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日,正當洛黎受了風寒正養病時,凰州與王州交界處的驛站中,北蠻使臣一行正在此歇腳。


    往年兩國常起摩擦,凰州的百姓大多不待見北蠻的這些個皇族。


    霸道、專橫、嗜殺,就是他們的代名詞。


    北蠻使臣橫穿凰州這一個月,光刺客就遇了四遭,大多是雇凶報仇之類的。


    往常年兩國打起來的時候,邊陲小鎮死傷慘重,如今使團南下,有些村鎮集資買凶,可多是些蝦兵蟹將,連阿努爾勒的衣角都沒摸到。


    恨,隨著時間增長。


    即便北蠻去年主動求和,又簽訂了通市條約,也難滅北境百姓心中之怨。


    這團使臣除了二皇子與小公主外,還有兩名貴族與兩名使臣,剩下的一群彪形大漢都是護送禮物的。


    一行人多年未進入過凰州境內,祁國百年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途中大城熱鬧非凡。


    二皇子阿努爾勒坐在桌旁,喝了口馬**茶感歎道:“前幾日我們所經凰城就如此繁華,真不知九州王都會是什麽樣子。”


    阿努爾貞也端起一碗,抿了口,附和道:“這次隨二哥哥來真是長了見識,九州沒得牛羊草原,可這城鎮中的鬧市著實有趣!”


    “妹子,你可記得了,進了王州境內可不許再隨意拿你的鞭子抽人了!”


    阿努爾勒扶額,他這小妹,性格頑劣,從小被嬌生慣養壞了,來到祁國還當是自家地盤,看到不順眼的拿起鞭子就抽。


    阿努爾貞年至及笄,樣貌與身段不像北蠻女子那樣高大,嬌小的體態才剛過阿努爾勒的腰身。


    她頭發高高束成一股辮子,辮子裏白星點點,夾著銀飾,一身鮮紅的戎衣蹬著一雙黑亮的小皮靴,腰間別著一隻黑色皮鞭,威風凜凜。


    “知道了,二哥哥。”阿努爾貞努努嘴,還把她當小孩子一般教訓?


    王都禮院掌中沈升帶著藺鬆與譯員急急忙忙向他們這處趕來,幾人本是接到信報說是北蠻一行人明日才會到,誰知對方駿馬良匹,時間縮短了半日。


    “二哥哥,祁國高官。”阿努爾貞指了指前方,迅速把手上的饢餅吃掉。


    “一會兒別亂說話,要不讓人看扁。”


    阿努爾貞白了他一眼,沒再言語。


    沈升按照禮數與凰州隨行的禮官交接,又給幾人安排好了四夷分館的住處,禮數周全。


    ……


    ……


    洛黎這一病,病得不輕,連日操勞再加上先前百妖界受傷,這一場風寒把之前的毛病都勾了出來。


    沐王府管家李梓怕她住在書畫院內沒人照顧,那日安排馬車給她接回府上,洛黎一直在昏睡,壓根就沒感覺。


    園沁和樓曉芸日夜看護,而她絕大多數時間依舊在沉睡。二人以為她生了什麽別的毛病,悄悄派人把蘇賢請來。


    蘇賢這幾日忙著煉藥和婚禮之事,知道小五病了,依舊每日來府親自煎藥。診斷後,隻道她操勞過度,吩咐少打擾她。


    九月十五這日,洛黎稍稍能下床走動,她披著外衣坐在廳內喝茶。


    園沁看她這幾日沒怎麽吃飯,瘦了一圈腰身像一枝一易折的柳枝,著實讓人心疼,轉身出去吩咐廚房加菜。


    這幾日洛黎封閉神識,好好休息,之前的疲勞感皆已散去。她吃了些東西,又爬回床上好生休息去了。


    這時,燕陽王都內熱鬧非凡,阿努爾勒一行人由南門正門進城,燕陽四城牆修的高大氣派,有高聳入雲之勢。主城設有四方主城門,每麵城門設有九麵金門,彰顯祁國鍾鳴鼎食之象。


    此景給這一群草原上的朋友,看得一愣一愣的。


    阿努爾勒進到王州地段後,就幾次驚歎王州重地人丁興旺,城鎮挨著城鎮,村落臨著村落,互通的官道修的也是寬廣平坦。


    阿努爾勒的麵色,漸漸隨著周圍越來越繁華的景色,變得越發看不透了。他自詡北蠻富饒,新修的主城也是氣派豪華,如今如同井底之蛙。


    阿努爾貞騎著馬跟在一旁,她年歲小,心氣高,可見識不多,也讓此景震住。


    二人右側的一名溫潤如玉的中年男子倒是淡定。


    內有翁城,青石鋪就的主道寬廣平坦,幾人路過南坊主街,熙熙攘攘,百姓皆穿著整潔。


    路邊店鋪玲琅滿目,道邊叫賣的小商販賣力地吆喝著,涯巷內的酒樓更是裝飾奢靡。隨後一行人路過文林街的一角,各種古玩字畫店熱鬧非凡,人頭攢動。


    阿努爾勒心歎:盛世古董,亂世黃金,說的沒錯。


    翌日,按照覲見禮俗,阿努爾勒一行人進皇宮太玄殿覲見。


    正殿內,文武百官分列兩側,文著緋色官服,武著青色官服,男官女官樣式有別。


    阿努爾勒看到了站在最前端的老熟人——祁景灝,他們去年交手幾次,見他用的一手好劍法,對這個嫡皇子印象頗深。


    祁景灝自告假後,還是第一次上朝,他本想推脫,卻讓府內幕僚製止。可依舊板著臉,沒什麽興趣的樣子。


    阿努爾勒收回目光,命人將進獻的禮物抬上來,剩下駿馬良匹已經送入飼馬司。


    祁皇端坐在上,九階金玉台上,金碧輝煌,盡顯九州天子威儀。


    阿努爾勒頭一次見到祁皇,自小就知道曾經兩國行野一戰的祁皇,當年以一敵百的偉績,連他天父(他父親)都曾在他麵前稱讚此人。


    如今卻是人到中年,微露萎靡之色。


    之後,二人之間說了些客套話,大抵都是開市互貿,息戰共榮,無關痛癢的官話。


    傍晚,皇宮德陽殿中,百名舞女應聲起舞,金碧輝煌的宮殿中開出一朵朵紅色的錦花。


    主座上的祁皇正在飲酒,左手執一根筷子,跟著聲樂的節奏敲打著酒樽,倒是逍遙快活。身旁的皇後麵色嚴肅,不喜言笑。


    次座上北蠻皇子與使臣前擺放著九州菜肴和北蠻菜肴,歌舞作罷,他起身與公主走到台中。


    阿努爾勒九州語說的勉強可以,他道:“尊敬的祁皇,今日阿努爾勒與妹妹阿努爾貞除了進獻金銀珠寶駿馬良匹外,還帶了一名北蠻的禦用畫師。”


    祁皇聽到“畫師”二字,來了興致,“不知是哪位畫師同行?可是金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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