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他媽的在企圖幹什麽,醫生乖乖。你在企圖讓艾什蕾認為你是她的朋友。”


    “我是她的朋友,托妮,也是你的。”


    “不,你不是。你認為她了不起,而我什麽也不是。”


    “你錯了。我尊重你和艾麗特,就跟我尊重艾什蕾一樣。你們對我都同樣重要。”


    “這是真的?”


    “是的。托妮,我那次告訴你說,你有一副美妙的歌喉,我說的是真的。你會演奏樂器嗎?”


    “鋼琴。”


    “如果我能夠安排讓你使用娛樂廳裏的鋼琴,以便你彈唱,你會有興趣嗎?”


    “我可能會吧。”她聽上去很是激動。


    凱勒醫生微微一笑。“那麽我將很高興去安排。你將在那裏彈鋼琴。”


    “多謝。”


    每天下午,凱勒醫生安排讓托妮私自使用娛樂室一個小時。剛開始時,門都關著,可是,當其他病人聽到從裏麵傳出的鋼琴聲和唱歌聲時,他們就把門打開來聽。不久,托妮在為幾十名病人演奏了。


    凱勒醫生正在跟露易森醫生一起詳盡查閱他的治療記錄。


    露易森醫生說:“另一個——艾麗特怎麽樣?”


    “我已經安排好讓她每天下午在花園裏畫畫。當然,她會被監視著。,我認為這將是很好的治療。”


    可是艾麗特拒絕了。在一個跟她交談的時段裏,凱勒醫生說:“你沒有用我給你的顏料,艾麗特。讓它們浪費掉真是太可惜了。你是這麽有天賦。”


    你怎麽會知道?


    “你小喜歡畫畫嗎?”


    “喜歡。”


    “那麽你為什麽不畫呢?”


    “因為我畫不好。”別糾纏我了。


    “誰告訴你的?”


    “我的……我的母親。”


    “我們還沒有談過你母親。你想告訴我有關她的事情嗎?”


    “沒什麽好說的。”


    “她死於一次車禍,是不是?”


    有很長時間的停頓。“是的。她死於一次車禍。”


    第二天,艾麗特開始畫畫。她喜歡帶著她的畫架和畫筆來到花園裏。當她畫畫時,她能夠忘掉其他的一切。有幾位病人會聚集在她周圍觀看。他們用多色彩的聲音說話。


    “你的畫應該放在畫廊裏。”黑色。


    “你畫得真好。”黃色。


    “你從哪兒學會畫畫的?”黑色。


    “什麽時候你能為我畫一張肖像嗎?”橙色。


    “我希望知道怎麽畫畫。”黑色。


    每當到了不得不回到大廈裏麵去的時間,她總是覺得遺憾。


    “我要你見一個人,艾什蕾。這位是麗莎·蓋瑞特。”她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婦女,個子矮小,瘦得不成樣子。“麗莎今天要回家了。”


    那女人滿臉笑容。“真是太好了!而這全歸功於凱勒醫生。”


    吉爾伯特·凱勒看著艾什蕾,說:“麗莎患的是多重人格錯亂症,她有三十個另我。”


    “對,親愛的。可是他們都走了。”


    凱勒醫生特意指出:“她是今年離開我們的第三位多重人格錯亂症患者。”


    艾什蕾感到一線希望。


    艾麗特說:“凱勒醫生很有同情心。他似乎真的喜歡我們。”


    “你真他媽的笨,”托妮嘲笑說,“你不明白在發生什麽嗎?有一次我告訴過你。他在假裝喜歡我們,以便我們會照他的要求去做。你知道那是為什麽嗎?他想把我們都帶到一塊兒,然後讓艾什蕾相信,她不需要我們。那麽你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嗎?你跟我死掉。那是你想要的嗎?我不想。”


    “呃,不。”艾麗特遲疑地說。


    “那麽聽我說。我們跟醫生合作。我們讓他相信,我們在真的試著幫助他。我們耍耍他。我們不著急。而且我向你保證,總有一天我會讓我們離開這裏。”


    “就聽你的,托妮。”


    “好。那麽,我們就讓醫生乖乖自以為他正幹得很好呢。”


    來自戴維的一封信到了。在信封裏有一張小男孩的照片。信中寫道:


    親愛的艾什蕾:


    我希望你一切都好,並且治療也有進展。這裏一切都好。我在努力工作並且喜愛工作。隨信附上一張照片,是我們兩歲的傑弗裏。照他現在這個長勢,幾分鍾之後,他就要結婚了。沒有真正的消息好轉達。我隻是要你知道,我在想著你。


    桑德拉和我一起向你送去我們誠摯的問候!


    戴維


    艾什蕾端詳著照片。他是一個漂亮的小男孩,她想。我希望他有一個幸福的生活。


    她去吃午飯,當她回來時,照片在她房間的地板上,撕成了碎片。


    六月十五日,下午一點半。


    病人:艾什蕾·佩特森。使用鎮靜催眠藥的療程。另我:艾麗特·皮特斯。


    “告訴我有關羅馬的情況,艾麗特。”


    “它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城市。那裏到處都是博物館。我以前全都參觀過。”對博物館你會知道什麽呢?


    “那麽你想當一名畫家嗎?”


    “是的。”你以為我想當什麽,一名消防隊員?


    “你學過繪畫嗎?”


    “不,我沒有。”你就不能去煩別人嗎?


    “為什麽不?就因為你母親跟你說過的話?”


    “噢,不。我隻是覺得我不夠好。”托妮,把他從我這裏趕走!


    “你在那段時間裏有過任何精神創傷嗎?你還能記得有什麽可怕的事情發生在你身上嗎?”


    “沒有。我那時非常快樂。”托妮!


    八月十五日,上午九點


    病人:艾什蕾·佩特森。催眠治療療程,另我:托妮·普利斯考特。


    “你想談談倫敦嗎,托妮?”


    “是的。我在那裏有一段美好的時光。倫敦是那麽文明。在那裏可以做許多事情。”


    “那時你有什麽麻煩嗎?”


    “麻煩?不。我在倫敦非常高興。”


    “沒有一件你所記得的壞事情發生過嗎?”


    “當然沒有。”你準備怎樣來處理這個呢,傻瓜?


    每一個治療時段都給艾什蕾帶來了回憶。當她晚上睡覺時,她夢見自己在環球電腦圖像公司。謝尼·米勒在那兒,並且他在稱讚她幹好的一些活兒。“要是沒有你,我們真是沒法撐下去,艾什蕾,我們準備將你永遠留在這裏。”接著,場景轉到一間牢房,而謝尼·米勒在說:“呃,我真不願意現在就這麽做,可是處在這種情境之中,公司要解聘你。很自然地,我們不能跟諸如此類的事情有任何牽連。你理解,是不是?在這件事上沒有任何個人恩怨。”


    早晨,當艾什蕾醒來時,她的枕頭被淚水浸濕了。


    艾麗特被一次次的治療時段弄得很難過。它們讓她回憶起她是多麽地想念羅馬,以及她跟理查德在一起是多麽快樂。我們在一起可以擁有這麽幸福的生活,可是,現在已經太晚了。太晚了。


    托妮恨那些治療時段,因為它們也給她帶來了太多不好的回憶。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保護艾什蕾和艾麗特。可是,有誰感激她了嗎?沒有。她被鎖起來帶走了,就好像她是個罪犯。可是我會離開這裏的,托妮向自己保證。我會離開這裏的。


    日曆一頁頁地被翻過,一年來了又要逝去。凱勒醫生變得越來越泄氣。


    “我看了你的最新報告。”露易森醫生對吉爾伯特·凱勒說,“你認為真的有一個空白,還是她們在玩把戲?”


    “她們在玩把戲,奧托。她們似乎知道我在試圖做什麽,而她們不願讓我幹成。我覺得,艾什蕾是真心想幫助的,可是她們不讓她這麽做。通常處於催眠狀態之下,你是可以弄清她們的底細的,可是托妮非常強悍。她擁有完全的控製權,而且她很危險。”


    “危險?”


    “是的。想想看,要殺死並閹割五名男子,她心中得懷有多少仇恨?”


    這一年剩下的時間裏情況並沒有好轉。


    凱勒醫生在其他幾名病人身上正在取得成功,可是艾什蕾,他最關心的一個,卻沒有一點進展。凱勒醫生有一種感覺,即托妮喜歡跟他玩把戲。她打定主意不讓他取得成功,直到有一天,這情況卻出人意料地有了一個突破。


    它開始於來自佩特森醫生的另一封信。


    六月五日


    親愛的艾什蕾:


    我要去紐約辦點事,而我非常想順便去看看你。我會給露易森醫生打電話,如果他不反對,你可以在二十五日左右見到我。


    非常愛你的


    父親


    三個星期之後,佩特森醫生到了,一塊兒來的還有一位四十出頭迷人的黑頭發女人和她的三歲女兒卡特麗娜。


    他們被領進了露易森醫生的辦公室。他們進來時,他站起身來。“佩特森醫生,我很高興見到您。”


    “謝謝您。這是維多利亞·安妮斯頓小姐和她的女兒卡特麗娜。”


    “你好,安妮斯頓,卡特麗娜。”


    “我把她們帶來見見艾什蕾。”


    “好極了。她現在正跟凱勒醫生在一起談話,不過,他們很快就結束了。”


    佩特森醫生說:“艾什蕾表現如何?”


    奧托·露易森遲疑了一下。“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跟您單獨說幾分鍾話?”


    “行。”


    佩特森醫生轉向維多利亞和卡特麗娜。“瞧,那兒好像有一個美麗的花園。你們幹嗎不在那裏等我?我會跟艾什蕾一起與你們碰頭的。”


    維多利亞·安妮斯頓微微一笑。“好的。”她朝奧托看了一眼。“很高興見到您,醫生。”


    “謝謝,安妮斯頓小姐。”


    佩特森目送她們兩個離開。他轉向奧托·露易森。“有什麽問題嗎?”


    “我會坦率地跟您說的,佩特森醫生。我們並沒有取得我所希望的進展。艾什蕾說她想接受幫助,可是她並不跟我們合作。事實上,她在抵製治療。”


    佩特森醫生打量著他,困惑不解。“為什麽?”


    “這情況倒並不少見。在某個階段,患多重人格錯亂症的病人害怕見他們的另我。它會令他們害怕。一想到別人可以生活在他們的思想和肉體裏,並隨意接管自己……呃,你可以想象那會多麽令人震驚。”


    佩特森醫生點點頭:“當然。”


    “有關艾什蕾的問題,有件事令我們困惑不解。這類病幾乎總是起因於病人幼年時的一段性騷擾經曆。在艾什蕾的病曆中,我們沒有任何這方麵的記錄,因此我們一點都不知道,這個精神創傷是如何產生及為何產生。”


    佩特森醫生坐在那裏沉默了一會兒。當他開口的時候,語氣相當沉重:“我可以幫助你。”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我一直責怪自己。”


    奧托·露易森仔細地看著佩特森。


    “這事是在艾什蕾六歲那年發生的。我不得不去英國。我妻子卻不能去。我把艾什蕾帶在身邊,我妻子有一個名叫約翰的表哥在那裏。當時我不知道,可是約翰有……感情上的毛病。有一天,我得去做報告,約翰就主動提出看管她。那天晚上,當我回來時,他已經走了。艾什蕾處於一種完完全全的歇斯底裏狀態。花了很長的時間才讓她平靜下來。自那以後,她不願讓任何人靠近她,她變得羞層和內向。一個星期之後,約翰因為一係列的兒童性騷擾案而被逮捕。”佩特森醫生的臉上充滿了痛苦,“我從來沒有原諒過自己。自那以後,我從來不讓艾什蕾跟任何人單獨在一塊兒。”


    有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奧托·露易森說:“我非常遺憾。不過,我想您給了我們一直在尋找的答案,佩特森醫生。這樣一來,凱勒醫生將可以對症下藥了。”


    “一直以來,這事太令人痛苦了,我以前都不曾談起過它。”


    “我理解。”奧托看了看他的手表,“艾什蕾還要一段時間才結束。您幹嗎不到花園裏去陪著安妮斯頓小姐呢?艾什蕾來了以後,我會讓她出去的。”


    佩特森醫生站起身來說:“謝謝您。我這就去。”


    奧托·露易森目送他離去。他等不及要告訴凱勒醫生他聽到的這一切。


    維多利亞·安妮斯頓和卡特麗娜正在等著佩特森。“你見過艾什蕾了嗎?”維多利亞問。


    “幾分鍾之後,他們會送她出來的,”佩特森說。他環顧這個空曠的庭園。“這地方真可愛,是不是?”


    卡特麗娜跑到他跟前:“我還想要上天。”


    他微笑了。“好吧。”他抱起她,將她拋入空中,當她落下來時又接住她。


    “再高點!”


    “注意了。開始。”他又將她往上拋再接住,她高興得尖叫著:“再來一次!”


    佩特森醫生背對著大廈,因此,他沒有看到艾什蕾和凱勒醫生出來。


    “再高點!”卡特麗娜尖叫著。


    艾什蕾僵立在門口。她看著她父親跟那個小女孩玩耍著,時間似乎裂成碎片。那以後的一切都以慢動作發生。


    閃現出一個小女孩被拋入空中的情景……


    “再高點,爸爸!”


    “注意了。開始。”


    接下來,那個女孩被拋到床上……


    一個聲音在說:“你會喜歡這個的……”


    一個男人的形象上床躺到她身邊。那個小女孩在尖叫:“住手。不。求你了,不要。”


    那個男人在陰影裏。他在把她往下按,而且他在撫摸她的身體。“那樣不是感覺很好嗎?”


    突然,陰影消失,艾什蕾可以看到那個男人的臉。是她父親。


    現在,看著他在花園裏跟那個小女孩玩耍,艾什蕾張大嘴巴,開始大聲尖叫不止。


    佩特森醫生、維多利亞和卡特麗娜轉過頭來,嚇了一跳。


    凱勒醫生趕快說:“我非常抱歉。這是個糟糕的日子。你們另找個時間再來,好嗎?”他將艾什蕾帶到裏麵去了。


    他們把她送到一間急救室。


    “她的脈搏快得很不正常,”凱勒醫生說,“她正處於一種神遊狀態。”


    他湊近她,說:“艾什蕾,你沒有什麽事情可感到害怕的。你在這裏是安全的。誰也不會傷害你。隻要聽我的聲音,並且放鬆……放鬆……放鬆……”


    這花了半個小時。


    “艾什蕾,告訴我發生什麽了。是什麽讓你不安?”


    “父親和那個小女孩……”


    “他們怎麽了?”


    回答的是托妮。“她不能麵對它。她害怕他將對那個小女孩做他曾對她做過的事情。”


    凱勒醫生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他……他對她做什麽了?”


    這是在倫敦。她在床上。他坐在她身邊,說:“我會讓你非常快活的,寶貝。”並開始嗬她癢癢,她在咯咯大笑。接著……他將她的睡衣脫掉,他開始玩弄她。“我的雙手不是讓你感覺很好嗎?”艾什蕾開始尖叫:“住手。別那樣弄。”可是他不肯住手。他把她往下按,繼續弄呀弄……


    凱勒醫生問:“那是第一次發生這種事嗎,托妮?”


    “是的。”


    “當時艾什蕾多大?”


    “她六歲。”


    “而那就是你出生的時間?”


    “是的。艾什蕾太害怕了,不能麵對它。”


    “那以後發生了什麽?”


    “父親每天晚上到她那裏,跟她一起上床。”現在,那些話滔滔不絕地說出來了,“她不能阻止他。當他們回家時,艾什蕾告訴母親發生的事,可母親罵她是一條說謊的小母狗。


    “艾什蕾害怕晚上睡覺,因為她知道,爸爸會到她房間裏來。他常常迫使她撫摸他,然後再玩弄她。他對她說:‘別告訴任何人這件事,否則我會不再愛你’她不能告訴任何人。媽媽和爸爸總是在大吵大鬧,而艾什蕾認為這是她的過錯。她明白自己做了錯事,可是她不知道為什麽,媽媽恨她。”


    “這種情況持續了多久?”凱勒醫生問。


    “當我八歲時……”托妮欲言又止。


    “說下去,托妮。”


    艾什蕾的臉變了,坐在椅子裏的是艾麗特。她說:“我們移居到羅馬,他在那裏的一家醫院做研究。”


    “那就是你出生的地方?”


    “是的。艾什蕾不能承受一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所以我來保護她。”


    “發生什麽了,艾麗特?”


    “她睡著的時候,爸爸進了她的房間,他光著身子。他爬進她的床,而這次他強行進入了她。她試圖阻止他,可是她做不到。她求他以後別再幹了,可是他每天晚上都來糾纏她。他總是說:‘這是男人向女人顯示他愛她的方式,而你是我的女人,我愛你。你永遠不許跟任何人說這件事。’她永遠不能告訴任何人。”


    艾什蕾正在哭泣,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淌下來。


    吉爾伯特·凱勒所能做的,就是將她摟在懷裏抱著她並告訴她他愛她而且一切都將會好起來。可是,這當然是不可能的。我是她的醫生。


    當凱勒醫生回到露易森醫生的辦公室時,佩特森醫生、維多利亞·安妮斯頓和卡特麗娜已經離開。


    “好了,這就是我們一直在等待的事情,”凱勒醫生對奧托·露易森說,“我們終於有了突破。我知道了托妮和艾麗特是什麽時候出生的以及為什麽。從現在起,我們將看得到一個巨大的變化。”


    凱勒醫生說得對。事情開始有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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