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周,梅朵主動替柯荔荔值日,打掃寢室和繪畫係的畫室,掐準了時間,等下午最後一節課結束,師生們離開之後,獨自在畫室裏打掃。


    “楚老師,你還沒走啊?”梅朵走進畫室的時候,看到楚雲澤還坐在那裏,主動過去跟他說話。他是繪畫係油畫專業的研究生,一直擔任素描課的助教,梅朵大二的時候,他教過她們班一年素描,因此梅朵一直稱呼他老師。


    “我有一點沒畫完,畫完了再走。”楚雲澤向梅朵笑笑,注意力繼續放在自己麵前的畫板上。


    梅朵走過去一看,是一副油畫人物肖像,光線和色彩的運用都相當純熟,於繪畫技巧上無可挑剔,不禁羨慕道:“楚老師,我什麽時候才能像您這樣,畫出這麽好作品,隻怕是再學幾年也畫不出來。”


    楚雲澤笑了笑:“我覺得你畫素描挺有天分的,構圖的感覺比一般的學生好,不妨嚐試畫些插畫,有相當的上升空間,傳統美術……畢竟不是人人都適合走這條路。”


    “你說的太對了,老師說我畫油畫總是掌握不好色彩,用色太豐富反而突出不了主題,我想改,可始終改不了。”梅朵拿著抹布,仔仔細細的擦拭桌子上的大衛石膏像。


    楚雲澤看著她,陽光下她的側臉像是被鍍了一層金,粉嫩的像隻桃子,忍不住道:“色彩豐富不是缺點,隻要運用得當,反而是你個人的鮮明特色,學美術最忌沒有自己的東西,你要是不嫌棄,我可以教你。”


    “真的嗎,楚老師,你真的願意教我?”梅朵心裏甜甜的,為自己蓄謀的小聰明起到效果而高興。


    楚雲澤從一進校開始,就被教授們認為是同期最有才華的學生,本科畢業時辦的一次畫展轟動全校,被譽為美院建立五十年來最成功的一次學生畫展。梅朵和美院很多女生一樣,對他很仰慕。


    “當然,閑著也是閑著,隻是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楚雲澤目光狡獪的看著梅朵。梅朵一心想向他求教,巴巴的放下手裏的活跑過來看著他:“什麽條件?我可以幫你洗車、打掃寢室,做值日。”


    “別再叫我老師。”楚雲澤淡淡的一笑。“那我應該叫你什麽?”梅朵往後退了一步,抿著嘴角笑,一雙美目看起來機靈無比。


    “隨便!除了老師。”楚雲澤回轉視線,忽又想起什麽:“你還沒吃晚飯吧,我也沒吃,不如等你忙完了,我們一起去食堂吃飯?”


    梅朵晚上要外出打工,本想回宿舍吃碗泡麵就算了,楚雲澤這麽一說,她不想失去和他一起去食堂吃飯的機會,忙點了點頭。


    六點多的時候,楚雲澤收起畫筆,幫梅朵把那些被學生搬亂了的石膏像各自歸位,耐心的等她打掃完了,才跟她一起離開畫室。


    六月天長,每到傍晚的時候都是校園裏最熱鬧的時候,騎車的、步行的、跑步的,各式各樣穿著的學生在校園裏穿行。


    學生第二食堂,兩人分別排隊,楚雲澤先占了一個位子,看到梅朵端著餐盤張望,向她招手。“今天是什麽好日子,怎麽這麽多人來吃飯?”梅朵好不容易從擁擠的人群中出來,見隊伍反而越來越長,很是納悶。


    楚雲澤從自己的餐盤裏夾了一個雞腿給梅朵:“一周一度的雞腿狂歡節,今天是周二,你忘了?”知道她一向隻打素菜,他特意多買了一份雞腿給她。


    “哎呀,這多不好意思啊,你答應教我油畫,還請我吃雞腿,以後我幫你洗車好了。”梅朵討好的笑。學校附近有一家洗車行是她老鄉開的,下午沒課的時候她會去那裏幫忙洗車,洗一輛車可以提成兩塊錢。


    楚雲澤家境優越,父親是曆史學者、知名文物鑒定專家,母親開了一家規模不小的畫廊,兒子被保送上美院研究生的時候,他們送了他一輛寶馬x5。


    “行,你幫我洗車,我請你吃雞腿。”楚雲澤笑道。梅朵也跟他笑,兩人一起吃飯的感覺很愉快,話題也逐漸增多,楚雲澤適時的邀請梅朵一起去看畫展。


    “那位畫家送給我媽的贈票,不必花錢買的。”楚雲澤見梅朵眉心微皺,猜測她是不是在猶豫畫展的票價,撒了個謊。


    梅朵信以為真,用力點了點頭。“多看看畫展對開拓眼界很有好處,到時候我去接你。”楚雲澤跟梅朵定了時間,他早就看過她課表,買票的日期特意選在她沒課的時候。


    兩人正說話,季采薇和柯荔荔端著餐盤過來,柯荔荔笑道:“難得在食堂看到你這大忙人,聞著雞腿的香味來的吧?”看到梅朵餐盤上的雞腿,目光轉向楚雲澤:“楚師兄真不夠意思,請梅朵吃雞腿都不請我們吃。”


    “那是你們沒趕上,早點來師兄肯定請的,對不對?”梅朵向楚雲澤眨了眨眼睛。楚雲澤隻笑笑,看著另外兩個女孩兒坐下:“改天我請你們去東來順吃涮羊肉。”


    “真的假的?師兄你真大方!”季采薇給楚雲澤戴高帽子。柯荔荔笑道:“當然是真的,楚師兄肯定不會開空頭支票的,當著梅朵的麵,難道能說話不算話?”


    梅朵聽她倆一搭一唱調侃楚雲澤,撅著小嘴向她倆瞪眼,可惜那兩人根本不理她,認準了楚雲澤脾氣好,繼續調侃他。


    怕楚雲澤尷尬,梅朵不時拿眼睛偷偷的瞟他,看他有沒有生氣,卻見他一臉的淡定,季采薇和柯荔荔怎麽調侃,他都不生氣,始終溫和的笑。


    總算把這頓飯吃完了,梅朵拉著季采薇和柯荔荔就跑,免得他們再調侃。“我說,你被踩了尾巴了,怎麽跑的比兔子還快?”季采薇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旁的柯荔荔也扶著樹直喘。


    “誰讓你倆剛才說那些話呀,楚師兄不高興了怎麽辦?”梅朵一直擔心她倆剛才的話會令楚雲澤不快。柯荔荔上前手一搭,胳膊大大咧咧的掛在梅朵肩上:“他會不高興嗎,我看他一直在暗爽吧,我說他當咱們班助教時怎麽總愛找你說話呢,原來是別有用心。”


    “是吧,我也看出來,還買雞腿給你吃,真氣人,我上了三年大學,從來沒有男生給我買過雞腿,不行,你今天晚上一定要買雞翅給我當宵夜,不然難消我心頭之恨。”季采薇惡狠狠的敲詐梅朵。


    “真的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梅朵皺著臉,想解釋,轉念一想,要是告訴她們,楚雲澤答應教她油畫色彩構成,隻怕她們更要誤會取笑,頓足之後,悻悻的不說了。


    “我聽說楚師兄家境很好,研究生一畢業就要去巴黎美術學院進修,將來他一定會成為著名油畫家。”三個人回宿舍的時候,柯荔荔的這句話讓梅朵心頭一震。


    巴黎美術學院,那可是世界頂尖的美術學院,培養了徐悲鴻、林風眠、劉海粟等多位殿堂級美術大師,以錄取嚴格而著稱,別說考進去了,連聽著都覺得遙遠。


    察覺到梅朵情緒有些微波動,季采薇握了握她的手,梅朵會意,抿嘴跟她笑笑。季采薇就是這麽貼心,一個眼神就能看出梅朵的情緒。


    楚雲澤說到做到,幾天後就來找梅朵去看畫展。梅朵在宿舍裏打扮,想把頭發編成辮子。季采薇在一旁打量她:“還是不要編辮子了,偶爾編一下好看,看久了不新鮮,你等等,我拿吹風幫你吹吹。荔荔,吹風借我用一下。”


    柯荔荔正抱著筆記本電腦聚精會神的看動漫,聽到季采薇叫她,慢悠悠道:“以後這點小事不用跟我說,吹風就放在洗手間櫃子裏,自個兒拿去。”


    季采薇拿了柯荔荔的電吹風,細心地替梅朵吹頭發,雖然她經常自告奉勇替室友吹頭發,可到底沒經過訓練,手藝不怎麽樣,不是把梅朵頭發扯疼了,就是靠的太近吹得頭皮發熱,一番折騰之後,梅朵的長發被吹得淩亂不堪。


    柯荔荔瞄一眼,不屑的撇嘴:“咦,你這是什麽手藝啊,放下我來!”說話間,她從床上跳下來,拿起吹風替梅朵吹頭發,她的手藝明顯好多了,很快就替梅朵整出了造型。


    “打扮這麽漂亮,是去麵試還是約會?”柯荔荔拿著吹風問梅朵。“去約會,跟萬人迷。”不等梅朵回答,季采薇搶先替她答了。


    “萬人迷?吳彥祖?楚留香?”柯荔荔的思維很跳躍。“楚留香他弟楚雲澤。”季采薇哈哈大笑。梅朵也忍不住笑。柯荔荔的手頓了頓,出主意:“跟楚師兄出去,那得好好打扮打扮,梅朵,我替你化個妝吧,保管你一會兒迷死他。”


    “不要不要!我不喜歡化妝。”梅朵忙推辭,架不住另外兩人起哄,被她們按在椅子上坐著,任憑她倆把她的臉當做調色板。


    化了妝以後,梅朵的眼睛看起來更大更亮了,季采薇看著很滿意,把自己新買的小包給梅朵:“拿去,別背你那個破帆布包了。”“不用了,我那個包裏什麽寶貝都有,背著特方便。”梅朵聽到手機響,抓起自己的帆布包,往身上一背,跑下樓去了。


    楚雲澤的車停在女生宿舍對麵,看到梅朵跑過來,下車替她打開車門。柯荔荔抱著泰迪熊公仔走到窗口,看到梅朵的身影消失在宿舍對麵的樹叢裏,大概是奔著停車場去了,眼神漸漸複雜起來。


    去會展中心的路上,楚雲澤一直在打量身旁的梅朵,她穿了一條他從來沒見過的裙子,白色無袖,裙擺很大,看起來很飄逸,頭發像是吹過了,臉上也化了淡妝,看起來既清純又多了幾分嫵媚,不由得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梅朵,你這樣我都要認不出了。”楚雲澤視線回轉,平視著前方,聲調緩緩地說。梅朵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怎麽?我今天很怪嗎?”“不是,你平常不化妝的。”楚雲澤再次扭過頭,看她一眼,卻見她粉嫩的紅唇微抿,似乎有點拘束。


    “哦,是荔荔她們非要給我化,我才化了,我以後不化了。”梅朵以為他覺得自己化了妝不好看,暗自後悔,不該聽柯荔荔她們擺布。楚雲澤一定喜歡那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女孩兒,自己這一番打扮倒是弄巧成拙。


    “沒事,你們女孩子愛漂亮,化妝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楚雲澤猜到她是誤會了自己的話,卻也不解釋。


    畫展很不錯,梅朵一進展廳就仿佛置身於另一個世界,眼神都變亮了,偷偷打量身旁的人,他的表情倒是很平靜,於是她想,他應該是經常來看畫展,不像自己,平時不是忙功課就是忙打工,根本抽不出多餘時間來看畫展。


    展廳裏人不是很多,梅朵有些意外,這位畫家長期旅法,在國內外皆很有名,他難得回國來辦一次畫展,怎麽參觀人數這麽少呢?


    趁著講解員過來,梅朵悄悄地問她。講解員告訴她,這是畫家本人的意思,高雅藝術不是娛樂大眾,與其走馬觀花似地給不懂畫的人看,還不如限定每天的參觀人數,給真正懂得欣賞繪畫藝術的人看。


    “也就是說,不對外售票?全是贈票?”梅朵問講解員。外界傳言,這位畫家雖然才華橫溢,卻是性格孤僻,一向特立獨行,開畫展有這種要求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講解員搖搖頭:“那倒不是,我們這次的畫展所有售票全是官網訂購,按時間段限購,沒有贈票。”梅朵聽到這話,心裏頓時明白,楚雲澤那時跟她說,票是畫家送給他媽媽的贈票,看來他是怕她有負擔,所以撒了謊,不由得有些心慌,把視線投向他。


    遠遠的看著他在某幅畫旁駐足欣賞,那俊立的身形讓他在周圍各色人等中顯得卓爾不群,梅朵回過頭,想著自己的心事。一瞬間,柯荔荔那天的話兜上心頭,讓她頓感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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