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間小路上的這一波折之後,花柔手和言鏢頭由小路步入集市之中,冠鬆等人一路尾隨在後,那些人對冠鬆也都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一路走來也並不見有任何異常,隻是這邊的集市上,各色攤位鋪麵,賣的盡皆是雨傘。鏢隊所到之處,觸目所及無非油紙傘,繡花傘,種種精巧之作,實用之極。時是正午,太陽不甚猛烈,天色晴朗,也不見有風雨,傘長久耐用之物,家中有所備用即可,這裏甚多傘鋪,匠人掌櫃卻在花柔手等人踏入集市之際,紛紛站在門口,檔口之處遙遙相看花柔手等人這一趟所護送之鏢,回家省親的一名娘子。


    冠鬆和杜鵑等人悄然在後,隻見這眾人的目光並不在這名女子身上,都落在了女子身上的天青色傘上。


    由此可見,護鏢之物為何,大家都心知肚明,山路之中帶人埋伏的老頭並非是知情的一人或者多人,恐怕這集市之上,這荷葉鎮上的民眾也是盡人皆知,隻是並不明說。驟然的注目,花柔手心中一下子拉起了警鍾。是的,這輪回傘,就如同日出洋麵,照見這水深淺與色異。不多時,這傘出現,會如同颶風,刮過草叢,纖弱之物背後,土坡高低之分,也會明了。果不其然,這傘的集市之中,初入得這兩側鋪麵之中,隻見得一些尋常雨傘,越到後麵,傘的色彩越發紛華,款式材質也多見變化。或竹木有之,布綢,油紙有之。形狀則方圓多棱,也可常見,邊繡提字,流蘇懸珠,所謂精巧,樸素大方,也有展示。隻是那些人,都是站著觀望,並沒有任何的言語舉動。神色冷峻,沒有豔羨,又頗為冷漠,讓人疑惑不解。


    這一路行來,或者不長,心緒卻是緊張蔓延。


    好容易出了這集市大街,再往西拐,行了路程2裏有餘,在荷葉鎮的細側大街上,有一府邸安然坐落在那裏。這座府邸,全為紅木雕粱,飛簷翹角,巍然屹立,或有簷瓦,色也近是赤褐。樸實近乎威嚴,花柔手沒有看見府邸名字,心中卻對自己說道:“是這裏,該是沒有錯了。”


    他聽了下來,方正臉上有著堅毅釋然的表情。言鏢頭明白他心中所想。這草木之中遇著埋伏,本以為定有告密之人,走漏風聲之後,恐怕這路途之中,不會再見有平靜。誰想,如此之快,這府邸就近在眼前,心中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隻是那突然出現的老頭,在一番言語之後,並不見蹤跡,恐怕並不知道敵人所在之處,或者在輪回傘交付之後,恐怕又會生起諸多波折。


    這府衙並無大門門柱,隻開得一處側門,門小,方正,僅容得一人通過。門前卻別立了一四四方方翹角亭。亭形似雨傘,內裏橫豎交錯的樑枋,就好像一把大號雨傘,隻是別生了四根上了紅油漆的木柱。


    “鏢頭,我去應門。”說話的是言鏢頭左側的一名年輕人,也是劉姓,隻巧的是這劉與劉眉卻不是一個本家的姓氏。這劉眉是荊州人士,風姓,大家都言風姓古老,曆史傳承乃是古代神話傳說。這風劉眉卻是一名男子,風流倜儻,翩翩男子。隻是年少之時,家中並無能支持他讀書習字,隻合跟著一名鄉村遊方匠,四處學藝,勉強糊口。


    人隻道人生多艱,這風劉眉長到了9歲之時,遇到了一名大師傅。他見到搭棚彈棉花,編苧麻成席的劉眉之時,細細看了看劉眉的雙手。手關節長,骨骼分明。連連笑道:“這手拎得清,心中能分明。”這大師傅正是魯成,魯成是有名的製傘大師傅,他製作的雨傘十裏八鄉都是聞名的。他問劉眉的第一任師傅要過了劉眉,帶回府中加以調教。果然劉眉沒有讓他失望,14歲之際,劉眉別製了一種傘和武功招式。


    時人皆謂之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魯成一生,專研傘藝,教導弟子隻得5名。大弟子任宏,年齡與他一般大小,原是魯成的書童,雖然頗多心思讀書卻很是魯愚。二弟子,花月。正是這名弟子的緣故,花柔手免費護送輪回傘到得這劉眉府邸。花月是花柔手一遠方親戚,也是魯成唯一的女弟子。三弟子,程關禮,父親乃是鄉紳,原指望能考取功名,關耀門楣,隻是這程關禮不務正業,並無半點心思在武文弄字之上,對於製木手藝卻很願意花費自己的心思。於是拜入魯成門下。四弟子,也是魯成的兒子,魯有恭,此人寡言少語,隻是為了子承父業,方才學一些技藝。劉眉初進魯府,四位師兄都年長於他,就算是花月,也大他三四歲。


    劉眉自小生活飄零,與師傅走南闖北,人生艱辛。隻是在這魯府之中,生活平靜,無複煩惱,一門心思專研這紙傘。不過數月,就在幾位師兄弟之中脫穎而出,嶄露頭角。14歲之時,為家中護院之中別製了一種武器。日常可見,易攜帶,更具鋒芒,劉眉為之取名為傘錐。


    傘錐所用傘布為黑色,傘尖為銀色錐形,故名為傘錐,更因為這傘全開之際,陷落敵群之中時,轉動傘柄,傘葉夾層之中,有錐形飛刀可以飛射出去,借助傘的選擇之力,可以射中兩三米之外的敵人。全傘雖為黑色,傘布之下卻實藏有鐵片,傘柄也采用的良鐵,可以輕鬆擋下刀劍的砍擊,油布著油之後,雖不堪外力,尋常刀劍卻也近不得身。這傘錐合攏之際,收攏起來,卻是內在外,外在裏。鐵片鐵條合攏成塊,聚成一撮,舞動起來猶如一鐧在手,虎虎生風,鞭鞭有力。過木飛屑,過竹折節,擊石飛裂。也曾用之與人對陣,傘開之際,可遮可擋,可頂可順,人並不可近之分毫。更可以一抵眾,傘中可出流蘇,皆為鐵片相旋而成,飛旋過出,風流光亮之下,鋒利可掃刮敵人的咽喉手臂,可謂勢不可擋。傘更內有乾坤,暗器四射,隻需選擇傘柄。也可拉開傘柄,柄中藏有鐵索,在扇麵飛旋而出之際,甩動鐵鏈可遠處取敵之首,再扯將回去。


    這傘在魯府初次演示之際,大家都歎未曾有,隻有魯成悶悶不樂,他歎了一口氣,叫過劉眉,訓斥了一頓,更關其緊閉三十三日,一日僅有一食,水數碗,不見天下之太陽。問之則曰,“任何事都不可盡,勢盡則頹顯,福盡則禍生。這傘錐,防身本也無話可說,隻是這殺敵,或遠或近,或明或暗,盡數殺戮,無有一絲惻隱之心,恐怕物極必反,自受其殃。”然而魯成的話語並沒有人聽得,這傘錐也沒有生出什麽禍事,反而在三年之後,劉眉十七之時,讓劉眉名動天下。武林人士求一傘錐而不可得。


    金色羅傘是皇家所用,魯成每年也為皇親國戚,各色大臣眷屬製作花傘,陽傘,或一折,或二折,乃至三折,傘的龍骨也罷,紙傘或者繡花也好,都是極致精巧。皇家羅傘更是鄭重其事,太後太妃,或者娘娘貴妃,乃至皇子公主,也都有自己的規製。


    這一日,是京城駙馬王峰的生辰,這魯成與這駙馬也頗有了些交情,就帶著眾位弟子進京為駙馬賀壽。


    不想竟有人公然行刺,行刺對象卻不是駙馬,卻是前來賀壽的魏王爺。魏王爺坐在首桌,魯成等人卻是在末幾座。座次排位之間,也很有些差異和距離。那刺客喬裝作侍從,就站在魏王爺身後。他的衣袖之中,匕首攤手一出,手一揚,已經紮向魏王爺的胸口。另一名侍從正瞧見,慌忙拿劍一擋,劍花一起,有一名侍從也應急而動,他卻不是向著那刺客,而是手起劍落,一劍命中了另一名侍從的胸口。魏王爺連連躲避刺客的匕首,不知不覺跑到了大殿之中,整個人卻不小心跌落在地,眼看已經逃無可逃。魯成的隨從站立在側,傘錐一打開,鐵鏈嗖地一聲,伸長到了那刺客麵前,隻一飛旋,那刺客已經血濺當場。那吃客的幫凶見狀,大駭之下,慌忙轉身奔出,不意,那傘麵幾個飛旋之下,飛刀疾飛而至,沒有留下任何的活口。


    宴會不歡而散,魯成等人成了京城之中人人議論的話題,兵器為殺伐之物,不詳之器,這傘錐尤甚,片刻之間,無需多動作,就能殺數人。勝而哀之。劉眉因為是傘錐的製作人,成了王親貴胄和一些江湖人士紛紛拜訪的人物,隻是魯成一一婉拒了他們,隻言說,這傘錐隻得一把,手藝圖紙也已經焚燒殆盡。傘錐更交給了國庫,或用作兵防也為可知。餘後,更是匆匆離開京城返回故裏。


    魯府又呆了四年,劉眉向師父求取花月為妻,期間平和日子,這裏並不贅述,隻是這輪回傘,恐怕又是這劉眉的手筆。隻是為何由他師父魯成收藏至今,並無人知曉。師父病故之際,又將輪回傘送會了劉眉手中,或存留,或湮滅,在於劉眉的一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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