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曰:


    滔滔千載今如古,茫茫四海皆王土。按劍怒嗔發,乾坤屬趙家。


    江南何罪過,榻側容人臥?汝不早來投,爵封違命侯。


    ——小詞調寄《菩薩蠻》。


    當時大陣長洪信與一眾仙將聽了心鏡上人的話,都是倒吸冷氣:乖乖,這支不可輕忽的人馬,逼得大雪國國主和天王李詩劍不得不親自領兵前去對付,這已經讓人吃驚了,然而,還有更讓人吃驚的!


    百衲侯居然如此厲害,以一個靈道九階,統率近四萬的仙道境界修為的大高手!


    他是怎麽做到的?他是什麽時候招收的人馬?怎麽沒聽到一點兒動靜呢?


    眾人麵麵相覷之際,心鏡上人欲擒故縱地說道:“元帥、諸位同仁,百衲公爵爺這麽做,對我們是大有其有利的一麵的!


    他這麽做,調動了大雪國的主力北上,南線鬼影大沙漠裏的鬼修們,就暫時安穩了,短期內不至於倒向大雪國;給我們爭取他們保持中立,甚至倒向我們,贏得了時間。


    從這個意義上講,對於我們的戰略意圖之達成,那真是功不可沒呀!”


    此時心鏡上人侃侃而談,眾人都是聽得心悅誠服。大陣長洪信元帥也是連連點頭,說道:


    “心鏡侍郎大人說得有理,鬼影大沙漠是我們天陣仙國與妖域大雪國中間的緩衝地帶,鬼修們保持中立,正是我們需要的!當然,如果我們能夠爭取鬼修們倒向我們天陣仙國,那就更是美事啦!”


    眾仙將聽到這裏,都是鼓起掌來了!


    一片嘩嘩的掌聲裏,心鏡上人話鋒一轉,又冷峻地說道:“這個事情,有其有利的一麵,也有對我們極不利的一麵!隻是不知當講不當講?”


    眾人聽得此說,料想心鏡上人必是大有道理,都屏息靜聽。連大陣長洪信元帥也是點頭說道:“凡事總有兩麵性,有一利則必有一弊,侍郎大人,請講,請講!”


    隻聽心鏡上人繼續說道:“元帥,諸位同仁,他百衲公手裏,哪裏來這麽多的修仙者?這些修仙者,幾乎清一色地都是仙道境界的修為,他們來自哪裏?


    ——依我看,百衲公是陰蓄異誌,早有反叛之心!”


    會場上,一片沉默,氣氛讓人倍覺壓抑!


    心鏡上人在這沉默壓抑的氣氛裏,放緩了語速,沉重地說道:“元帥,諸位同仁,請看!”


    說到這裏,心鏡上人以神識成像之法,將自己躲在大雪國第一大國公王之權的中軍大帳中所見所聞,一幕幕地呈現給眾人看,眾人是邊看邊議論:


    “哎喲,百衲公這個人,作為一個和尚,原本應當是清心寡欲,想不到卻是個狼子野心的家夥!”


    也有人說道:“當初我們奔赴西南邊境厚坤城時,大軍離開神京之際,他居然把伯爵府上所有的女修仙兵侍衛都帶上了——就憑他如此好色這一點,就可以料定,此人絕對不可能是清心寡欲的!”


    也有人說道:“哎喲,他居然要跟大雪國國主和天王李詩劍談判,提條件,也真是個角色啊!”


    大陣長洪信元帥看著那神識成像,聽著眾人的議論,心中暗思:照這個情形以展下去,那也真的是極有可能自立一國,自為國主,難怪心鏡上人這麽論定!


    然而,大陣長洪信正在思考,心鏡上人心意一轉,神識成像換了,此時呈現在洪信與眾仙將眼前的,卻是界山那邊的情形:


    但見界山那邊,偶有三五修仙者出現,個個都是仙道境界修為。漸漸地,那些修仙者,由三五個出現在畫麵裏,變成了十來個,又變成了上百個!


    眾人不明就裏,正莫名其妙之際,心鏡上人說道:“元帥,諸位同仁!百衲公爵爺手下的仙兵,那近四萬人,說白了,就是來自這裏,都是域外修仙者!”


    到了此時,心鏡上人隻此一句輕輕提醒,頓時會場諸人都是如點破窗戶紙一般而心頭大悟!


    然而又有疑惑,一個是,他是怎麽收服那些家夥的?另一個是,你是怎麽知道的?


    大陣長洪信元帥到了此時,已經完全相信了心鏡上人的話了,但也同樣有疑問。隻見大陣長洪信拍案而起,說道:


    “我知道他為什麽會有這麽些人馬了!此前,他騙得了那邊第五重天的修仙者的信任,做了他們的首領;我們又命令他領那些人馬去消滅剩下的域外修仙者,這可不是正好讓他得以擴充實力了嗎?”


    說到這裏,洪信看了看心鏡上人,問道:“侍郎大人,隻有一個事情,我的確是有些疑惑,你是怎麽得了界山那邊的這個情報的?”


    心鏡上人早已是思考已熟,當即坦然不懼地說道:“元帥,諸位同仁,”說到這裏,心鏡上人向大陣長洪信鞠了一個躬,又向眾仙將施了個羅圈禮,這才接著說道:


    “這個事情,我也不瞞元帥和各位同仁;我跟他百衲公,早有矛盾在先,那還是我們在原先世界裏的事情。不是我看不破放不下這段仇恨,實是我不恥他為人!


    元帥,諸位同仁,請你們想想,他一個禪宗,所到之處,人人皆呼之曰‘賊和尚’,就憑這個外號,就可以想見其為人矣!


    這個賊和尚,他曾經偷學我煉製手藝,也曾經強搶天下修仙之人!縱然我不想記恨他,但是他這種家夥,叫人怎麽好放下心來,不去提防?


    我今日並不是要背後揭他的短處,他這個短處,當日在仙安殿上,國主麵前,我便已經向國主參劾過他了。


    在那當時,我也隻是為著我們天陣仙國考慮,不可輕許賊和尚這等人享受仙國爵祿,須得提防他小人之心,不想今日果然應驗,賊和尚反形已現矣!


    至於元帥問我是怎麽得了界山那邊情報的,我也實話實說。人常說,紙裏包不住火!他個賊和尚去了界山那邊一趟,居然撈了那麽大一個功勳,我是真真地打心底不相信不服氣呀!


    元帥,尚望您先恕我私令弟子偷出國界之過!我派小徒私出厚坤城國界陣門,到界山那邊打探情報,調查賊和尚在界山那邊的所作所為,從我的私心上講,的確有針對他賊和尚的意思!但從公心上講,揭破他賊和尚的畫皮,不也正有利於我們天陣仙國剔除奸宄,任人以賢麽?”


    乖乖!心鏡上人這一番話,說得是既合情,又在理兒,令聽者無不聳容!


    眾仙將心中都是暗道:他私派弟子偷出國界陣門,雖是罪過,但此事也確如他言,既於私合情,又於公有利呀!


    大陣長洪信元帥聽到這裏,早已安慰起了心鏡上人:“侍郎大人如此開誠布公,的確難得!此中雖有私心行事的一麵,卻也果如所言,於公極是有利!”


    說到這裏,洪信大陣長氣憤道:“我先前看他百衲公頗有才幹,倒也是禮賢待士,很是看好他;雖然他也曾經做過讓我生氣的事情,但是小小不言的細節,我也不曾追究!


    不過,今日聽了心鏡侍郎大人你這一番話,本帥我也不由得想起當日請托他煉製隨身仙府一事,唉,他果然是有些賊性難改的!”


    說到這裏,洪信就不再多說了,原來這個忠親王洪信,身居高位,也還是有些城府的,也還是留了點兒口德的。


    ——別人自不明白大陣長洪信元帥之意所指,洪信自己心底卻是清楚,當日煉製之時,到了托缽僧那“隨身仙府”裏之後,“賊和尚”當時是悄悄地私吞了自己提供的長生土的,自己估摸著,足足有十斤之多!


    然而,自己既沒把十斤長生土看在眼裏,又考慮拉攏他賊和尚,於是就裝作糊塗了。如今看看,賊和尚果然毛病不少!就憑貪色這一點來看,他竟然將伯爵府上十位女修仙兵侍衛全都帶入自己的隨身仙府中,納為寵姬侍妾,特別是在那大軍即將出發的關頭——


    就這一點,就可以看出,此人不僅是個好色的花和尚,而且欲求過分!這種人,給他機會,他便會私欲膨脹,怎麽可能沒有野心呢?


    唉!我洪信居然是瞎了眼,把這麽一個不可駕馭的家夥,當作英雄人物來看,嗚呼!我洪某人也是見事不明,識人不智啊!


    洪信這一番心思,果然是變了,對於托缽僧不再是信任有加了,不僅如此,他還聽信心鏡上人的建議,立即把百衲公可能背叛當作已經背叛天陣仙國,並自立為國主的消息迅速上報了國主洪恩上人!


    當然,洪信這個心思若是被托缽僧知曉了,想想為了那十斤長生土的事情,托缽僧豈不愧殺?然而托缽僧曾經是立意要回報忠親王的,就憑處理界山那邊域外修仙者的事情,讓洪信兵不血刃得了個大捷,也算是足以為報了。


    至於說什麽叛變,恐怕也是讓托缽僧怕怕地,難以安心難以解釋了喲!奈何心鏡上人得了巧便賣乖,他的話,偏偏洪信就聽中了相信了!


    托缽僧呢,因為那十斤長生土的事情,以及為著大雪國、鬼影大沙漠的鬼修、天陣仙國這三方的和平,還真的在下功夫要做一篇大文章呢!


    此時的托缽僧,在天涯路口,領著那一群逃難修仙者,正在跟大雪國對峙,跟李詩劍談判!


    原來,李詩劍與大雪國國主女王薛小妹,領五萬精銳妖修仙兵,長途跋涉,趕到天涯路口後,這五萬人馬,再加上此前所派的支援李尚的諸路人馬,足足有十萬仙兵大軍矣!


    李詩劍到了之後,跟薛小妹兩個是立即傳喚李尚來詢問,他夫妻兩個在國主大帳裏呆著,回避開了別的仙將——眾仙將們平常都是在李詩劍的天王大帳裏集合聽令的。


    不多久,李尚到來,所作的回答是,這二十多天來,那些修仙者,在那個托缽僧天王的率領下,操演甚緊,卻是始終不曾向己方發動過進攻!


    李尚說道:“報告天王,我方援軍到了之後,見他們既不主動進攻,又想著天王的叮囑,再加上那邊托缽僧天王屢屢派人前來致意,說的是要談判,因此我們也不曾攻擊他們!”


    李詩劍聽了,說道:“好!你們做得很好!隻是如今本天王既然扈從國主到此,自然要徹底解決此事!


    他們若真的是借道兒的,倒還好說;若是以借道為名,行‘借途伐虢’之計,我必為國主殲滅他們,以除我大雪國後患!老話說得好,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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