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發著各種怪氣味的洪水,如滔滔江水,滾滾而下,掉落下去的人,有的幸運一些,掙紮幾下就抓住了岸邊的樹木,而後死命的將其抓緊。


    而有一部分人就沒有那麽幸運了,掙紮幾下,幾個沉浮之後,便順水而下,消失無蹤了。


    驚叫聲一陣接著一陣,呼救聲此起彼伏。


    司徒長笑無奈的聽著耳邊的呼救聲,卻又無能為力。


    東方雲飛及蕭遠峰也隻能默默的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


    在這狹長的大峽穀中,石壁陡峭,能藏身的地方非常有限。


    武功高的人紛紛找準能容身之處的地方,先行避難,救不了別人,就先自救,當一個位置隻能站一個人的時候,也隻能強者為先。


    在這暗黑的夜裏,有些本是統一戰線的戰友,甚至生活中的同門師兄弟或師姐妹,可是在危急時刻,為了生存,為了能活著,不少人為了一個能躲避被洪水衝走的厄運,隻能手足相殘,將對方推進了滾滾洪水之中。


    雖然無人看見,可是大家卻都感覺得到。


    這是人在生死之間的一次殘酷的考驗。


    當一個位置隻能站一個人的時候,是留給別人,還是留給自己?


    如何抉擇?


    黑暗的夜裏,誰又能知道呢?


    雨漸漸變小了,洪水的消退卻沒有那麽快,大峽穀的兩邊都是險峻、雄偉的高山,雨開始變小的時候,山中的流水並沒有立即就停下來,依然源源不斷的往山穀中流淌,聚小溪成大流,所以山穀中的水流依然迅猛。


    洪水滔滔,無情的吞噬著一條條的人命。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水位還是在慢慢的下降了!


    隨著水位的漸漸降低,邪教聯盟、東方世家和秦嶺派的人也都安靜多了。


    雨停之後,一直處於黑暗中的人們也慢慢的適應了,可以模模糊糊的看到周邊大致的環境。


    大峽穀兩邊的懸崖上,到處都還能看到或站著,或拉著岩壁上樹木的人,司徒長笑站在一個更高的地方,離水麵大概兩丈左右,那是一個有岩石凸出的一個小平台,大概能站兩個人,不過那裏此時隻有他一個人倚著石壁站著。


    他的視力比一般人的強多了,所以看到的東西也會更多一些。


    冷眼相看,默不作聲。


    直到水位快要下降到低於普通人腰部以下的時候,他才沉聲說道:


    “我們繼續前進吧!”


    說完,首當其衝的走進了大峽穀的水中。


    其他人也隻好都走了進去。


    水流已經變得平緩了很多,相對於攀越在懸崖上,走在水裏的感覺可就好多了。


    隻是,水似乎太冷了一些。


    秋末冬初,雨後的夜間,淋濕的人,走在冰冷的河水裏,不少人都咬牙堅持著。


    有人已經忍不住打噴嚏。


    隻有少部分內功深厚的人,運功抗寒,恍若無事一般。


    東方雲飛和蕭遠峰兩人走到司徒長笑身邊,而後東方雲飛用一種無比認真的語氣說道:


    “司徒教主,眼下我粗略的估計,這場洪水中,我們一共又損失了大概三千多人,不知道前方還會有什麽樣的意外,我建議我們還是先退出這個萬嶺山,到出口處守候,以逸待勞,不知司徒教主意下如何?”


    司徒長笑依然灑脫的笑著說:


    “他們都能通過,為什麽我們不能呢?這場洪水,我們有損失,我想,他們的處境肯定也好不到哪兒去,我認為,既然要追,就要堅持到底。”


    東方雲飛突然覺得心裏堵得慌。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用這樣的語氣和人說話了,從來他說的話,就是決定。


    可是現在司徒長笑否定得那麽的雲淡風輕,仿佛就是隨口否定了他教內一個長老的提議一般。


    好不容易壓下了心中的那股無名之火,東方雲飛才又平靜的說道:


    “既然司徒教主執意要追趕,不如我們就分工合作如何?你們從後麵追,我和秦嶺派的蕭首領一起退出萬嶺山,繞道前去,到出口處等他們,到時我們前後夾擊,讓他們走不出萬嶺山,你看怎麽樣呢?”


    這一下,司徒長笑沒有立即回答,暗夜中,他卻像白天一樣,目光炯炯的看向了東方雲飛。


    雖然看不清是什麽樣的眼神,可是東方雲飛還是感覺到了,那是一種詫異和輕蔑的目光。


    然而,東方雲飛卻沒有要改變主意的意思,在他看來,現在這樣的跟蹤追擊,已經顯得毫無意義。


    即使追上了,也很難打得過對方。


    雖然皇上的意思就是要不斷的消耗對方的實力,可是以這樣的方式消耗下去,最終被完全消耗完的,肯定是自己的家族。


    他可不願看到東方世家毀在自己的手中。


    若是沒有了家族作為後盾,即使將來東秦國一統天下,自己又能得到什麽呢?


    與他同樣想法的,還有蕭遠峰。


    “哈哈……好主意!”


    司徒長笑大聲的笑著說道。


    聽起來像是讚美,可是細想又像是諷刺。


    東方雲飛沒有接口,安靜的等著他的下文。


    司徒長笑又接著說:


    “也好,你們退回去吧!就由你們東方世家和秦嶺派的人到前麵攔阻,我們從後麵追擊。”


    隨即,東方雲飛和蕭遠峰就大聲招呼東方世家和秦嶺派剩餘的人,原路返回,往大峽穀的入口處走去。


    五萬人又隻剩下一半了。


    邪教聯盟的人一時也有些人心浮動。


    往前走,長路漫漫,不知還會遇到什麽樣的危險,而退後,隻要退出大峽穀,就基本沒有什麽危險了。


    等兩大幫派的人都走遠了,司徒長笑才大笑著說:


    “我們聖教聯盟的人,絕不做半途而廢的事。他們所謂的正道武林能做的事,我們一樣能夠做到,隻要大家齊心協力,我相信我們一定能做得更好!”


    “因為我們聖教聯盟,都是由各幫派最優秀的成員組成的,少了東方世家和秦嶺派,我們依然有足夠的實力對付前方所謂的正派武林聯盟。”


    暗夜中,司徒長笑的話並沒有引起太大的反響,大家都隻是默默的聽著。


    突然,有一個人大聲說道:


    “聖教聯盟,天下無敵!”


    大家這才不得不也大聲附和:


    “聖教聯盟,天下無敵!”


    “聖教聯盟,天下無敵!”


    ……


    喊著口號,人們的精神狀態還真的變得好了不少。


    前進的速度稍微加快了一些。


    當司徒長笑率領邪教聯盟的人滿懷激情,艱難前行的時候,穆千媚帶領的隊伍已經開始在籌辦晚餐了。


    風停雨歇,山中依然潮濕,山溪水都還在不停的流淌著。


    士兵們經過艱難找尋,才找到了兩個較大的石洞,離得也很近。


    每個石洞大概能容納五六千人的樣子,大家就權當一個天然的臨時帳篷了。


    先在洞中找到一些幹燥的柴草,生起火來,而後派人到附近打獵。


    沒有糧草,沒有行李,吃住都是大問題。


    在這個時候,丐幫孤星堂的人就最能發揮他們的長處了。


    他們野外生存的經驗非常豐富,就由他們帶領大隊的高手尋找食物。


    留下來的,也立即著手在外麵搭建一些簡易的帳篷。


    雖然隻是一個晚上,可是休息不好的話,以後的行程肯定會大受影響。


    好在原始森林裏,材料齊全,而在這裏的也都是江湖中人,雖然餓了一天,有些體乏,可是砍樹建帳篷的激情都很高,所以僅僅半個時辰,兩個石洞的外麵就搭建起了一大片的簡易帳篷。


    人多力量大,人多好辦事。


    這邊搭好簡易帳篷,那邊打獵的人也在陸陸續續的趕回來了。


    收獲也很豐富,野兔、野雞、野狗、野豬、鹿等等,放到地上,堆起來就幾大堆。


    打獵的人回來後就圍在駐地周圍,站崗放哨,也相當於休息,而留在駐地等待的人則開始整理獵物。


    穆千媚站在洞口,看著打獵歸來的眾人,心裏不禁感慨


    “也許原始人就是這樣生活的吧!住在石洞裏,等待打獵歸來的人,而後分發食物。”


    到處都燃燒著一堆一堆的篝火,人們將獵物拿到河裏打理洗淨,而後就開始放到火上烤。


    不一會兒,整個山穀中都散發著濃濃的肉香味。


    又累又餓的人們,聞著這樣的香味,一個個都忍不住直吞口水。


    疲憊之態也似乎就此一掃而光,一個個都變得精神起來了。


    烤好之後,烤肉的人先把烤得最好的送到山洞之中,獻給穆千媚等人,而後才開始分給大家一起分享。


    雖然沒有鹽和任何香料,但由於烤得仔細,加上動物的肉內本身也含有一定的鹽分,所以吃起來也還是挺不錯的。


    何況還是在如此饑餓的情況下。


    穆千媚隻拿了一隻野雞的腿,烤的還挺嫩的,吃起來口感不錯,不過,沒有鹽的肉,確實太淡了一些。


    花盡柔拿的是一隻野兔的腿,也坐在穆千媚身邊一起細嚼慢咽的吃著。


    相對於女子的細嚼慢咽,男人的吃相就粗魯多了,一個個狼吞虎咽,大快朵頤,吃得吧吧聲響,滿口流油。


    吃飽了,再喝口水,打個嗝,才心滿意足的把手擦幹淨。


    隻有三個幫派避開了眾人,那就是密佛宗、玄青門和飄渺閣,住在了稍微偏僻的地方,那兩個帳篷也生著火,卻沒有烤肉,而是吃著一些野生的瓜果之類的東西。


    在這樣的季節,也虧他們還能找到可以吃的野生水果。


    看著這邊已經吃完了,幻空大師、天一道長和知雲師太三人才一路往穆千媚所在的山洞走來。


    山洞深處,一個較寬闊的分支小山洞裏,這裏就像是一個天然的大房間一般,穆千媚坐在最裏麵,麵前三米左右的地方燃著一堆篝火,各幫首領及重要人員都分兩邊而坐。


    “挺進萬嶺山,艱難的生活才剛剛開始,這樣的生活,我們可能要過二十多天,甚至一個多月。而且越往深處走,就會越艱難,從明天開始,我們每天打到的獵物,就要開始省著吃,也許有的路段我們會找不到食物。”


    “天氣漸漸的也在變冷,而山中似乎就更冷一些,很快就入冬,說不定還會下雪,所以動物的皮毛也都要留著,到時可以做成衣服抗寒。”


    “我們各幫派的人,應該都有一部分懂得醫術的,在行進的過程中,希望能隨時采一些常用的藥材備著,以防不時之需。”


    “如果我預料不錯的話,邪教聯盟的人可能會跟隨而來,正麵衝突還好一些,我們要比他們強,可是,我認為他們暗中陷害的可能性會更大一些,就像往我們撤退的石洞中放毒煙一樣,類似的手段,才是令人頭疼的事,防不勝防啊!”


    “所以,我們一路上,都要隨時戒備,提高警惕,決不能中了他們的陷阱。”


    ……


    穆千媚有條有理的將自己的想法慢慢的說出來,盡量的把每一種可能遇到的事情都預測並提出應對的建議。


    聽得眾人都深以為然,佩服不已。


    這小小年紀的小姑娘家,怎麽就把事情想得那麽周到,分析得那麽詳細呢?


    不愧是盟主之才。


    聽穆千媚說完之後,大家也都參與討論了一會兒,覺得商討的差不多了,這才散會休息。


    而此時的洞外,已經靜悄悄的一片。


    隻有駐地周圍還有幾處若隱若現的篝火在忽閃忽閃的亮著。


    一些人坐在篝火邊上打盹,一些人則在周圍巡邏。


    他們隻能輪流休息。


    夜深人靜,烏雲散去,幽深的天空中居然開始看到了幾顆稀稀朗朗的星星。


    還有一彎細長的新月。


    整個萬嶺山仿佛被籠罩在了濃霧之中。


    在正派武林聯盟這邊的人已經進入夢鄉之際,邪道聯盟的人卻依然在大峽穀中艱難的行進。


    遭遇洪水,是天災。


    分道揚鑣,是**。


    又是天災,又是**的,難道連老天都反對這場追蹤?


    司徒長笑心中有些鬱悶。


    這場追逐,到了現在,還有什麽意義呢?


    當初是想一舉消滅正派武林的,精心籌劃了那麽久,就是想在那夜深人靜的時候,一把火讓他們永遠的留在無霜山上。


    哪怕會有一些漏網之魚,他們也在無霜山東南麵設下了天羅地網,讓他們絕無幸免之理。


    可惜,一切設想,如今皆已化為泡影。


    無霜山是燒掉了,可是卻沒有對正派武林造成任何傷害。


    相反,自己卻損失慘重。


    本以為正派武林會與他們正麵一戰,在東秦國境內,又有東秦國的大力支持,四麵圍攻,他們已無處可逃。


    誰知道他們逃往山上,尋找密道,居然絕處逢生。


    短兵相接後,他們繼續選擇逃亡。


    而此時東秦國有派大軍在前方駐紮,牢牢守住了他們的出路。


    這是一次多方聯合的圍剿。


    沒有人想到,他們會選擇挺進萬嶺山,這座無人能夠從中穿過的原始森林,他們居然毫不猶豫的就走了進去。


    天不遂人願,在這秋冬季節,居然還會在大峽穀中遇到暴雨。


    一場洪水,傷亡本就不小,而東方世家和秦嶺派居然在此時選擇退回,真是雪上加霜。


    這場追逐的意義何在呢?


    在司徒長笑心中鬱悶的時候,水位終於降到了膝蓋之處。


    他們行進的速度也漸漸的加快。


    雖然已經非常疲憊,但由於大家都想早些離開這個充滿艱險的大峽穀,所以都是強打起精神,盡快的往前趕去。


    終於快要到達大峽穀出口的時候,突然聞到一陣陣烤肉的香味遠遠飄來。


    讓本就饑腸轆轆的邪派聯盟的人,都忍不住的吞著口水,肚子更是不爭氣的咕咕的響起,鬧起了革命。


    “快要追上了!”


    有人興奮的大聲喊道。


    大家都有些激動,聞到了烤肉的味道,就說明離得不遠了。


    不過,短暫的激動過後,就是一陣沉默。


    追上了,可是追上了又能怎麽樣呢?


    對方五六萬人,己方兩三萬人,這仗怎麽打呀?


    司徒長笑感覺到了大家情緒的變化,就強打起精神,大聲說道:


    “雖然對方人多勢眾,可是我們不與他們正麵交戰,若論偷襲、暗殺和施毒,誰能與我們聖教聯盟相提並論呢?”


    “正派武林不屑於做這樣的事,可是,對於我們聖教聯盟來說,結果才是最重要的。”


    “自古以來,勝者為王敗者寇,隻要能打敗對方,我們可以各展所長,任何手段都可以運用,所謂明槍易擋,暗箭難防,如今敵明我暗,我們占盡了優勢,人多有何可懼?一陣毒煙,一次偷襲,都能讓他們死傷過半。”


    “走出大峽穀後,我們先不要打草驚蛇,而是悄悄的尋找一個隱蔽的地方,先吃飽喝足,養好精神,然後再伺機偷襲,大家認為如何?”


    聽完司徒長笑的話,眾人這才釋然,不正麵作戰,正是大家都一致希望的!


    偷襲?暗殺?放毒?……


    他們喜歡。


    於是,大家都大聲說道:


    “教主英明!”


    司徒長笑立即笑著說道:


    “哈哈……這是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大家一定要記住,我們在暗處,一定要有耐性,等待最好的時機,不動則已,一動就必須給他們致命的一擊。走出山穀後,大家千萬要小聲說話,我們決不能讓敵人知道了我們的行蹤。”


    “是!”


    眾人齊聲回答。


    於是,在這個原始森林萬嶺山內,一場你追我趕的追逐戰即將展開。


    誰會埋骨山林?


    誰能笑道最後


    這是一場複雜的較量,鬥智鬥勇,既要鬥實力,也要鬥運氣,


    夜色中,那彎新月已經躲進了雲層,似乎都不原去看這一場人類的互相殘殺。


    萬嶺山的霧,好像也變得更加濃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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