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為了生存而被自己根本不願做的事情牢牢粘住一生的人越來越少;每一個人隻要努力做好自己必須做的事情,隻要自己願意做的事情不脫離實際,終將有機會滿足一下或間接滿足一下自己的“願意”。


    人活著就得做事情。


    古今中外,無一人活著而居然可以不做什麽事情。連嬰兒也不例外。吮奶便是嬰兒所做的事情,不許他做他便哭鬧不休,許他做了他便乖而安靜。廣論之,連蚊子也要做事:吸血;連蚯蚓也要做事:鑽地。


    一個人一生所做之事,可以從許多方麵來歸納——比如善事惡事,好事壞事,雅事俗事,大事小事,等等。


    世上一切人之一生所做的事情,也可用更簡單的方式加以區分,那就是無外乎——願意做的、必須做的、不願意做的。


    古今中外,上下數千年,任何一個曾活過的人,正活著的人們的一生,皆交叉記錄著自己願意做的事情、必須做的事情、不願意做的事情。即將出生的人們的一生,注定了也還是如此這般。


    細細想來,古今中外,一生僅做自己願意做的事情,但凡不願意做的事情可以一概不做的人,極少極少。大約,根本沒有過吧?從前的國王皇帝們還要上朝議政呢,那不見得是他們天天都願意做的事。


    有些人卻一生都在做著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比如他或她的職業絕不是自己願意的,但若改變卻千難萬難,“難於上青天”。不說古代,不論外國,僅在中國,僅在二十幾年前,這樣一些終生無奈的人比比皆是。


    而我們大多數人的一生,其實隻不過都在整日做著自己必須做的事情。日複一日,漸漸地,我們對我們那麽願意做,曾特別向往去做的事情漠然了。甚至,連想也再不去想了。仿佛我們的頭腦之中對那些曾特別向往去做的事情,從來也沒產生過試圖一做的欲念似的。即使那些事情做起來並不需要什麽望洋興歎的資格和資本。日複一日地,漸漸地,我們變成了一些生命流程僅僅被必須做的、雜七雜八的事情注入得滿滿的人。我們隻祈禱我們千萬別被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粘住了。果而如祈,我們則已謝天謝地,大覺幸運了,甚至會覺得順順當當地過了挺好的一生。


    我想,這乃是所謂人生的真相之一吧?一生僅做自己願意做的事情,凡不願意做的事情可以一概不做的人,我們就不必太羨慕了吧!衰老、生病、死亡,這些事任誰都是躲不過的。生病就得住院,住院就得接受治療。治療不僅是醫生的事情,也是需要病人配合著做的事情。某些治療的漫長階段比某些病本身更痛苦。於是人最不願意做的事情,一下子成了自己必須做的事情。到後來為了生命,最不願做的事情不但變成了必須做的事情,而且變成了最願做好的事情。倒是唯恐別人們認為自己做得不夠好進而不願意在自己的努力配合之下盡職盡責了。


    我們且不說那些一生被自己不願做的事情牢牢粘住,百般無奈的人了吧!他們也未必注定了全沒他們的幸運。比如他們中有人一聽做胃鏡檢查這件事就臉色大變,竟幸運地有一副從未疼過的胃,一生連粒胃藥也沒吃過。比如他們中有人一聽動手術就心驚膽戰,竟幸運地一生也沒躺上過手術台。比如他們中有人最怕死得艱難,竟幸運地死得很安詳,一點兒痛苦也沒經受,忽然地就死了,或死在熟睡之中。有的死前還哼著歌洗了人生的最後一次熱水澡,且換上了一套新的睡衣……


    我們還是了解一下我們自己,亦即這世界上大多數人的人生真相吧!


    我們必須做的事情,首先是那些意味著我們人生支點的事情。我們一旦連這些事情也不做,或做得不努力,我們的人生就失去了穩定性,甚而不能延續下去。比如我們每人總得有一份工作,總得有一份收入。於是有單位的人總得天天上班;自由職業者不能太隨性,該勤奮之時就得自己要求自己孜孜不倦。這世界上極少數的人之所以是幸運的,幸運就幸運在——必須做的事情恰也同時是自己願意做的事情。大多數人無此幸運。大多數人有了一份工作有了一份收入就已然不錯。在就業機會競爭激烈的時代,縱然非是自己願意做的事情,也得當成一種低質量的幸運來看待。即使打算擺脫,也無不掂量再三,思前慮後,猶猶豫豫。


    因為對於我們大多數人而言,我們整日必須做的事情,往往不僅關乎著我們自己的人生,也關乎著種種的責任和義務。比如父母對子女的;夫妻雙方的;長子長女對弟弟妹妹的,等等。這些責任和義務,使那些我們尋常之人整日必須做的事情具有了超乎於願意不願意之上的性質。並隨之具有了特殊的意義。這一種特殊的意義,縱然不比那些我們願意做的事情對於我們自己更快樂,也比那些事情顯得更重要、更值得。


    我們做我們必須做的事情,有時恰恰是為了因而有朝一日可以無憂無慮地做我們願意做的事情。普遍的規律也大抵如此。一些人勤勤懇懇地做他們必須做的事情,數年如一日,甚至十幾年二十幾年如一日,人生終於柳暗花明,終於得以有條件去做自己願意做的事情了。其條件當然首先是自己為自己創造的。這當然得有這樣的前提——自己所願意做的事情,自己一直惦記在心,一直向往著去做,一直並沒泯滅了念頭……


    我們做我們必須做的事情,有時恰恰不是為了因而有朝一日可以無憂無慮地做我們願意做的事情。我們往往已看得分明,我們願意做的事情,並不由於我們將我們必須做的事做得多麽努力做得多麽無可指責而離我們近了;相反,卻日複一日地,漸漸地離我們遠了,成了注定與我們的人生錯過的事情。不管我們一直怎樣惦記在心,一直怎樣向往著去做。但我們卻仍那麽努力那麽無可指責地做著我們必須做的事情。為了什麽呢?為了下一代,為了下一代得以最大限度地做他們和她們願意做的事;為了他們和她們願意做的事不再完全被動地與自己的人生眼睜睜錯過;為了他們和她們,具有最大的人生能動性,不被那些自己根本不願意做的事粘住,進而具有最大的人生能動性,使自己必須做的事與自己願意做的事協調地相一致起來。起碼部分地相一致起來。起碼不重蹈我們自己人生的覆轍,因了整日陷於必須做的事而徹底斷送了試圖一做自己願意做的事情的條件和機會。社會是賴於上一代如此這般的犧牲精神而進步的。


    下一代人也是賴於上一代人如此這般的犧牲精神而大受其益的。


    有些父母為什麽寧肯自己堅持著去幹體力難支的繁重勞動,或退休以後也還要無怨無悔地去做一份收入極低微的工作呢?為了子女們能夠接受高等教育,能夠從而使子女們的人生順利地靠近他們願意做的事情。


    “可憐天下父母心”一句話,在這一點上,實在是應該改成“可敬天下父母心”的。而子女們倘竟不能理解此點,則實在是可悲可歎啊。


    最令人同情的是這樣一些人——他們終於像放下沉重的十字架一樣,擺脫了自己必須做甚而不願意做卻做了幾乎整整一生的事情;終於有一天長舒一口氣自己對自己說——現在,我可要去做我願意做的事情了。那事情也許隻不過是回老家看看,或到某地去旅遊,甚或,隻不過是坐一次飛機,乘一次海船……而死神卻突然來牽他或她的手了……


    所以,我對出身貧寒的青年們進一言,倘有了能力,先不必隻一件件去做自己願意做的事情。要想一想,自己怎麽就有了這樣的能力?完全靠的自己?含辛茹苦的父母做了哪些犧牲?並且要及時地問:“爸爸媽媽,你們一生最願意做的事情是些什麽事情?咱們現在就做那樣的事情!為了你們心裏的那一份長久的期望!……”


    我的一位當了經理的青年朋友就這樣問過自己的父母,在今年的春節前——而他的父母吞吞吐吐說出來的卻是,他們想離開城市重溫幾天小時候的農村生活。


    當兒子的大為詫異:那我帶著公司員工去農村玩過幾次了,你們怎麽不提出來呢?


    父母道:我們兩個老人,慢慢騰騰的,跟了去還不拖累你玩不快活呀!


    當兒子的不禁默想,進而戚然。


    春節期間,他堅決地回絕了一切應酬,是陪父母在京郊農村度過的……


    我們憧憬的理想社會是這樣的:僅僅為了生存而被自己根本不願做的事情牢牢粘住一生的人越來越少;每一個人隻要努力做好自己必須做的事情,隻要自己願意做的事情不脫離實際,終將有機會滿足一下或間接滿足一下自己的“願意”。


    據我分析,大多數人願意做的事情,其實還都是一些不失自知之明的事情。


    時代畢竟進步了。


    標誌之一也是——活得不失自知之明的人越來越多而非越來越少了。


    盡管我們大多數人依然還都在做著我們整日必須做的事情,但這些事情隨著時代的進步,與我們的人生的關係已變得越來越靈活,越來越寬鬆,使我們開始有相對自主的時間和精力顧及我們願意做的事情,不使之成為泡影。重要的倒是,我們自己是否還像從前那麽全憑必須這一種慣性活著……


    我們都知道的,金錢除了不能解決生死問題,除了不能一向成功地收買法律,幾乎可以解決至少可以淡化人麵臨的許許多多困擾。


    我們大多數世人,或更具體地說——百分之九十甚至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世人,與金錢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關係呢?我的意思是在說,或者是在問,或者僅僅是在想——那種關係果真像我們人類的文化和對自身的認識經驗所記錄的那樣,竟是貪而無足的嗎?


    我感覺到這樣的一種情況——即在我們人類的文化和對自身認識的經驗中,教誨我們人類應對金錢持怎樣的態度和理念,是由來久矣並且多而又多的;但分析和研究我們與金錢之關係的真相的思想成果,卻很少很少。似乎我們人類與金錢的關係,僅僅是由我們應對金錢持怎樣的態度來決定的。似乎隻要我們接受了某種對金錢的正確的理念,金錢對我們就是無足輕重的東西了,對我們就會完全喪失吸引力了。


    在我們人類與金錢的關係中,某種假設正確的理念,真的能起特別重要的作用嗎?果而那樣,思想豈不簡直萬能了嗎?


    在全世界,在人類的古代,金即是錢;即是通用幣;即是永恒的財富。百錠之金往往意味著佳食錦衣,喚奴使婢的生活。所有富人的日子一旦受到威脅,首先將金物及價值接近著金的珠寶埋藏起來。所以直到現在,雖然普遍之人的日常生活早已不受金的影響,在談論錢的時候,卻仍習慣於二字合並。


    在今天,在中國,“文化”已是一個泡沫化了的詞。已是一個被泛淡得失去了“本身義”並被無限“引申義”了的詞。不是一切有曆史的事物都能順理成章地構成一種文化,事物僅僅有曆史隻不過是曆史悠久的事物。縱然在那悠久的曆史中事物一再地演變過,其演變的過程也不足以自然而然地構成一種文化。


    隻有我們人類對某一事物積累了一定量的思想認識,並且傳承以文字的記載,並且在大文化係統之中占據特殊的意義,某一事物才算是一種文化“化”了的事物。


    這是我的個人觀點。而即使此觀點特別地容易引起爭議,我們若以此觀點來談論金錢,並且首先從“金錢文化”說起,大約是不會錯到哪裏去的。


    外國和中國的一切古典思想家們,有一位算一位,哪一位不曾談論過人與金錢的關係呢?可以這麽認為,自從金錢開始介入我們人類的生存形態那一天起,人類的頭腦便開始產生著對於金錢的思想或曰意識形態了。它們一而再、再而三地呈現在童話、神話、民間文學、士人文學、戲劇以及後來的影視作品和大眾傳媒裏。它們全部的教誨,一言以蔽之,用教義最淺白的“濟公活佛聖訓”中的一句話來概括那就是——“死後一文帶不去,一旦無常萬事休。”


    數千年以來,“金錢文化”對人類的這種教誨的初衷幾乎不曾絲毫改變過,可謂諄諄複諄諄,用心良苦。隻有在現當代的經濟學理論成果中,才偶爾涉及我們人類與金錢之關係的真相,卻也每幾筆帶過,點到為止。


    那真相我以為便是——其實我們人類之大多數對金錢所持的態度,非但不像“金錢文化”從來渲染的那麽一味貪婪,細分析,簡直還相當理性,相當樸素,相當有度。


    奴隸追求的是自由。


    詩人追求的是傳世。


    科學家追求的是成果。


    文藝家追求的是經典。


    史學家追求的是真實。


    思想家追求的是影響。


    政治家追求的是穩定……


    而小百姓追求的隻不過是豐衣足食、無病無災、無憂無慮的小康生活罷了。倘是工人,無非希望企業興旺,從而確保自己的收入養家度日不成問題;倘是農民,無非希望風調雨順,畝產高一點兒,售出容易點兒;倘是小商小販,無非希望有個長久的攤位,稅種合理,不積貨,薄利多銷……


    如此看來,大多數世人雖然每天都生活在這個由金錢所推轉著的世界上,每一個日子都離不開金錢這一種東西,甚而我們的雙手每天都至少點數過一次金錢,我們的心裏每天都至少盤算過一次金錢,但並不因而都夢想著有朝一日成為富豪或資本家,銀行賬戶上存著千萬億萬,於是大過奢侈的生活,於是認為奢侈高貴便是幸福……


    真的,細分析,我確確實實地覺得,人類之大多數對金錢所持的態度,從過去到現在甚至包括將來,其實一向是很健康的。


    一直不健康的或溫和一點兒說不怎麽健康的,恰恰是“金錢文化”本身。這一種文化幾乎每天幹擾我們對這個世界的正常視聽要求和願望,似乎企圖使我們徹底地變成僅此一種文化的受眾,從而使其本身變成搖錢樹。這一種文化的一個顯著的特征就是——當其在表現人的時候幾乎永遠的隻有一個角度,無非人和金錢的關係,再加點性和權謀。它的模式是——“那公司那經理那女人,和那一大筆錢。”


    我們大多數世人每天受著這一種文化的汙染,而我們對金錢的態度卻仍相當理性、相當樸素、相當有度。我簡直不能不這樣讚歎——大多數世人活得真是難能可貴!


    再細加分析,具體的一個人,無論男女,無論有一個窮爸爸還是富爸爸,其一生皆大致可分為如下階段:


    童年——以親情滿足為最大滿足的階段。


    少年——以自尊滿足為最大滿足的階段。


    青年——以愛情滿足為最大滿足的階段。


    中年前期——以事業滿足為最大滿足的階段。


    中年後期——以金錢滿足為最大也許還是最後滿足的階段。


    老年前期——以自尊滿足為最大滿足的階段。


    老年後期——以親情滿足為最大滿足的階段……


    大多數人大抵如此,少數人不在其例。


    人,尤其男人,在中年後期,往往會與金錢發生撕扯不開的糾纏關係。這乃因為——他在愛情和事業兩方麵,可能有一方麵忽然感到是失敗的,甚或兩方麵都感到是失敗的、沮喪的。也許那是一個事實,也許僅僅是他自己誤入了什麽迷津;還因為中年後期的男人,是家庭責任壓力最大的人生階段,緩解那壓力僅靠個人作為已覺力不從心,於是意識裏生出對金錢的幻想。我們都知道的,金錢除了不能解決生死問題,除了不能一向成功地收買法律,幾乎可以解決至少可以淡化人麵臨的許許多多困擾。但普遍而言,中年後期的男人已具有與其年齡相一致的理性了。他們對金錢的幻想僅僅是幻想罷了。並且,這幻想折疊在內心裏,往往是不說道的。某些男人在中年後期又有事業的新篇章和愛情的新情節,則他們便也不會把金錢看得過重。


    在經濟發達的國家,人們的追求,包括對人生享受的追求,往往呈現著與金錢沒有直接關係的現象。“金錢文化”在那些國家裏也許照舊地花樣翻新,但對人們的意識已經不足以構成深刻的重要的影響。我們留心一下便不難得出這樣的結論——那些國家的文化的文藝的和傳媒的主流內容往往是關於愛、生、死、家庭倫理和人類道德趨向以及人類大命運的。或者,純粹是娛樂的。


    因為在那些國家裏,中產階級生活已經是不難實現的。


    而中產階級,乃是一個與金錢的關係最自然、最得體、最有分寸的階級。


    在經濟落後的國家,普遍的人們也反而不太產生對金錢的強烈又痛苦的幻想。因為那接近著夢想。他們對金錢的願望是由自己限製得很低很低的,於是金錢反而最容易成為帶給他們滿足的東西。


    在發展中國家,特別在由經濟落後國家向經濟振興國家迅速過渡的國家,其文化隨之嬗變的一個顯著事實就是——“金錢文化”同步地迅速繁衍和對大文化係統的蠶食,和對人們日常生活的方方麵麵的幾乎無孔不入的侵略式影響。人麵對之,要麽采取個人式的抵禦姿態,要麽接受它的衝擊它的洗腦,最終變得有點兒像金錢崇拜者了。在這樣的國家這樣的時代,充斥於文化、文藝和媒體的經常的主要的內容,往往是關於金錢這一種東西的。在這樣的國家這樣的時代,文化和文藝往往幾乎已經喪失了向人們講述一個純粹的、與金錢不發生瓜葛的愛情故事的能力。因為這樣的愛情故事已不合人們的胃口,或曰已不合時宜,被認為淺薄了。於是通俗歌曲異軍突起,將文化和文藝喪失了的元素吸收去變成為自身存在的養分。通俗歌曲的受眾是青少年,是以對愛情的向往為向往,以對愛情的滿足為滿足的群體。他們沉湎於通俗歌曲為之編織的愛情帷幔中,就其潛意識而言,往往意味著不願長大,逃避長大——因為長大後,將不得不麵對金錢的左右和困擾。


    在這樣的國家、這樣的時代,貧富迅速分化,差距迅速懸殊,人對金錢的基本需求和底線一番番被刷新。相對於有些人,那底線不斷地不明智地一次次攀升;相對於另一些人,那底線不斷地不得已地一次次跌降。前者往往可能由於不能居住於富人區而混亂了人與金錢的關係;後者則往往可能由於連生存都無法為計而產生了人對金錢的偏狂理解。


    歸根結底,不是人的錯,更不是時代的錯,也當然不是金錢的錯,而隻不過是——在特殊的曆史階段,人和金錢貼緊於同一段社會通道之中了。當同時鑽出以後,人和金錢兩種本質上不同的東西(姑且也將人叫作東西吧),又會分開來,保持必要的距離,僅在最日常的情況之下發生最日常的“親密接觸”。


    那時,大多數人就可以這樣誠實又平淡地說了:金錢嘛,它不是唯一使我萬分激動的東西,也不是唯一使我惴惴不安的東西,更不是我人生中唯一重要的東西。我必須有足夠花用的金錢,而我的情況正是這樣。


    歸根結底,愛國主義——正是由這一種人對金錢相當理性、相當樸素、相當有度,因而相當良好的感覺來決定的。


    哪一個國家使它的人民與金錢的關係如此這般著了,它的人民便幾乎無須被教導,自然而然地愛著他們的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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