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庸良從胡小英辦公室出來,便悄悄進了區長周其同辦公室,周其同說:這事做得好!朱庸良又把胡小英的意思,向周其同作了匯報。周其同說,要想讓胡小英一下子將梁健調崗位,恐怕有些困難,現在讓梁健坐“冷板凳”,再伺機將他的茬,然後讓他徹底下課!


    梁健在辦公室坐了一會,喝了茶,也理了理思路,然後快步來到幹部科。薑岩等人都在。梁健看著車小霞,車小霞不敢抬頭,埋著頭。梁健本想質問她為什麽要那麽做!可一想不對,如果自己這麽做,車小霞一定會否認,畢竟這事隻有他們兩個人知道,其他人無法作證。而且車小霞精神有問題,萬一刺激了她,那他可就真麻煩了。在這種情況下,還是不說為妙。


    他定了定神,慢慢說道:“今天會議上出了點狀況,不過,接下去的工作還是希望大家保質保量地完成,不要因為會議上的事情影響情緒。”


    幹部科長薑岩忽然站了起來,說道:“梁部長,接下去的工作我們會自行安排的。朱部長還沒有告訴你嗎?接下去的工作,就由我們科室來安排了,你可以先休息一段時間!”


    “什麽?休息一段時間?這是朱部長的意思?”梁健難以置信,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就因為這麽點事情,把我管事的權利也剝奪了!因為在幹部科,他也不想表現的太失態,雖然驚訝,聲音卻並不高。


    薑岩似乎有些得意,說道:“是,這是朱部長的原話。”


    一陣涼意掠過梁健心頭,他想:這個朱庸良真是用心歹毒,這種事情他不先跟自己溝通,卻先告訴了科室,存心是想讓他難堪。看著薑岩嘴角邊若有若無的微笑,梁健強按衝動,走出了幹部科。他也不去朱庸良那裏,就在辦公室等著。


    見梁健走出辦公室,幹部科副科長淩晨說:“沒想到,梁部長遇上這麽背的事情,不知以後還會不會分管我們!其實梁部長人還是挺不錯的!”肖遠說:“我看啊,這件事情沒那麽簡單,肯定有問題。梁部長並不是那種粗心大意的人,他說,他對那些稿子都檢查過,後來經了某人的手之後,才少了一頁!”


    肖遠平時就喜歡說,敢於說,薑岩有時候就嫌他多嘴。這會,他又把聽到的說了出來。淩晨對梁健印象好,也並不明白內中原因,隻憨憨地說:“若果真是有人存心為難梁部長,以後生兒子沒pi眼!”


    車小霞聽了後,內心最有動靜,臉上就有些別扭!


    薑岩瞄一眼車小霞,怕她有什麽大反應,忙說:“你們兩人少說點!跟你們說過很多次,在幹部科,要少說多做。”


    淩晨和肖遠對薑岩唯唯諾諾的做事方法本就不是很服氣!就道:“薑科長,今天不同。我們為梁部長覺得冤枉,所以就喊兩句。畢竟,梁部長可是我們的分管副部長,我們為他說兩句打抱不平怎麽了?”


    薑岩無言以答。肖遠說:“以後生兒子沒pi眼,罵得還算輕呢!要我說,這種賤人……”


    車小霞“刷”地從椅子裏站了起來,衝向外麵。


    看車小霞似乎受了刺激,肖遠疑惑道:“我又沒有罵她!她受什麽刺激啊!”


    窗外的陽光一點點暗了下來,不久便密密地下起雨來。梁健心想,這個天氣還真合我的心意啊!原本到了分管幹部副部長的位置,自己也有心想要大幹一場。為此,這些天他很是用功,基本將全區幹部的名冊都看了一遍,也基本摸清楚了情況,經過這次推薦後備幹部的準備工作,他對組織部工作的套路也有了個大概了解,下一步,他本來想要思考推進工作的重點思路。看來,這會真是什麽都不用想了,都“坐冷板凳”了還想個球啊!


    十分鍾前,梁健正在翻看黃少華給的《資治通鑒》無意中剛看到一句話“視遠者不顧近、慮大者不計細”,被朱庸良叫去了辦公室。從朱庸良臉上,他看出了自己的不爽給他帶來了不少快感!心裏一陣後悔,當時自己怎麽就無端端地信任了車小霞,如果多一個心眼把材料交給方羽保管,他們就無隙可趁。悔之晚矣,不如不悔!梁健恍若無事地問道:“朱部長找我有事啊?”


    朱庸良嘴角帶笑地說:“是啊,梁健,有件事我向你通報一下。”


    梁健聽出朱庸良在稱呼上的變化,以前他叫自己“梁部長”,現在職務去掉,變成了“梁健”,這無非暗藏著對梁健心理上的打擊,梁健不為所動,他向來了解朱庸良對自己的態度,就說:“聽朱部長吩咐。”


    朱庸良說:“剛才,胡書記把萬書記和我都叫去了。關於今天的事情,她說了必須追責。而這件事情,不管背後有什麽,目前看起來還是很明顯,那就是你負責給萬書記的材料,這份材料缺頁少張,所以這個直接責任,還是由你來負。你有什麽意見?”


    梁健想既然他們討論過了,他也沒什麽好說,反正這次的事的確也有自己的原因,就說:“我沒什麽意見!”朱庸良說:“那就好。從今天開始,推薦正科級領導幹部後備人選這項工作,你就不必再管了。這件事情,我會親自過問,具體操作由幹部科負責。這段時間,區委和部委會考慮,暫時不給你安排分工了,關於今天的事,你也需要好好反思反思。”梁健想,這段時間等於是放了自己的假了,真是難得輕鬆啊!


    朱庸良見梁健沉默不言,假惺惺道:“梁健,你還年輕,以後還是有機會的。”


    梁健聽朱庸良這話,有點像給他梁健的政治生命畫了句號一般,猛然想起《資治通鑒》上那句“視遠者不顧近、慮大者不計細””,像今天這樣的事,不過是官場路上的一件小事,根本算不了什麽,我不會放棄。我還沒讓你朱庸良嚐到被人整的滋味呢!


    出來混,都是要還的!


    雖然,梁健並不氣餒,但被人算計的味道總歸讓人不爽。何況現在變成了無事忙,什麽事都輪不到自己插手,梁健心情煩悶,就想起了老友朱懷遇。他打電話給朱懷遇,想約他晚上一同吃飯。


    朱懷遇低聲細氣,說:“正在開會,短信!”然後就掛了電話。


    如今朱懷遇當了鎮長,工作自然比以前在區體育局忙了數倍。心想,他這時候開會也是正常的,鎮長嘛!想到自己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閑人,梁健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怪異和難受,怪不得有些領導幹部退休之後,無所事事,心理落差大,很不適應,頃刻老去、生病住院、一命嗚呼的也不在少數。


    看來自己也有這種職業病傾向,不禁告誡自己一定要正確對待挫折,在官場,不僅考驗人的工作實力,更考驗人的心理素質,在挫折麵前一定要鼓起勇氣,更要學會平衡心態,做到:“勝不驕,敗不餒”,才能在官場上化險為夷!


    想通了這一點,梁健起身推開窗子,做起擴胸運動來。新鮮空氣進入肺部,一掃鬱悶的心情。


    有人敲門。梁健心想:如今,我都成了部裏的隱形人了,這會又是誰來敲我的門啊!說了聲“請進”。


    門緩緩推開後,進來的是方羽。紅撲撲、略圓的臉,不胖不瘦的身材,今天她穿著緊身的褲子和高跟鞋,又加走路時始終像是踮起了腳尖,看去比以往格外的可愛動人。梁健心道,下午忙著應付那事,都沒注意到她的楚楚動人。


    梁健專注的目光,讓方羽有些害羞,她說:“沒想到,你也會這麽看人!”梁健故作不知地道:“怎麽看人了啊?”方羽說:“看人的時候,有那麽點……”她伸出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以表示“那麽點”。梁健說:“那麽點什麽?”方羽說:“色吧!”


    梁健嗬嗬笑道:“這就是男人吧,看到漂亮的女孩流露出色,大概是本性,也許是你一直以來把我看的太崇高了,其實我也就是一個普通的男人!”梁健有些奇怪,自己為什麽忽然對方羽說了這些話。


    一直以來,他都以組織部副部長的身份要求自己,雖然生性沒什麽官架子,可潛意識裏,總有著對自己身份的自矜,雖覺得方羽特別可人,對自己又溫馨體貼,卻從沒有起過**的念頭。如今,自己工作上受挫,倒是徹底丟開了架子,說話也放得開了!不禁自嘲:看來我心裏也住著一個魔鬼呢!


    方羽聽梁健自嘲,就說:“我可從來沒有把你想崇高過,恐怕是你自己把自己想崇高了!”


    聽著方羽這句若有所指的話,他忽然有些醒悟,這些天還真是有些把自己太當回事,做人做得也累,以後還不如保持原汁原味,灑灑脫脫地做人,什麽官位,能做就做,不能做拉倒,又有什麽稀奇。


    這麽想著,梁健心情更加舒暢。他看著方羽說:“找我有事啊?”


    方羽微微一笑說:“也沒什麽事,就是來你這裏避避難!”梁健問:“你需要避什麽難啊?”方羽說:“避一避李主任。”


    前幾天,梁健看到過李菊對方羽呼來換去,極盡“穿小鞋”之能事!梁健知道李菊之所以這麽對待方羽,跟自己有很大關係,肯定是李菊發現了那次他能從凱旋賓館脫險,是因為方羽吿了密。而今天下午,方羽又在情急之下,給自己遞上備用的說明材料,使得會議最終能夠進行下去。也許,李菊又是為方羽再次幫了自己,給方羽“穿小鞋”。他有些擔憂地問:“她又玩什麽花樣?”方羽說:“花樣倒是沒什麽,就是讓我跑來跑去,不得安閑。今天我很不幸穿了高跟,再跑怕鞋跟掉下來。所以,我就到你這裏躲一躲。”


    梁健說:“躲吧。我這裏現在安靜的很,沒人來吵我了。領導剛剛說了,讓我什麽都不需幹!”方羽說:“那你可以清閑幾天。”梁健苦笑說:“也許不是幾天的事情。”


    這時,梁健的手機短信響了起來。一看,是朱懷遇發來的短信。短信寫著:“晚上一起吃飯。幫我撐撐麵子!一定要到場。”梁健看了短信,心想,老朱好像每次都知道我想要什麽,自己這會想要借酒澆愁,果然他就來請客了。


    他看了看方羽說:“要不,晚上跟我一起去吃飯?”方羽一笑說:“你的確還欠我一頓飯呢!”梁健說:“那麽今天兌現。”方羽說:“就你和我兩個人?”梁健說:“還有人。”方羽說:“誰啊?”梁健說:“還有朱懷遇他們,其他人就不知道了!”方羽說:“這客不是你請,我不去。下次等你專門想請我客的時候,我再去。”梁健說:“你要求還挺高。”方羽說:“那是。”


    辦公室外,李菊高聲在喊:“方羽,方羽……”


    方羽朝梁健吐吐舌頭:“又在喊我了。看來還沒有讓我跑夠,我繼續了,權當鍛煉身體,減少腰圍!”梁健對方羽這種樂觀的心態很是佩服。


    幹等下班也不是個事,梁健就上瀏覽頁,倒也清閑自在,時間過得很快,看得爽,就想抽根煙,發現口袋裏沒有打火機。他就在抽屜裏尋找。剛拉開抽屜,一個脹鼓鼓的中號信封袋一下衝入眼簾。


    見到這個突兀的物件,梁健心裏倒是一驚。不用回憶,就想起這是區財政局局長姚發明送給自己的那五萬塊!那天姚發明的辦公室主任袁小越將這筆錢送來之後,就一直擱在抽屜裏,後來一忙,竟然將整個事情忘到了九霄雲外。


    這筆巨款就這麽躺在辦公桌的抽屜裏,抽屜也沒有上鎖。期間還經曆了王兆同的搬辦公室,平時他進進出出也都不大鎖門,毫無保險防範意識。現在想起來,還真有些提心吊膽,如果給人進來順手牽羊,也就不翼而飛了。


    梁健還沒想好,這筆錢該以什麽方式還給姚發明!反正不能就這麽放在抽屜裏,梁健將信封袋放入了皮包,隨身攜帶著包。


    到了酒店,梁健看到座上客,心裏一驚。在座的人員,除了朱懷遇、唐磊這兩位鎮長,溪鎮的幾個幹部,竟然還有區財政局局長姚發明和辦公室主任袁小越。


    姚發明看到梁健進來,隻是淡淡一笑,遠沒有那天梁健去財政局時那股熱情洋溢的勁了。梁健一下子明白了:下午的會議姚發明肯定也在場,看到我出了差錯,並被領導當場批評,一定極不看好我的政治前途,便對我冷淡了。


    梁健也不失落,隻是想到包裏揣著的姚發明的五萬塊錢,想他現在一定為自己的衝動後悔不跌,這麽想著,梁健倒有些想推遲將錢還給姚發明的意思。


    客人全部入座。朱懷遇就舉起酒杯說:“待會還有兩位美女客人,要晚一點,我們邊吃邊等了。”


    梁健心想:“有老朱在的酒局,還真是從不缺女人啊!”


    隻聽朱懷遇繼續道:“今天我們真是有幸,請到了我們區裏的重量級人物呢!一位是我們區財政局姚局長,姚局長可是財神爺呢,當然還有我們財政局的袁主任;另一位是我們組織部分管幹部的梁部長。一位管錢,一位管人,這是我們溪鎮的榮耀啊!”


    梁健心想,當了鎮長後朱懷遇講話都不用打草稿,怕馬屁也不臉紅了,真是坐在什麽位置上說什麽話,屁股指揮腦袋,朱懷遇進入狀態還是挺快的。不管如何,被人奉承的感覺還是挺好。


    沒想,姚局長卻說:“哎呀,不一樣,不一樣,我們管錢的,哪有管人的厲害啊。梁部長,今天下午,那個推薦會議,應該是你負責統籌協調的吧!”


    說到下午的推薦會議,那就些揭梁健傷疤的意味了,在座的幾個人,其他人或許不知道,但姚發明、朱懷遇和唐磊都是正科級幹部,下午的推薦會議他們都參加了,對於會上的小插曲,他們當然都了然於胸,隻是不願提起,怕梁健難堪。


    朱懷遇特意請梁健出來吃飯,本就有給他散散心的意思。沒想,姚發明這麽不給麵子,硬要揭人家傷疤。朱懷遇就想拿話糊弄過去:“當然是梁部長負責啦,這次推薦後備幹部搞得好,可以為區委下一步選人用人拓寬視野……”


    沒等朱懷遇說完,姚發明又插話說:“會上,萬康書記可是出盡了洋相。這個洋相,該和梁部長你分管的科室沒有什麽關係吧?如果有關係,這可是吃不了兜著走了!梁部長,你說是不是啊?”


    在來的路上,姚發明也已經將會議上插曲告訴了袁小越,袁小越說:“梁部長被批評了?”姚方明說:“發生了這種事情,哪有不挨批評的道理。梁健的副部長說不定也就會當不長了。”袁小越說:“那您上次送的那些錢,不是扔在水裏也不響?”


    姚發明道:“這倒也不一定,待會等我探個虛實,我們再做行動。說不定,這個事情上,還真要麻煩你呢,小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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