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表妹蔡芬芬,梁健在關切中始終保留著幾分警惕。她身上有一種豁得出去的勁頭,倚著青春歲月裏的幾分姿色,讓她在鏡州紅酒界混的風生水起,觸角深入鏡州官場。作為表哥,梁健為她感到高興的同時,敏銳地覺得應該和她保持適當的距離。隻是,因為同在異鄉為異客,且還有血緣親情在,剛從四川風塵仆仆地回來,接到蔡芬芬的電話,梁健心裏多少有些終於回了家的溫暖感覺,便沒有拒絕她。在鏡州,表妹蔡芬芬其實是他唯一的親人。


    沒多大功夫,蔡芬芬便推門而入。一襲黑色吊帶長裙,從肩頭到後背,裸露了一大片白花花的肌膚,黑白映襯,更顯得肌膚白皙細膩,因為年輕,那白皙細膩裏更有一種水潤飽滿的感覺。不得不承認,蔡芬芬懂得怎樣體現自己的美。不過,這樣暴露、大膽的穿著,在機關裏,是很少見的。一時間,梁健隻覺得太過耀眼,視線在她身上略作停留,便移開了,看著她薄施粉黛的臉,做了一個請坐的姿勢。


    蔡芬芬嫣然一笑坐了下來,梁健起身給她泡茶。這時,辦公室方羽進來了,手中捧著一個盒子,對梁健說:“梁部長,我來泡茶,你們說話。”


    方羽顯然是對梁健剛才送的小禮物,很是滿意。這個女孩心思單純,一件在機場買的小物件,就讓她心花怒放,這讓梁健真正體會到了一句話“送禮不在貴重”,而對方羽來說,可能就是“禮輕情意重。”


    梁健也不阻攔,說:“那謝謝了!”仍然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方羽泡了茶,遞給表妹蔡芬芬。


    蔡芬芬接過茶杯,瞧了一眼說:“表哥,你可真是講究啊,還專門為客人準備了杯子啊!”梁健這才發現,蔡芬芬手上捧著的是一隻小巧圓潤的玻璃茶杯,茶葉在其中遊泳嬉戲,清澈見底,讓人很是享受。


    在機關裏接待來客,用得最多的還是一次性茶杯,上麵往往還印著一些“打造幹部之家、黨員之家”的宣傳標語。用一次性紙杯喝茶,雖然方便,簡潔,為後勤工作人員省了不少功夫,但對喝茶的人來說,卻絕對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有些紙杯甚至還會發出一絲怪味,既不環保,也不衛生。


    好幾次,梁健因為忘記帶水杯,在會場上喝的就是一次性茶杯。對於那一股怪異的味道,梁健簡直深惡痛絕。所以,也一直想去買一套茶杯,放在辦公室待客。但畢竟也不是什麽大事,臨了就忘了,忘了又有想法,結果還是沒有落實。倒是方羽心細,想他之所想,做他之所未做。


    梁健滿意地朝方羽投去一瞥,方羽心有靈犀地看向他,還用兩個手指做了個“耶”的標誌,說:“梁部長,這是我給你辦公室專門準備的一套茶具,有客人來用這個,既環保衛生,也賞心悅目,你覺得可以嗎?”


    梁健笑說:“當然好,你用心了,謝謝。”


    方羽臉上微紅,笑容像薔薇一樣微微綻放,說了一句“梁部長滿意就好”便轉身出去了。看著方羽青春活躍的背影,蔡芬芬轉過臉朝梁健神秘地笑了笑,說:“表哥,這女孩很不錯哦!”梁健並不否認:“是很不錯。心很細,人也開朗。”蔡芬芬說:“那你還不快下手?”梁健啐道:“你想哪裏去了?”蔡芬芬說:“我能想到哪裏去啊?你不是還單身嗎?也該找個對象了,現在好女孩可不多,你可要把握機遇,該出手的時候要出手。有句詩怎麽說的:花開堪折直須折,別待無花空折枝,是不是這個意思?”聽蔡芬芬竟然引用了一句詩,梁健心情忽然格外放鬆,想起小時候,蔡芬芬的語文極差,背古詩什麽的經常要受罰。沒想到,今天竟然完好無損地背出一句詩來,還真是難為她了。笑著說:“你今天該不是來給我做媒的吧?”蔡芬芬眉毛一挑,笑得極盡嫵媚:“那倒不是,隻是在鏡州,我可是表哥你唯一的親人,如果表哥有需要,這任務我當仁不讓!”


    梁健擺擺手,說:“暫不需要。還是先說正事吧?”蔡芬芬說:“正事啊?沒有正事,我就不能來找表哥說說話了?”梁健無奈,說:蔡芬芬的撒嬌,梁健很不想買賬,但想到在鏡州,她是唯一的親人,心就有些軟,而且,很多時候,人情總是一個很難越過的檻。


    蔡芬芬說:“當然,我來找表哥,也的確有這麽兩件事。第一件呢,就是我在電話中跟表哥說過的,有一件東西要送給表哥。就是這個。”蔡芬芬從包裏,拿出了一個紅色封袋,上麵印著雲葡萄酒的宣傳畫和一句宣傳語。宣傳語是這樣的:喝雲葡萄酒,過雲上的日子。看到這標語,梁健忽然想起了大學時候和陸媛一起在學校圖書館四樓電腦室看的安東尼奧尼的電影《雲上的日子》,電影裏蘇菲瑪索飽滿性感的身體給了他極大的衝動,後來,在圖書館的樓梯上,他和陸媛第一次接了吻。當時,他抱著陸媛纖細圓潤的腰,顫抖得像一株春日微風裏的柳條。那一刻,他是多麽堅信,他和陸媛能有一個幸福的結局。隻是,當初美好的信念,依然抵不過歲月的磨礪,他們終究還是離了婚。


    蔡芬芬瞟一眼梁健,說:“表哥,你別光看著信封啊,看看裏麵的東西吧。”


    梁健被打斷遐想,收回心神打開信封,將裏麵的東西倒在了桌麵上。


    一張金色銀行卡滑了出來。梁健一見到銀行卡,眉頭就皺了起來,抬頭看蔡芬芬:“這是幹嘛?”蔡芬芬攤攤手,說:“表哥,你別生氣。我也是為完成我們沈老板的任務。這是我們老板送給你的小禮物。”


    雲葡萄酒莊的老板沈鴻誌,已經不是第一次讓表妹蔡芬芬來給自己送禮了。第一次是在他因為電梯事故住院的時候,沈鴻誌讓蔡芬芬送了一筆錢給自己,後來梁健借一次吃飯的機會,還是將把那筆錢原封不動地還給了沈鴻誌。這事算告一段落了,沒想到,沈鴻誌還是糾纏不清,這會盡然讓蔡芬芬將銀行卡送到了辦公室。


    梁健將銀行卡往蔡芬芬身邊推了推,表情嚴肅地說:“這個你拿回去!”


    蔡芬芬看梁健一眼,眉眼間是難掩的溫柔嫵媚,語聲也變得嬌怯怯的,仿佛萬分委屈般:“表哥,你還是收下吧,這是我們沈老板真心感謝你的!而且,這是他交代我的任務,如果我完不成,回去可就得吃批評了。你就算照顧照顧我麽!”


    梁健有些奇怪,說:“芬芬,你把話說清楚,我記得,我沒幫你們什麽忙啊,沈老板這感謝又從何說起呢?”


    蔡芬芬說:“表哥,這次你可是幫了我們大忙了!所以我們沈老板一定要讓我專門來一趟,表示感謝!”


    梁健越發雲裏霧裏,心裏卻直覺地警惕起來:“你說說,我到底幫了你們什麽大忙?”蔡芬芬說:“最近,區財政局、溪鎮、林鎮等單位,都向我們購進了一批數量不小的葡萄酒。就比如說區財政局吧,他們一下子就訂了500瓶,總訂單超過了10萬元。你說,我們沈老板是不是應該謝謝你?”


    梁健凝著眉頭說:“他們訂你們酒莊的葡萄酒,跟我有什麽關係?”蔡芬芬說:“表哥,你腦子平時很靈光的,怎麽這種事上倒反應不過來了呢!市場上葡萄酒的競爭很激烈,而且我們雲葡萄酒還是國產的葡萄酒,雖然質量不錯,但畢竟跟一些國外進口的葡萄酒有差距,人家為什麽買我們的葡萄酒?我們沈老板分析了,區裏的單位買我們的酒,跟梁健哥很有關係。他們是看在我是你表妹的份上,才買葡萄酒的!”


    梁健心裏咯噔一下,抬眼看著蔡芬芬嫵媚的眉眼,問道:“關於我們的關係,你經常在別人麵前提起?”蔡芬芬反駁說:“我才沒有這麽做呢!我又不是那種狐假虎威、喜歡利用他人名頭的那種人。但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些,有時候也隻是無意之中說起。買我們酒買得多的單位,以前也都吃過飯。”


    梁健這才稍稍放心:“所以說啊,他們買酒,是因為有需要,並不是看在我的麵子上。”蔡芬芬說:“有些的確不完全是你的關係,像溪鎮、林鎮,大家彼此都比較熟悉了,在生意上有些照顧也正常。但區財政局,我和沈老板都覺得,他們肯定是看在你的麵子上才照顧我們生意的。”梁健的心一下子又提起來:“區財政局?”


    對於區財政局局長姚發明這個人,梁健很不感冒。一開始,在黃少華的牽引下,梁健有求於姚發明,結果黃少華出事,姚發明便如躲避瘟疫一樣躲開了梁健,之後,當梁健擔任組織部副部長後,他又派辦公室主任袁小越千方百計地給自己送了五萬塊,沒想到,後來,他因為推薦會議上材料缺頁,坐了一段時間的冷板凳,風聲剛起,姚發明便讓越小越施展美人計討還那五萬塊。對於姚發明這樣在權力和利益之間聞風變色的人,梁健實在是不屑和他有任何交集。


    表妹說:“是啊,他們辦公室袁主任,專程跑到我們酒莊下訂單,然後說跟你很熟悉,是人都知道他們是看在你的麵子上,才來我們酒莊買酒的!”


    自從上次在鳳凰景區差點與越小越發生車震,梁健便故意疏遠這個身材火辣臉蛋迷人的女人,沒想到她這一次竟然改變策略,從蔡芬芬身上下手了!看來,姚發明對於他重掌幹部工作大權,又有新的思路了。


    對於送禮或者送錢,梁健一直都很有原則。無功不受祿,他不會無緣無故地接受別人的禮物。而且,如今這卡還和區財政局局長姚發明有關,他更加不會收了。原本人家愛怎麽想怎麽想,愛怎麽做怎麽做,隻要自己不拿酒莊的錢、不拿酒莊的東西,就不能拿他怎樣!如果收了這卡,意義就變了,梁健就成為通過第三方收受賄賂,這是要丟帽子的。


    梁健毅然地將銀行卡推到蔡芬芬麵前,鄭重地說:“你告訴沈總,這卡我是不會收的。如果他們要給我表妹麵子,他們給好了,那是他們的事情。但這卡我絕對不能收,否則就是我變相受賄。你們做生意的人,可能沒什麽特別的概念,但對我們這些公職人員來說,這是絕對不允許的。”


    蔡芬芬看著梁健好一會兒。她跟政府機關的人交道打得可不少,像梁健這樣不貪財的人,還真是沒碰到幾個。蔡芬芬為難地說:“表哥,如果你不收下,我回去不好交待啊!”梁健對表妹隻想著自己好不好交待的事感到失望,她沒有在官場混過,把一切都看得很輕,隻把自己的老板看得如天一般大,心情就不好了:“芬芬,你是想要自己好交待,還是想要我進去!”


    蔡芬芬有些茫然,一雙漂亮的眼睛盯著梁健:“進哪裏?”梁健沒好氣說道:“當然是進監獄。”蔡芬芬急了:“表哥,你說什麽呢,我當然想要你好嘍!”梁健看著蔡芬芬精致的五官,心想:跟她聰明伶俐的外表相比,芬芬的內在到底還欠缺些。視線下移,梁健看著手邊那個做工精良的小封袋,不禁又想起了大學時代清純可人的陸媛,那時候,倆人真的很幸福。他拍了拍那個小封袋,說:“這樣吧,你是我表妹,我也不想你為難。但關於有些事情,我不會因為你是我表妹,就破壞原則。今天我就把話給你說透了,以後,凡是送錢也好,卡也好,我都不會收。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所以,這張卡你拿回去,但是,這個封袋我留下了。這個封袋設計的很有意思,我比較喜歡。謝謝了。”


    蔡芬芬有些失望,說:“你這不是買櫝還珠嗎?”


    梁健笑說:“是收櫝還珠。”


    這時,敲門聲響起,梁健的“請進”還未出口,李菊已經推門而入。看到梁健辦公室有人,她牽了牽嘴角,說“梁部長,已經回來啦?”


    梁健的目光在她臉上微微停駐,幾天未見,李菊還是那副趾高氣昂的樣子,梁健笑了笑,移開目光,說:“剛回來!”


    李菊的目光從蔡芬芬袒露大片肌膚的後背滑過,輕飄飄地停落在蔡芬芬身前那張耀眼的金色銀行卡上,臉上微微一笑,說:“梁部長,打擾幾秒鍾。有個通知,朱部長說明天上午開個碰頭會,關於下一步幹部工作的一些事,要討論一下。”


    蔡芬芬注意到了李菊的目光,便用手遮住了銀行卡,隻是,這樣一來,儼然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李菊又是一笑,若無其事地移開了目光。


    梁健不動聲色,淡淡說道:“知道了。”


    李菊的目光飛快地掠過梁健高挺的鼻梁,一個優美的轉身,踩著高跟鞋,“噔噔噔”地離開了。心想:這個女人是誰?看她的暴露的穿著,應該不是機關裏的人。那麽應該是外麵的人。還有那張銀行卡,很顯然,她是來送錢的!難道梁健公然在辦公室裏收錢?


    梁健的目光從李菊遠去的背影上收回,看著蔡芬芬堅定地說:“把卡收起來。”蔡芬芬知道梁健心意已定,再多說也是無用,很無奈地把銀行卡塞進了包裏。


    梁健問:“還有一件事,是什麽?我剛從四川回來,明天又要開會,有些工作還要準備一下。所以,如果是小事的話,就說得簡單一些吧。”


    蔡芬芬挪了挪身體,選了個舒服些的姿勢,說:“說小也小,說大也不大。最近,雪嬌在跟朱鎮長鬧別扭。”梁健聽到蔡芬芬說到朱懷遇的事情,便想聽聽。昨天朱懷遇到寧州機場接自己,就是為向梁健傾訴與雪嬌的糾葛和煩惱,後來見了胡小英,梁健便把這事給忘了。而朱懷遇估計是聽了胡小英承諾要讓他當區委辦主任,心情大好,又因為身在寧州,一時間春風得意,便將雪嬌的麻煩事給忘了。


    其他事情都可以過去,但與女人的事情,總是剪不斷理還亂。昨天高興了,不等於今天就沒事了。梁健問蔡芬芬:“我也聽朱懷遇說起過。他倆到底是怎麽了?”


    蔡芬芬喝了一口水,說:“前一段時間,他們走得比較近,雪嬌是對老朱動了真感情了,她希望能跟老朱結婚。”


    梁健靠在椅子裏,腦袋抬頭向天:“芬芬,雪嬌是你手下的員工,有些事情,你得幫助勸導勸導。朱懷遇是有家室的人,要他拋妻離子和雪嬌走到一起,這事肯定行不通。而且,強扭的瓜不甜,勉強出來的婚姻,也結不出良好的結局。更何況,朱懷遇多少也有些身份,鬧僵了對她對朱懷遇都沒有好處。還不如相安無事,平常有空見見麵,也算是成全了這一段真感情。”


    蔡芬芬說:“我不是沒有勸過。就連沈總和小宇也都勸過她。但她就是聽不進去,她說就是喜歡朱懷遇,希望跟他生活在一起。她說想跟他結婚,一起去馬爾代夫度假,給他生一個孩子……”


    梁健打斷蔡芬芬:“這些美好的願望,我們都能理解!畢竟雪嬌年輕,不諳世事,對朱懷遇這樣正散發出成熟魅力的男人動心,也是很正常的。隻是,朱懷遇再好,還是別人的老公。有一句話說的好,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在骨幹的現實麵前,我們不得不鼓起勇氣接受現實。更何況,朱懷遇雖然對雪嬌一片熱情,但他並沒有和她結婚的打算,如果雪嬌執意於此,到最後受傷害的還是她自己。對了,據你了解,雪嬌會不會已經懷了老朱的孩子?”


    蔡芬芬搖了搖頭說:“我敢肯定她沒有懷孕,隻是,他們倆肯定發生過關係,否則雪嬌也不至於如此,雪嬌年輕,應該是第一次吧,女孩子的第一次意義非凡,往往寄托了所有對於愛情和婚姻的美好希望,所以,情況才會比較複雜!”


    在非正式的男女關係裏,愛情是奢侈品,無非是套在**身上的一件華麗的外衣。沒有了這外衣,這關係便顯得太過招搖,但,外衣隻是外衣,大家心照不宣,沒有人會對一件外衣認真,如果真有人認了真,問題就麻煩了。


    在梁健的印象裏,像雪嬌這樣的女孩子,在酒場混,對男女之事應該是無所謂的,看來他估計錯了,在她無所謂的外表下,隱藏著的卻是一顆有所謂的內心!正因為有所謂,所以才表現得特別無所謂。人就是這樣表裏不一的動物。看來朱懷遇這次遇上的是一個棘手的女人。梁健說:“芬芬,你是女人,對女人比較了解。你說說看,有什麽好辦法嗎?”


    蔡芬芬仍然是搖頭:“我也是沒辦法,所以才先來告訴表哥一聲。沈總對這件事情也很頭痛,朱鎮長是很好的朋友,雪嬌又是我們酒莊的員工,如果雪嬌得罪了朱鎮長,也就等於是我們整個酒莊都把朱鎮長得罪了。”梁健相信沈鴻誌和蔡芬芬的擔憂不是說說的,開門做生意,最希望和和氣氣、開開心心,這樣才能留得住顧客,否則顧客就會流失。像朱懷遇這樣的鄉鎮長,一年消耗的紅酒數量不小,如果都用雲葡萄酒莊的酒,那是一筆不小的來源,這樣的顧客酒莊是不想失去的。


    蔡芬芬又說:“沈總對這件事情,也很是惱火。他說都是成年人了,如果真有什麽關係,也是兩廂情願,現在鬧到要人家離婚的地步,總是不大好。沈總甚至說,如果雪嬌如此執迷不悟,他寧可壯士斷腕,將雪嬌給辭退了。”


    梁健聽了,很不同意,說:“這叫什麽‘壯士斷腕’啊!雪嬌是一個女孩子,且因為年輕,對愛情,對老朱懷著些希望,也是可以理解的。可能在言行上有些急躁,甚至過激,那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如果你們因為怕得罪朱懷遇,把雪嬌給辭退了,這是千萬要不得的,會直接導致兩個不小的後果:一是會把雪嬌逼上絕路。本來她情場失意,心情本就低落。若這時候公司還要辭退她,那她就連生路也沒有了。再說,她很可能會誤會,公司辭退她是因為朱懷遇給公司施加了壓力,即使不是朱懷遇的壓力,至少也和朱懷遇事件有關,無論如何,這樣一來,她對朱懷遇容易因愛生恨,從失意跌入絕望的深淵,人一旦絕望,便容易無所顧忌,到時候恐怕真鬧出什麽難以收拾的局麵來。二是你們公司的形象,也會讓人大跌眼鏡。從我們傳統的觀念來說,一個未婚女孩和一個已婚男人交往,臨了,男人不想結婚,普遍的觀點是女孩吃虧了!如果雪嬌把這事宣揚出去,或者找媒體一曝光,朱懷遇頭頂的烏紗帽可能就此不保!而你們公司也會因為這一則小小緋聞而名揚鏡州,隻是這樣的知名度帶來的恐怕不是雲葡萄酒銷量的一路飆升,很可能,許多有身份有地位的成功人士因為懼怕你們酒莊的美女素質,而對雲葡萄酒避之唯恐不及,到時候,雪嬌的緋聞事件雖然是她的個人事件,可這蝴蝶效應帶來的卻很可能是雲葡萄酒生意的一落千丈,這一點,你們不得不防。總之,想要辭退雪嬌的想法,肯定是要不得的。你回去告訴沈總,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別有這種想法!這絕對是自取滅亡!”


    蔡芬芬聽梁健說得這麽嚴重,嚇了一跳,說:“我們還真沒有考慮得這麽周到,聽表哥這麽一分析,還真有些道理!”


    梁健皺了皺眉,說:“你待會回去,趕緊把我的意思告訴你們沈總,特別是要把問題的嚴重性給他講清楚!”


    蔡芬芬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了,我回去就跟他說。”


    梁健注意到蔡芬芬身前的杯子裏沒多少水了,略微猶豫,便起身拿了水壺給她的杯子裏續了些水。本來,他想她快些離開,自己也能理理關於幹部工作的思路,但是,想到朱懷遇曾給他打的兩個電話,便耐下性子問道:“最近,雪嬌有什麽思想動態,你清楚嗎?”


    蔡芬芬看著桌上的茶杯,略作沉吟:“她說,最近要找朱鎮長談一次,如果朱鎮長不同意跟她結婚,她要到鎮上、區裏去。看樣子,她不是隨便說說的。”


    梁健搖頭道:“雪嬌這麽一個漂亮、聰明的女孩子,怎麽想到的卻是最壞的辦法!上訪?她以為上訪的滋味很好受嗎?要把自己最脆弱最疼痛的地方剝開來給別人看,那種滋味,哎,她真是想的太簡單了!”


    蔡芬芬說:“是啊,我也覺得奇怪,以前她似乎從沒把結婚當回事,一直都大大咧咧的。也許,真是對朱鎮長上了心。女孩子就是這樣,一旦認了真,便容易認死理。”


    梁健心想,這段時間,對朱懷遇來說很重要,是他從溪鎮調入區委辦的關鍵時期。朱懷遇如果擔任了區委辦主任,對胡小英鞏固自己的實力很有幫助,同時對梁健來說,也是好事情。這樣的關鍵時刻,如果傳出關於朱懷遇和雪嬌的緋聞,那麽他調入區委辦的事情,基本上也就黃了!


    難道有人早就聽說了朱懷遇要調入區委辦的事情,故意在他的個人作風問題上做文章?如果真有這麽一個人,那麽這個人又會是誰?


    一時間,梁健隻覺得錯綜複雜。隻是,無論如何,當務之急,務必要穩住雪嬌。


    梁健的目光掠過蔡芬芬光滑白皙的肩頭,看著窗外茫茫的藍天,說:“我跟你透露一個事情,這段時間對朱鎮長來說,是一個關鍵時期,非常關鍵,絕對有任何差錯。所以,你最好每天都花點心思,做做雪嬌的思想工作,如果有想法可以說出來,讓她想開點,我相信老朱也不會虧待她。這思想工作的事情,你一定要去做。如果有情況一定要及時告訴我!”


    蔡芬芬和官場上的人交道打多了,對於官場也比較敏感,有些興奮地問:“朱鎮長要升?”


    梁健收回目光,說:“升不升,隻有文件下來才算數,我隻告訴你,這段時間,老朱絕對不可以出任何事情,雪嬌的事就拜托你多上點心。”


    蔡芬芬看梁健說的鄭重,挺了挺她本就有些傲然的胸,保證道:“我知道了。我一定盡量多關心關心雪嬌,多開導開導她,不讓她做傻事。”


    蔡芬芬剛走不久,朱懷遇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朱懷遇道:“已經在單位了?”梁健說:“是啊,還能在哪裏?”朱懷遇說:“這麽用功?”梁健說:“為你的事情在用功呢!”朱懷遇立即來了興致,問是怎麽回事。梁健便把蔡芬芬跟他講的情況,大體跟朱懷遇說了一遍。朱懷遇聽了著實吃驚不小,在電話裏對梁健千恩萬謝。


    朱懷遇說:“我也正為這個事情煩惱著呢!昨天晚上,跟胡書記見了麵後,我心情有些小激動,也沒跟你說這些男女小事。”


    梁健說:“男女事雖小,但如果不關注,星星之火都可以燎原!”


    朱懷遇也認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說:“梁部長,你現在有沒空,我們找個地方,你幫我出出主意吧!”


    梁健剛從四川回來,原本沒必要馬上來上班,主要是那些證據資料放在家裏不放心,才來了單位一趟。如今資料都已經存放好了,他也沒有什麽著急的事情。至於明天的碰頭會,梁健本想理理思路,後來一想,也不知朱庸良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還是先靜觀其變比較好。倒是,朱懷遇的事情,變成了目前一等一的大事了,撇開朱懷遇是他的朋友不說,朱懷遇現在是區委書記胡小英高度關注的對象,在長湖區,對梁健來說,還有什麽比區委書記關心的事情更重要的呢?


    梁健毫不猶豫:“那好吧,你找個地方。”


    朱懷遇的車專門來區裏接走了梁健,來到了鏡湖邊上一個茶館。茶館的建築比較有特色,是獨棟的小木屋,沿著鏡湖有秩序地排開。有一棟小屋,地勢微高,眼界比較寬,坐在屋裏能將鏡湖盡收眼底。外麵水色湖光,從水麵而來的風也帶著湖水的濕氣,頗為舒服,連空調都不用開。


    梁健看了幾眼湖光風景,說:“你有沒想過,到底怎麽去處理這件棘手的事?”


    朱懷遇撓了撓頭,苦著臉說:“想是想過,但雪嬌給我的選擇不多:一個是我離婚,然後跟她結婚;另一個是我不離婚,她把我們的事鬧出去。離婚是不可能的,論相貌氣質內涵,我家裏那位其實都不輸給雪嬌,壞隻壞在,時光無情,這麽些年下來,柴米油鹽把曾經的熱情磨得也差不多了,但我們的關係並沒有壞到要離婚的程度。最關鍵的是,雖然我一開始在雪嬌身上找到了年輕時戀愛的感覺,但相處時間久了,我越來越發現我和她也不過是玩玩,當初的熱情不過是一種發燒,燒退了,終於看清了我們其實一點不合拍,年齡相差太大,性格也不合。”


    梁健瞟了朱懷遇一眼,說:“玩玩?玩玩也要因人而異嘛!現在好了,玩出火來了!”


    朱懷遇捶捶腦袋:“不是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嘛!我就是這美人關沒過去!”


    梁健不由笑出聲來:“你倒還挺會自我表揚的嘛!把自己說成是英雄!”


    朱懷遇搖手說:“我哪裏敢自比英雄啊,我的意思是後半句,沒過得了美人關。”


    梁健收了笑容,認真道:“那你準備跟雪嬌鬧翻?”


    朱懷遇說:“本來,我倒也不怕她來鬧,說到底,我也不過是一個溪鎮鎮長嘛。最重要的是,我們隻是一ye情,而且我也沒在她肚子裏留下什麽隱患,鬧鬧也就這樣,大不了影響不好,降一級,調個崗位。可昨天胡書記說,要讓我去區委辦當主任,我就怕,雪嬌若真將這事鬧出來,可就對不起胡書記的一番知遇之恩了!”


    梁健說:“所以啊,這件事情,絕對不能鬧僵。而且,作為一個局外人,我發現其中有些蹊蹺。我一般也不會把人看得太走眼,我覺得雪嬌這個女孩子,本質是不錯的,也不是那種死纏爛打型的女孩,你說是不是?”


    朱懷遇點頭說:“是啊,正因為覺得她本質上不錯,我才跟她交往的……”


    梁健看著鏡湖隨風而起的圈圈漣漪,說道:“那她為什麽,突然之間就變了呢?你有沒想過這其中或許還另有原因?”


    朱懷遇用手拍了一下膝蓋,說:“這段時間隻覺得焦頭爛額,倒還真沒想過呢!”


    梁健又想起了以前胡小英告訴自己的一句話“解鈴還須係鈴人”,就說:“我覺得,這個問題其實是你需要重點去考慮的問題。到底雪嬌是為了什麽?是真的愛你愛得死去活來,還是她需要一場婚姻,或者還是受人擺布……你隻有找出其中的原因,才能找準線頭,一抽,這個問題自然就解開了!”


    朱懷遇聽了梁健這番話,茅塞頓開:“梁部長,你說得很有道理。之前,我被雪嬌一逼,心裏就急上了,根本沒來得及細想。”


    梁健說:“把你自己看成是雪嬌,從她的角度去考慮問題,再想想,什麽辦法可以不結婚、不鬧僵,又把事情給辦穩妥了,這才是關鍵!”


    朱懷遇朝梁健豎了豎大拇指:“不愧是分管幹部工作的領導,對人對問題都看的夠深入!謝謝指點。”


    梁健啐道:“先別拍我馬屁,趕緊去了解情況要緊。等弄清了情況,再跟雪嬌好好談談,如果需要我一起的話,我也可以參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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