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沅成挑眉,話音冷冽,“小五,你還是不要問了罷。”後甩袖,大步離去。


    四師兄這是在回避她?


    通過這兩次的交談,她總覺得溫沅成有事瞞著她,不管是樓曉芸的事,還是關於她的,都是如此。


    八月十三夜。


    寒東宇端著幾碟吃食來到水木的房間。


    水木昏了一日一夜,洛黎就在這兒陪了一日一夜。


    水木出事很是蹊蹺。


    他雖傻,卻也是七境高手,如今出事雖有報官,但無甚作用。莞城這樣的小地方,人來人往,又趕上這兩年朝政不穩,天災人禍,萬州渝州百姓流離失所,常有流動盜賊作亂已是常事。


    可他不關心這個,他在意的是為什麽那個挨千刀的小賊不去開他的腦袋瓢,非去搞這個傻子。自從水木加入他們一行,事情接二連三,洛黎對他有種難言的關心,當下出事了,她直接守在旁邊不走了。


    竟讓個傻子鑽了空子。


    想想就窩囊!


    “洛黎,吃些東西,再去梳洗下,我來替你看著他。”


    洛黎此時正在塌前小榻上閉目調息,聞聲收功,啞聲道:“多謝,我吃些東西就好。”說著,她撣撣衣擺,起身走來。


    寒東宇見她憔悴不堪的模樣,忍不住責聲道:“你就這麽在意這個傻子?看看你現在這副鬼樣子!從前你我相識時,你何等自信灑脫,遊魚飛鳥似的自由,讓我豔羨心動。我知你總對身邊的人不管不顧的好,可也應該好好照顧自己。這幾年雖未能陪在你身旁,卻也對你所受磨難知曉一二。洛黎,你這樣累不累?”


    洛黎拿在手中的筷子停在半空頓了頓,伸手夾了塊煎豆腐,送入口中。


    寒東宇歎口氣,“你不累,我都替你累。”


    “那你說我該怎麽辦?”


    她一邊吃著,一邊沉聲道。


    “我昨日去見過玄機公子,此行大凶,魔君孑殤的事仙門會皆已知曉,那些高修老祖定會尋到法子去阻攔魔君,你能不能不去?”


    “不去?”她擱下筷子,轉頭道:“我不懷疑仙門會的人會去想方設法阻攔曉芸,可他們會在乎她生死?金綾笙私下同我講過,樓洵在仙門會上提及曉芸被奪舍之事,懇求仙門會安排的修士手下留情,可他們怎麽講?滅頂天災,主眾生,舍小人。”


    “可素娥這樣絕頂高修都攔不住,你要怎麽攔?!”


    “天無絕人之路,水木知其方法,待他恢複記憶……”


    “嗬,他現在自己都傻了,你還把希望寄托給他?”寒東宇搖搖頭,忍不住地失望。


    “也許這次被人打了腦袋,以毒攻毒也沒準……”


    話畢,她自己都覺得可笑。


    昨日酒後亂事,不但無恥把他睡了,還把這麽重要的“貴人”搞殘了,真是腸子都悔青了。


    寒東宇沉默半晌,袖籠裏的拳頭攥得緊緊地,後蹙眉艱難啟齒道:“洛黎,我要走了,你跟我一起走吧。”


    “你要去哪兒?”


    “西北。”他垂首,燭光的打上的陰影讓她看不清神色,隻聽他繼續道:“我不怕跟你講,這次東行實則來為睿王接洽聯盟起兵,如今事情皆已辦妥,我尚且需要帶一批貨回去。”


    “什麽時候走?”


    “最晚八月十六,走水路,睿王殿下說很想你,希望能一見。”


    “寒東宇,你不覺得這種謊話很可笑?”


    麵前的男子聳著肩,須臾,低聲道:“是很可笑,可我依舊要一試,畢竟你和睿王關係不一般,興許願意去見他一麵。”


    “會去,但不是現在。你走吧,跟著他好好幹,玄機公子的預言想必你已知曉,祁景灝才是真正的九州天子,待他日後登上皇位,你也算是光宗耀祖,飛黃騰達了。”洛黎淺笑,從乾坤袋拿出一壇酒和酒具,為他斟滿一杯,“至於旁的,你也早點死心吧,我這樣的不詳之身,自己倒黴也就算了,連帶著周圍的人也跟著倒黴……”


    “你……!”


    洛黎執杯對飲,斟酌半晌,盯著他的眼睛緩緩道:“不瞞你說,從前我以為這輩子就跟著祁沐蕭了,便早早與他同住一處,這樣傷風敗俗,你不嫌棄?”


    寒東宇捏著酒杯,咬牙道:“不嫌棄。”


    見他眸中莫名燃氣怒意,似又夾雜著恨,她盈起淺淺笑意,輕鬆道:“別,你不嫌棄我自己都嫌棄……”她飲盡杯中酒,補了一句,“寒東宇,我配不上你,鳥擇良木而息,你又何苦看上我這塊朽木。”


    終於,寒東宇心中的火苗子讓她點起,他重重扔下酒杯,轉身離去。


    “咣當——”一聲,房門被重重甩下。


    她放下酒杯,拎著酒壇仰頭大口灌入。


    有些話,有些事,真的太難了。


    黑雲布,秋風寒。


    寒東宇大步走到客棧院內的石桌前,氣急敗壞地狠捶了兩下石桌。


    他真的氣瘋了!


    為什麽自己就偏偏看上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


    他從玄機公子那已知曉她中鎖情蠱之事,可她卻拿自己的清白來把他逼走。


    她到底以為他是什麽?


    想及此處,他又重重的砸下一拳,嚇得路過的小二一顫。駐足良久,他攥著血肉模糊手,往院外走去。


    戌時,溫沅成準時來到水木房門口,剛推開門,便聞到一股刺鼻的酒氣,廳內餐桌上殘羹冷炙,一副碗筷,兩隻酒杯。


    他輕聲走入內屋,見榻上裹著白紗的男子正摟著他的小師妹呼呼睡著,遂停住腳步,擰著眉頭打量著。


    隻見水木環著雙臂摟著洛黎,而她也把小腦袋窩在他的胸膛內,身子隨著呼吸一起一伏,二人緊緊貼在一處。


    溫沅成默默的掏出布包,取出兩隻最長的銀針,走到塌前對著強壯的胳膊狠狠紮了下去。


    瞬時,熟睡的水木讓這突如其來的刺痛弄醒,他睡眼惺忪地看著塌前的男子,忽而麵露敵意,紮著銀針的手臂盈出青光。


    溫沅成麵色和藹,手中卻盈著紫光,打量麵前這人片刻,後溫和道:“祁沐蕭,你可真能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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