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格爾·卡裏略心情緊張。說實話,米格爾·卡裏略十分緊張。這一天對他來說可不美妙。上午倒是一切順利,他碰到了四個修女,使她們相信了自己是修道士;但結果卻是自己被打昏在地,手腳被綁了起來,扔在這家成衣店的地板上。


    發現他的是老板娘。她身材敦實,上了年紀,長著一點髭須,脾氣很壞。她看到他手捆腳綁地倒在地上,說:“天哪!1你是誰?你在這裏幹什麽?”


    1原文為西班牙語。


    卡裏略調動了自己的一切魅力。“謝天謝地,你終於來了,夫人。2”實際上在他碰到的人中,隻有她最像“先生”3“我一直在努力解開這些帶子,好用你的電話報警呢。”


    2原文“夫人”一詞為西班牙語。


    3原文“先生”一詞為西班牙語。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他想掙紮到一個較為舒服的姿勢。“很簡單,夫人。我是岡薩雷斯修士,從馬德裏附近的一個修道院來。我從你這家漂亮的店子走過時,看到兩個年輕人破門而入。作為上帝的人,我覺得有責任製止他們。我跟他們進來,想勸他們別犯這種錯誤,但他們擊倒了我,把我綁了起來。現在,如果你發善心解開我——”


    “住口!”


    他盯著她。“對不起,我沒聽清你在說什麽。”


    “你是誰?”


    “我告訴你了,我是——”


    “你胡吹亂扯,你是我見過的最大的騙子。”


    她走到修女們扔下的袍子那兒。


    “這些是什麽?”


    “啊。那些,對了。那兩個年輕男子穿了這些東西作偽裝,你看——”


    “這裏有四套衣服,你說的卻是兩個男子。”


    “對。另兩個後來才來,而且——”


    她走到電話機旁。


    “你幹什麽?”


    “叫警察。”


    “沒有必要,我向你保證。你一放開我,我就會直奔警察局,詳細報告一切。”


    女人低頭看著他。“你的袍子開著呢,修士。”


    警察的無情遠遠超過了那個女人。卡裏略由民防衛隊中的四個人審詢。他們的綠色製服和18世紀的黑色漆皮帽足以使整個西班牙望而生畏,對卡裏略的效果更是特別明顯。


    “你長得與謀殺北方一位教士的凶手一模一樣,你明白嗎?”


    卡裏略歎了口氣。“我並不覺得驚奇。我有一個孿生兄弟,望上蒼懲罰他,正是因為他,我才去當修士的。我們可憐的母親——”


    “少說廢話。”


    一個臉帶傷疤的大個兒走了進來。


    “下午好,阿科卡上校。”


    “就是這個人嗎?”


    “是的,上校。因為在店裏發現他時還發現了修女的袍子,我們想您也許會有興趣親自審問他。”


    拉蒙·阿科卡上校走到倒黴的卡裏略麵前。“是的,我很感興趣。”


    卡裏略向上校極力地諂笑著。“我很高興您來了這裏,上校。我在為我的教堂辦事,我務必盡快趕到巴塞羅那去。剛才我已盡力向這些先生們解釋過:我身遭不幸,僅僅是因為我想做一個見義勇為的人。”


    阿科卡上校樂嗬嗬地點了點頭。“既然你很急,我也就不浪費你的時間了。”


    卡裏略麵露喜色地望著他。“謝謝您,上校。”


    “我問你幾個簡單的問題,如果你如實回答,一切都過去了。如果你對我說謊,那你會十分難受的。”他把一件東西拿到手裏。


    卡裏略滿腔正氣。“上帝的人從不說謊。”


    “我很高興聽到你這樣說。給我談談那四個修女的事。”


    “我一點兒也不知道四個修——”


    一拳打在他嘴上,拳頭上有銅套,血噴濺在房裏的各處。


    “我的上帝!你在幹什麽?”卡裏略喘著氣問。


    阿科卡上校重複他的問題。“給我談談那四個修女的事。”


    “我不——”


    又是一拳擊在他的嘴上,打壞了牙齒。


    卡裏略被血嗆住了。“別打。我——”


    “給我談談四個修女的事。”阿科卡的聲音又輕柔又通情達理。


    “我——”他看到拳頭舉起來了,“我說!我——我——”他急忙一口氣說下去,“她們在比利亞卡斯丁,是從修道院逃出來的。求您別再打我了。”


    “說下去。”


    “我——我告訴她們我可以幫忙。她們得換衣服。”


    “於是你就破門進了商店……”


    “不是。我——是的。我——她們偷了一些衣服,然後打昏了我,把我甩下了。”


    “她們說了要去哪兒嗎?”


    卡裏略突然產生了一種奇特的自尊心理。“沒有。”他不提門達維亞並不是要保護那些修女,卡裏略對她們一點兒也不在乎,而是因為這位上校毀了他的麵容,他出獄後就很難靠它謀生了。


    阿科卡上校轉身對民防衛隊的人說:“來點兒友好的勸告會有用的,看到了嗎?把他送到馬德裏,以謀殺罪關起來。”


    露西婭、特雷莎修女、魯維奧·阿爾紮諾和托馬斯·聖胡爾霍向西北方走,奔向奧爾梅多。他們不走大路,而是在田野裏穿行。他們遇到很多羊群;田園詩般的農村無憂無慮,與他們所麵臨的危險嘲諷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們走了一晚,黎明時分,他們向山中一塊僻靜的地方走去。


    魯維奧·阿爾紮諾說:“奧爾梅多城就在前麵。我們要在這裏待到夜幕降臨。你們倆看來都該睡一會了。”


    特雷莎修女已是筋疲力盡;但她的心裏正在發生某種變化,這要令人不安得多。她覺得自己正在與現實失去聯係。這是從她失去寶貴的念珠開始的。是她丟失了念珠——還是有人偷走了?她拿不準。她都記不清有多少年了,那串念珠一直是她的安慰。幾千次誦過萬福馬利亞,多少次誦過我們的天父,多少次歡呼聖母?它成了她的一部分,是她的安全所係。而現在,它不見了。


    是在修道院受襲擊時丟失的嗎?是否真的有過一場襲擊?現在看來是那麽不真實。她再也拿不準什麽是真實,什麽是想象。她見過的那個嬰兒,是莫妮克的嬰兒嗎?是上帝在和她開玩笑嗎?一切都混成了一團。她年輕時,一切都十分簡單。她年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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