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去,整個世界披上了厚厚的銀裝。


    柳亭風在鋪滿厚厚雪花的院子裏練劍,身體輕靈飄逸,騰躍間猶如靈貓,竟然沒有在雪地上留下任何痕跡,真正的做到了踏雪無痕。


    劍光閃爍,時而激烈剛猛,呼呼聲響,時而輕盈靈動,悄無聲息,畫麵顯得非常唯美。


    不一會,天空中又有雪花開始稀稀落落的飄了下來,無聲無息的落到了柳亭風的頭上和身上,劍影過處,雪花有的被劍鋒從中劃過,便被分成了兩半,有的僅僅被劍風一掃,就飄然的飛了開去。


    雪越下越大,柳亭風練完一套太極劍之後,又接著練習隨風劍法。


    輕柔靈動的東風佛麵,快速激烈的狂風殘荷,淒美蕭條的秋風落葉,每一劍施展起來都無比的嫻熟,仿佛這些招式已經完全的融入到了他的血液之中,根本無需思考,隨手舞動手中的七星劍,就能分毫不差的將劍招完美的展現出來。


    當柳亭風施展到冰天凍地的時候,他完全不用掌控劍意,恣意釋放,劍意縱橫,整個院落瞬間都被劍意所籠罩,紛紛飄落的雪花幾乎在一刹那間便並結成冰,變成了晶瑩剔透的冰花,而且短暫的停留在了空中,沒有立刻落下。


    畫麵似乎在那一刻靜止,白衣勝雪的柳亭風似乎也與這白色的世界融為了一體,隻有一頭黑發在雪影中隨風飛揚,顯得特別的醒目。


    劍影似乎也變得慢了下來,由輕變重,由快變緩,好像柳亭風身邊的那一片小天地已經被他從大世界中獨立出來,變成了一個隻屬於他自己的小世界,在這個小世界中,他就是世界的主宰。


    所有飄落的雪花,隻要進入這個小世界,就都立刻變成了晶瑩的冰花,運動的軌跡不再是緩緩飄落,而是隨劍意的變化而變化。


    他手中的七星劍之所以變得沉重緩慢,就是因為它似乎在承載著這一片小天地的重力,這是一個由一柄劍營造出來的小世界,他是主宰,劍是這個世界的中心,劍影過處,帶動的就是這一片天地。


    柳亭風完全處於一種忘我的境界,整個人都已經融進了劍意之中,所有的動作都是隨心而發,根本不用刻意的去想什麽招式。


    這一次的冰天凍地,由於天時地利的緣故,達到了他至今為止的最高境界,凝結了一片天地的雪花,營造了一個獨立的世界。


    若是修為相當的敵人站在他麵前,就會無法逃出這個世界,成為任他宰割的對象。


    突然,劍招一轉,一招風舞乾坤隨念而出,柳亭風手中的七星劍瞬間幻化出萬千劍影,將小世界中那無數的冰花都斬成了兩半,每一片都顯得無比的均勻,好像經過仔細的算計過一般。


    當萬千的劍影合而為一,柳亭風已經收住了劍招的時候,那些被均分的冰花才紛紛掉落到了雪地上。


    整個世界已經恢複平靜,紛紛揚揚的雪花也變回到了正常的飄落狀態,不一會兒,就將那些被斬落的冰花覆蓋住了,好像剛才所發生的一切都從未出現過一般,找不到了一絲一毫的痕跡。


    不過,柳亭風自己已經發生了變化,他手執七星劍,獨自站立在院子的中間位置,任由雪花飄落在他的身上,不一會兒他就變成了一個雪人,可是,他卻屹立不動,好像還沒有從劍意中清醒過來。


    院子的邊上,一株紅色的梅花傲立雪中,在白雪中顯得更加的嬌豔欲滴。


    這是一個幽靜的院落,可是,這並非一個真正無人的院落,在院落之外的暗處,還有很多人在明處或者暗處守護著。


    而離得最近的,就是西雨國的兩個最強守護者,一個天仙境界的高手和一個地仙級別的高手。


    他們剛剛完成護送訪問團回來,就立刻回歸到天王宮的守護崗位,一個在天王宮的左邊,一個在天王宮的右邊,兩邊都是練個獨立的別院。


    一夜飛雪,他們也一直處於清醒的守護狀態,當柳亭風清早起來開始練劍的時候,他們就已經關注到了柳亭風的存在。


    當柳亭風收住招式佇立雪中的時候,右邊院落的一個枯瘦老者飄然來到右邊的院落,看起來就好像隨意的邁了一步一般,幾乎是一瞬間就來到了左邊的院落,似乎這樣的距離,在他們眼中已經可以完全忽略不計了。


    若是穆千媚和柳亭風在此,必然能夠認出,這就是曾經與他們一起護送小龍順江而下的地仙境高手童子瑜。


    而坐在左邊院落一座草亭裏的,卻是一個帶著濃濃書卷氣的青衣老者,看起來也是六七十歲的摸樣,隻不過由於麵容和善,眼神慈祥,與氣質冷漠的童子瑜相比,竟多了幾分親和力,看起來也顯得年輕了幾歲。


    這座草亭,非常簡陋,就是四根柱子,撐著一個茅草鋪就的屋頂,四麵透風,涼風嗖嗖,若是在夏天,倒是一個乘涼的好地方,可是,在這寒冬季節,北風呼嘯的時候,完全不適宜坐在其中。


    然而,對於一個天仙境界的高手而言,季節的變化對他們來說已經完全可以忽略不計了。


    鋪天蓋地的雪花中,青衣老者竟然悠然自得的坐在草亭裏獨自品茶賞景,顯得無比的愜意。


    草亭裏就一張石桌和四個石墩,別無他物,不過,此刻的石桌上,還放著一個小火爐,上麵放著一個紫砂茶壺,茶壺上冒著騰騰熱氣,好像無形間多了幾分溫暖,在石桌上還放著兩個與茶壺匹配的茶杯,顯得古色古香的,與這簡陋的草亭完全不相配。


    皇宮之中的草亭,本來隻是一種景致的點綴,但是卻似乎很受青衣老者的喜愛,有種浮生偷得半日閑的悠然自在感。


    看到一身黑衣的清瘦老者冷著臉坐到他的對麵,青衣老者含笑說道:


    “整天冷著個臉,你不感覺累嗎?大雪紛飛,梅花綻放,如此美景,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呢?”


    青衣老者似乎早就知道他會過來一般,因此已經在他麵前放好了一杯茶,上麵還冒著淡淡的熱氣,黑衣老者也不客氣,端起茶杯就喝了一到口,然後麵色清冷的回答道:


    “我麵上的表情早就已經凝固,都看了這麽多年,你還有什麽不習慣的呢?”


    青衣老者微微歎息一聲,說道:


    “幾千年過去了,你還是過不了這個坎,心結不解,你休想再有寸進,你在地仙境停留多少年了呢?”


    黑衣老者隨口回答道:


    “三千年,對於我來說,活著就是為了守護這個皇宮而已,可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我們與草木何異!”


    青衣老者卻含笑說道:


    “草木也是有情的,何況是人,你看似無情,其實就是用情太深,走不出來,就是故步自封,封住的不僅是修為,還有自己的人生。”


    一聽這話,就知道黑衣老者有這一段刻骨銘心的悲傷往事,就是不知道故事裏的另一半究竟是誰。


    青衣老者看他一口就喝掉了半杯茶水,當即又拿起茶壺,給他續上了熱茶,然後隨意的閑聊道:


    “子瑜你不應該這樣活著,每個人都應該有屬於自己的人生,人不僅為別人而活,也應該為自己而活,不然這樣的人生還有什麽意義呢?”


    童子瑜再次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茶水後,幽幽的回答道:


    “其實我們都在隨心而活,隻不過每個人的經曆不同,才會造就了不一樣的心境,活到我們這個年齡,不久是為了活著而活著了嗎?”


    青衣老者想了想,也不禁感歎道:


    “當修為達到我們這個境界的時候,幾乎沒有一個人的人生是圓滿的,每個人都會有著不一樣的遺憾,本來以為能夠相伴到永遠的,走著走著,就散了,或許就是有所得必有所失吧!”


    童子瑜淡淡的說道:


    “看到穆千媚與柳亭風如今的狀態,我真為他們擔心,陷得越深,有一天就會傷得越深。”


    青衣老者歎息道:


    “你呀,總是把事情想得太過悲觀,又不是所有的人都會半途分開,或許他們能一直相依相伴的走下去呢?”


    “就算真的走不到最後,有這麽一段甜美的時光,也是人生中的一種收獲,一段美好的回憶啊!”


    童子瑜卻悲觀的說道:


    “想愛幾十年幾百年容易,你見過相愛幾千年幾萬年的道侶嗎?”


    青衣老者不禁也被問住了,他喃喃自語般的說道:


    “很多道侶都是走到一定程度之後,另一半修為不濟,中途隕落,在最美好的時光離去,也算是留下了一段甜蜜的回憶,若是兩人都能長生不老,反而經不起枯燥生活的考驗,最後不歡而散,留下了更深痛的傷痕。”


    “唉,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另一半明明還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卻已經老死不相往來啊!”


    這句話似乎刺痛了童子瑜的心靈,他半晌無語,好一會兒之後,才轉移話題問道:


    “你覺得柳亭風的這套劍法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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