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浴室出來後,一切仿佛回到原點,身體裏的燥熱消失了,理智逐漸恢複。鍾奕銘擦幹頭發,打了個電話要客房服務,服務生很快送了一瓶冰酒上來,倒在高腳杯裏,愜意的邊看電視邊飲酒。


    依然是國家地理頻道,依然是考古題材,從文化角度解密一段段已知未知的神秘曆史,鍾奕銘對未知事物永遠保持著濃濃的興趣。眼睛看著電視,心裏卻在想梅朵。


    小樣兒,就憑你,充其量也隻能當少爺我的小妾,而且是最小的、最不得寵的小妾,一年也見不到少爺一麵,見到了也隻能卑躬屈膝、受寵若驚,少爺寵幸你便是你的福氣,不想寵幸你的時候,你就得乖乖的縮在角落裏。


    鍾奕銘越想越得意,在他幻想的國度裏,梅朵是他的女奴,永遠順從、永遠聽他使喚,無論他怎麽擺弄她,她都得聽命於他。


    在她麵前,他張狂而得意,一掃剛才的恥辱,他認定了自己隻是一時鬼迷了心竅,不是因為她有多美,而是因為他對慧藍……從心理上,真的提不起性趣。


    一想到慧藍,鍾奕銘心裏頓時充滿了挫敗感,覺得自己該想辦法緩和一下兩人的關係,於是打了個電話給玫瑰,讓她幫自己訂一束黃玫瑰送過去。


    “黃玫瑰?你要向司徒小姐道歉?”玫瑰很詫異,他一向送紅玫瑰,從來沒變過。“嗯。”鍾奕銘略感尷尬,鼻子裏哼了一聲。


    “好的,那就訂99朵,明早十點之前花一定會送到司徒小姐那裏。”玫瑰是個懂得分寸的秘書,並沒有多問。


    第二天一大早,司徒慧藍剛進辦公室就看到辦公桌放了一大束黃玫瑰,心中不禁又好氣又好笑。


    他這算什麽?為昨晚臨陣脫逃而道歉?有誠意的話何不親自登門,讓秘書訂花送過來算什麽,司徒慧藍不屑的拿起花看了看,隨手丟進垃圾桶。


    這時候,鍾奕銘的電話打進來,猶豫兩秒鍾之後,她才接聽,好奇他會說些什麽。


    “我猜你剛把我讓人送去的花丟進垃圾桶。”鍾奕銘靠在真皮椅背上,遙望窗外的街景。司徒慧藍聽到這話先是發愣,隨即淺笑:“你怎麽知道?”


    “昨晚真抱歉,我知道你生氣了,其實我不是故意……大概是喝多了,有點糊塗。”鍾奕銘誠懇的說。他頭一次在女人麵前那麽狼狽,簡直有損他男性尊嚴。


    司徒慧藍卻不打算放過他,一針見血道:“你沒喝多少,怎麽會糊塗,奕銘,你自己難道感覺不到?你身心都在排斥我。”


    鍾奕銘沒想到她會把話說得如此尖銳,有些措手不及,可他到底也不是未經人事的毛頭小子,立刻就想到該怎麽和她解釋,把話筒換了一隻手拿著,聲調和緩:“怎麽會呢,是你多心了,我想……我們之前還是缺少溝通,以後有機會的話,我們應該增進彼此的了解。”


    他這麽說,司徒慧藍心裏的鬱悶倒是緩解了不少,別看他們來往兩年,真正相處的時間並不多,工作忙又經常出差,加上之前的交往目的性太強,所以很難去正視彼此在這段關係中真正應該扮演的角色,把婚姻一概歸於利益驅動,怎麽可能獲得圓滿?


    “你說得對,我也這麽想,雖說性格是天生的,很難改變,一段關係的好壞卻要兩個人共同努力去經營,我想,我們應該重新開始。”司徒慧藍力爭和鍾奕銘達成共識。


    “今天下班以後,我請你吃飯。”鍾奕銘沒有讓玫瑰查日程表,決定推了一切約會陪她。“可以。”司徒慧藍也是不假思索就答應了,日程表算什麽,她不想活的像個機器人。


    放下電話,鍾奕銘點開手機電話薄,不斷下拉,終於看到梅朵的號碼,猶豫再三,還是沒有刪掉她的號碼。他自己胡思亂想,跟她無關,不應該遷怒於她。


    感情一旦有了萌芽,就會慢慢地滋長,梅朵幾乎每天都和楚雲澤見麵,對他的感覺越來越微妙,哪怕是外出打工,她也不斷想著他。


    一想到他,他就來了,梅朵從寢室出來,看到楚雲澤站在不遠處的銀杏樹下,向他跑過去,楚雲澤跟她說好了,要帶她去看看他替她畫的兩幅肖像。


    他帶她去研究生宿舍,她的肖像被掛在畫架上。梅朵驚訝無比,他把她畫的竟這樣美,其中有一張側身像,她穿著借來的旗袍,頭發也做了複古的發型,整個人看起來婉約古典,室內的光線恰到好處的照在她身上,畫麵的很有質感。


    “師兄,你畫的真好。”梅朵由衷的讚歎。楚雲澤微微一笑,輕摟著她的腰,在她臉頰上吻:“是模特兒漂亮。”梅朵臉上一紅,偷偷看他一眼,卻和他目光相觸,兩人心照不宣的同時把視線轉回油畫上。


    “我給這幅畫起名叫《塵緣》,將來我辦個展,一定把它放到最顯眼的位置,我的繆斯女神。”楚雲澤溫柔的看著梅朵。梅朵心裏甜絲絲的,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喜悅。


    “晚上我們去看電影吧?”楚雲澤提出邀請。“啊,今晚?不行呀,我今晚要出去打工,已經說好了,過兩天行不行?”梅朵征詢的看著他。


    “你在哪兒打工,怎麽每晚都出去?”楚雲澤有點不大高興,梅朵總是抽不出時間陪他。“快了,等我幹完這個暑假就辭掉這份工作。”梅朵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隻要攢夠了錢,她就再也不去酒吧賣酒。


    “工作太晚的話,打電話給我,我去接你。”楚雲澤不放心的說。梅朵點點頭,有他這句話,她心裏很愉快。


    把梅朵送到校門口,看著她坐上公交車,楚雲澤獨自往回走,之前那幅畫他也很喜歡,想著改天找個畫框裝起來,當做自己的收藏。手機滴滴的響,他拿出來看看,一個陌生的號碼給他發來信息。“梅朵在xx酒吧坐台。”


    短短的一行字叫楚雲澤觸目驚心,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梅朵家境不好,他知道,可他萬萬沒想到,她會墮落到去酒吧裏坐台。


    一定是誹謗,他不斷告訴自己,梅朵看起來那麽純潔可愛,她怎麽可能會是坐台小姐,這條匿名短信讓他覺得自己的心就快裂了,思來想去,決定去信息裏說的xx酒吧看看。


    酒吧裏依舊熱鬧如昔,梅朵和季采薇挨著包間進去推銷啤酒,天氣熱的時候,生意也格外的好,一轉眼就推銷出去二十多箱,兩個女孩兒非常興奮。


    某個包間裏,小鳳提醒她倆,有個客人喝多了,讓她倆小心應付。梅朵點了點頭,這樣的情況她並不是第一個遇到,機靈一點,見到不妙趕緊溜出去便是。


    然而,事情並不像她想的那麽容易。那個喝多的青年一見到她,便拉著她的手,嘴往她臉上湊,想吻她。梅朵越反抗,對方越起勁。身旁的看客更是紛紛起哄,沒有人幫梅朵說話。


    那青年見梅朵想走,踉蹌著站起來撲在她身上,梅朵一驚,差點被他撲倒在沙發上。“媽的,給臉不要臉。”青年劈頭蓋臉就給了梅朵一記重重的耳光。


    梅朵也急了,和他扭打起來。一開始那青年還占了上風,到後來竟然不敵,被她壓在身下重重捶打,一拳一拳,梅朵像瘋了一樣,隻剩一個念頭,那就是把欺負她的人打趴下。


    鍾奕銘走到包間門口時,門口已經站滿了人,眼前的景象讓眾人好奇的議論紛紛,一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啤酒小妹,她居然有這麽驚人的爆發力,把男人按在沙發上打。


    不成體統,鍾奕銘看不下去了,走上前試圖把梅朵拉開,梅朵像隻受傷的小豹子,腳不停亂踢,手也不閑著,握成拳還要打對方。


    “別再鬧了。”鍾奕銘怒喝一聲,把梅朵抱起來就走。他聽手下人回報說梅朵還在酒吧裏打工,很是生氣,想過來看看究竟,哪知道他一來就聽說她跟人起了爭執,走進包間一看,更是氣得不行。


    這丫頭,她就不是個省油的燈。


    鍾奕銘抱著梅朵剛出包間,安排在酒吧監視梅朵的兩名保鏢就衝了進去,不用他吩咐,保鏢把之前那個青年拖了出去。


    楚雲澤站在角落裏看著這一幕,驚愕的久久無法思考。他簡直不能相信,眼前這個凶悍的女孩兒就是平日裏溫柔乖巧的梅朵,可偏偏那張清秀的小臉,他一下子就能認出來。


    渾渾噩噩的離開酒吧,楚雲澤漫無目的的走在大街上,梅朵白天和夜晚的兩個形象在他腦海裏始終不能重合。


    一定是有些地方不對,他心裏始終叫囂著一個聲音,可不對在哪裏,他也說不好,不是人言,是親眼所見,他不能說服自己當做不知道這回事。


    而且,更可氣的是,他還沒有來得及上前護著她,已經有個男人捷足先登,那男人似乎就是那天闖進畫室搗亂那一位,想到這裏,楚雲澤又是生氣又是傷心。


    直到上了車,梅朵才癱軟下來,本能的靠在鍾奕銘懷裏哭,她嚇壞了,真的嚇壞了,她從不知道自己會瘋狂到失去理智,直想置對方於死地。沒錯,那個時候她就是那麽想的,欺負她的人都該死。


    鍾奕銘見她頭發散亂不堪,臉上都是鼻血,樣子十分狼狽,不忍心責備她,壓低了聲音:“你還挺有能耐,把男人都給打趴下了,你練過武術吧?”


    他的話不無嘲諷之意,可梅朵哪裏顧得上,滿臉的淚混著血流下來,劣質眼影和粉底被浸泡的一塌糊塗,緊緊的抓著他衣襟不放:“我……我不……”


    她這樣子,看起來真是可憐的不得了,鍾奕銘原本堅硬的心當場四分五裂,知道她這是被嚇到了,安慰她:“好了,別擔心,我已經安排人替你善後,所有損失讓那孫子賠償,叫他吃不了兜著走。”他早想好了,不能便宜那小子。


    拿起紙巾,他細心地替她擦去臉上的血跡,又替她理了理亂發,吩咐司機開車去醫院,她鼻青臉腫,最好去醫院給醫生瞧瞧。


    司機正從後視鏡裏看著鍾奕銘的舉動,見他先是抱著個女孩兒上車,女孩兒像是受了傷,接著百般安慰她,心裏猜測女孩兒的身份,被他冷不丁的一句話驚了一下,趕緊把車開出去,不能光顧著看熱鬧,而把正事給耽誤了。


    “那個人是流氓,欺負我……”梅朵眼淚汪汪的跟他解釋。鍾奕銘注視著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目光疼惜而宛轉,連聲音都充滿了愛憐:“我當初跟你說什麽來著,你當耳邊風。”梅朵不說話了,低著頭。


    他的懷抱像家一樣,溫暖而安全,可是她卻不允許自己貪戀這種感覺,猛然間,她又抬起頭:“你怎麽會去酒吧?”鍾奕銘看出她懷疑的目光,氣道:“我猜到你不會乖乖聽我的話辭職,特意安排人去酒吧蹲點,怎麽說你也是……我不想看到你倒黴。”


    話到嘴邊,他咽了回去,梅朵應該還不知道自己和徐天朔的真實關係,不告訴她也好,免得她有負擔。


    梅朵這才知道自己誤會了他,訕訕的道歉:“對不起,今晚的事謝謝你。我明天就去啤酒公司辭職,再也不去酒吧了。”“這還差不多。”鍾奕銘滿意道。


    看著她因為抽泣而肩膀抽動的樣子,鍾奕銘的視線不自覺的在她身上停留,腦海裏忽然想起某些淩亂不堪的畫麵,頗有些尷尬。


    算意淫吧,那次酒店和司徒慧藍不歡而散,他一整晚都在腦子裏對她動邪念,把她想的各種不堪各種淫`亂,她簡直就是條可怕的、誘人犯罪的毒蛇,而此時,見到她雙目紅腫、沒精打采的耷拉著小腦袋,他很想很想,把她抱在懷裏。


    那種憐愛的感覺,讓他的心仿佛要融化了一般,各種肉麻詞匯從身體的各個細胞集合起來,組成一支浩浩蕩蕩的大軍,很快就占領了腦袋瓜,柔軟的、柔軟的……


    一轉眼,他把自己這個壞念頭打散了。她還是小女孩兒,他怎麽可以對她動這樣的念頭。又一想,她二十一歲,比他小七歲,似乎也不能算小女孩兒了,動動念頭怎麽了,自己又沒真怎麽著她,鍾奕銘腦海裏似乎有兩個小人兒不停打架,一個叫理性一個叫感性。


    似他這種人,習慣了高高在上,不願被理智以外的情緒左右,武裝起重重盔甲,不會讓別人輕易看穿他的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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