身上,孤難道還使喚錯了?”


    宋普道:“自然沒有,隻是陛下貴為天子,做臣子的難免要揣測聖意,陛下對臣兄長言辭嚴厲,臣兄長心裏難免忐忑不安,恐怕會多想,若是為此夜難寐,那可如何是好?”


    澹台熠回想了一下宋淩雲那個樣子,心說他看起來可不像是那種會因為他幾句話就忐忑不安的人。


    不過在宋普麵前,他沒有說出來,依然勉為其難地頷首,矜持地道:“既然宋卿開口了,孤便對他溫和些。”


    宋普聽了,鬆了一口氣,看了看四周,確定宋淩雲沒回來,才湊上去親了親澹台熠的嘴唇,“謝陛下,這是臣的謝禮。”


    澹台熠忍不住將他抱著坐到了自己身上,修長漂亮的手扣住了他的後腦勺,加深了這個吻。


    隻是沒吻一會兒,宋普便伸手去推他,澹台熠鬆開他,不悅地道:“又怎麽了?”


    宋普吸了一口冷氣,道:“臣兄長隨時都有可能回來,陛下忍忍罷。”


    澹台熠沒有說話,臉色明顯不太好看,宋普安撫性質地親了親他的臉,哄道:“待出去後,臣給陛下一個驚喜可好?”


    澹台熠掀了掀眼皮,“什麽驚喜?”


    宋普道:“若是說出來,那便不是驚喜了,陛下若是信臣,便耐心等待吧。”


    這樣才將澹台熠安撫好了,宋普要從他身上下來,澹台熠卻是不讓,抱著他的腰,將臉埋在他頸窩裏低聲道:“孤讓宋淩雲晚些回來,他現在不會回來,宋卿再讓孤抱抱。”


    因為宋淩雲還在周圍,宋普的精神一直都是緊繃的,沒法做到像澹台熠這般泰然自若,聽他這麽說,為難地道:“臣兄長就在身邊,若是被他撞見,臣怕是要羞愧死了,陛下還是先鬆開臣罷,等出了項王山,臣再好好的讓陛下抱。”


    澹台熠不動,宋普伸手推了推他,哄道:“陛下……”


    他話還未說出來,身後就傳來了宋淩雲帶著幾分冷意的聲音,“你們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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